第37章 “撤回

下一個交通燈特別漫長,上面的一秒仿佛被拉成了一分鐘,許寄眼裏的紅光渙散成兩個,手無意識地摩挲着方向盤。

左邊就是回瀕海的路。

“哔——”身後的車催促道。

許寄這才稍微回神,踩油門往前開,後面可能有車違反了交通規則,頭頂上的攝像頭高速閃了一下,很刺眼。

兩個路口後,許寄煩躁地“啧”了一聲,掉頭。

車子駛入小區,保安敬了一個禮,已經将近淩晨,周圍輕悄悄的,大多都睡了,唯有他那幢大老遠透着亮黃色的光。

果然。

許寄下了車,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無語光景:門沒關,黎聽就倒在門口不省人事,兩條長腿還伸出一截在門外。

他之所以回來一趟,就是怕出現這一幕,因為之前有次也是這樣。黎聽應完酬回來,醉醺醺的,本來還能搖搖晃晃進門,結果看到他的那一刻,不撐了,整個人放心地軟倒在地上。

雖然小區治安不錯,但這樣總歸不安全,無論是人還是家裏的東西。

他看了一眼,的确有一雙鞋橫七豎八地翻在黎聽腳邊,是他的拖鞋。

黎聽并沒有喝醉了都下意識撒謊騙他。

但他明确記得離開時他有好好放在一旁,估計是黎聽喝醉了把拖鞋踢亂又自作自受地被絆倒。

相對于上次半抱半扶,許寄這次粗暴多了,直接把人拖進去。

黎聽眉頭微微皺起,被弄醒了,他艱難地睜開一條縫,迷迷瞪瞪地看到了許寄模糊的面容,他非常自然地抱住許寄的腰蹭了蹭,啞聲道:“你怎麽現在才出來……我喊了你好久。”

許寄垂眼,看了幾秒,把圈在自己腰上的手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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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聽重新攤在地上,指尖動了動,再次睡了過去。

許寄把人拖進屋就算任務完成,他随手扔了件衣服在黎聽身上,随後關好家門,離開了。

黎聽醒來時腦子炸了一樣疼,腰疼脖子也疼,床硌人……不舒服,眼睛幹澀得要命,天好像還沒亮,被窗簾遮住的客廳黑蒙蒙一片。

客廳?黎聽遲鈍地皺了皺眉,昨晚的記憶像流水一樣緩緩彙入腦子裏。

他躺在地上,閉了下眼睛,又睜開,手攥緊了身上的衣服,然後提起來蓋住自己的臉。

可味道不對。

沒有那股好聞的古龍香,黎聽把衣服捏起來,眯着眼睛辨認了一會,是自己昨天脫在沙發上的外套。

态度變得很快,他随便一扔,開始望着天花板發呆。

難受,太陽穴緊繃,肚子裏的酒精在翻滾,他踉踉跄跄地站起來區洗手間,頗不熟練地跪到馬桶面前,學着記憶中許寄的樣子,伸了兩根手指進喉嚨,可剛碰到上颚,他就開始幹嘔,也不知道要摁哪個位置才最快最不痛苦,最後硬生生把自己弄吐了。

他難受得渾身都在抖,生理淚水順着臉往下流,墜在下巴尖上。

不過吐了之後就清醒了大半,他把水潑到臉上,忽的發覺額頭有點疼,他撩起黑發,看到上面腫了一點,還破了點皮,應該是摔倒的時候磕到哪裏了。

黎聽皺眉盯了幾秒,拿過手機開始搜索“磕掉一點皮會留疤嗎?”看到普遍的否定答案後,才松了一口氣。

天亮,許寄被鬧鐘吵醒,他翻了一個身,劃掉手機,重新閉上眼。

兩分鐘後,鬧鐘又叫了。

十五鐘後,手機第五次響起,他才煩躁地睜開眼,艱難起床。

滑雪和上班可不一樣,滑雪他能一秒直起身來。

洗漱的時候許寄習慣性地刷會手機,于是他看到黎聽發過來的一條微信:謝謝。

他頓了下,手指劃過,沒有回複。

漢景外的早餐店仍然難吃,許寄一邊叼着肉包子一邊提着行李箱,他現在出發去機場,要出差大半個月。

總的來說,是去進修。

一個大導演在B城開了課,通過報名以及作品篩選的方式,挑選出一批優秀的傳媒人去上課,許多人為了那幾十個名額争破了腦袋,但好在許寄被選上了。

同一個圈子裏,稍微出名些的,大家肯定都互相聽說過,許寄一去到就禮貌地打招呼,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也就是當天晚上,黎聽發消息來說他已經從瀕海搬出來了,這次許寄沒有忽視,回了一個“好”。

至此,兩人應該不會再有聯系。

許寄想過要不幹脆把人删了,但後來一想還有一部片子沒拍,不算徹底結束,萬一有什麽事情需要聯系?雖然黎聽說拍攝期間不會來工作室。

第二天按照時間表來到上課地點,許寄本來就不是自來熟的人,前幾天一直獨來獨往,直到後面一個B城本地的導演主動過來和他讨論專業上的問題,他才算是和別人交流上了。

下課了就幾人約着一起吃飯,過後各自回酒店。

傅銘生,也就是那位B城本地導演,他道:“其實我第一次聽你,還是在周迎的嘴裏。”

許寄喝酒的動作停住。

“哦哦,”一人道,“最近那個還蠻火的電視劇男演員嗎?長得是好看啊,跟朵出水芙蓉似的,幹淨。”

另一人道:“你拍到他了?”

“啊,”傅銘生道,“就一個小合作。”

許寄放下酒杯,“他說我什麽了?”

“就說你人很好,”傅銘生笑着看他,“雖然拍攝的時候有點兇,但總體還是很溫柔。”

許寄笑了下,面不改色道,“謝謝他對我有那麽高的評價。”

等回到酒店,許寄才看到黎聽半小時前給他發了一條消息,但很快撤回了,戛然而止。

他沒有多想,任由這件事過去了。

六天後,許寄啓程回G城,結果工作室的人見了他面色都止不住有些古怪。

他問楚期:“怎麽了?”

楚期看着也是很憤怒,怼了一下許寄的肩膀,“虧我們認識了那麽久!我把你當朋友,到頭來,你什麽事都不告訴我!”

“不是,”許寄皺眉,疑惑道,“什麽事?”

楚期說:“那個漂亮場工就是你的結婚對象!”

這件事的确是許寄理虧,但要真告訴了楚期,那等于整個工作室都知道了,他剛打算開口解釋———

“雖然我很生你的氣,但你的人品我還是不質疑的!但那個場工竟然給你戴綠帽子?這個我就不能忍了,長得漂亮又怎麽了?做人不行屁……”

“等等!”許寄眉頭越皺越緊,信息量太大,他一下子感覺沒聽懂,“你說什麽?”

楚期的蘭花指都透着氣憤的顫抖,“他出軌!所以你才和他離婚,你別打算給他瞞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這人說得好聽是人好,說難聽點就是老實得跟鹌鹑似的!”

“不是,”許寄有點荒唐,“誰出軌?”

楚期深吸一口氣,“行,還裝傻是吧,那我說明白了,你前妻,你前妻出軌,我們的下一個合作對象,那個叫黎聽的!我就說你怎麽當時寧願賠十倍違約金都不肯拍,原來是這個原因!”

楚期的嘴叭叭叭得跟個機關炮似的,許寄只感覺他走了半個月天都變了,他道:“他沒出軌,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

見許寄接連否認,楚期也迷惑了,“不知道,但大家都這麽傳,而且不單指我們工作室,我感覺G城附近的都知道了,鬧得很大。”

“什麽意思?”許寄察覺出事情的嚴重性。

黎聽剛成立工作室,最重要的不是價格,不是質量,而是聲譽與信譽,這兩個毀了,還怎麽做生意?

雖然黎聽這個人不怎麽樣,但許寄能察覺出來,對方是真的喜歡玻璃藝術,那專注的目光、認真的姿态他可是親眼所見。

當時黎聽眼裏有火光的神情許寄想忘也忘不了。

“就黎聽工作室外邊的圍牆上都被潑了紅油漆,還寫了出軌男、不要臉、白眼狼等字樣什麽的,哦群裏還有圖片,給你看看。”

許寄:“什麽群?”

“诶呀就一些八卦群,”楚期翻出來,把手機遞給許寄,“喏,你看。”

許寄是去過黎聽工作室的,之前外圍新刷的一面白牆此時此刻鮮紅一片,宛如血跡流下,一些污言穢語寫得很大,觸目驚心。

他愣了幾秒,首先打電話給了許乘躍:“黎聽那件事,是你弄的?”

許乘躍一接通就被質問,他冷笑一聲,“不是,我可沒有放出任何一點你們離婚的消息。”

許寄提高音量,嚴肅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們離婚,”許乘躍道,“黎聽的父母也有權知道吧,只是告知了他們,說婚姻結束了。”

許寄聞言,大概能猜出來到底怎麽回事了,他閉了閉眼,“那你們就任由這謠言滿天飛?”

這話一出,他猛地反應過來,都不需要許乘躍回答了。許乘躍是商人,保證利益最大化、損失最小化就是他的工作。

兩人離婚必定會對萬躍有所影響,哪怕說兩人只是性格不合,那也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畢竟在人的視角裏,兩人離婚,不是黎聽有問題就是許寄就問題,更何況他們還是豪門,往狗血方向猜的人絕對不在少數。

又加上許寄在兩人婚姻裏是強勢的一方,猜測更是會往許寄身上倒,因為黎聽沒錢沒勢,怎麽敢得罪萬躍?當然只有許寄亂搞的份了。

一傳十,十傳百,傳得多了,就變成了事實。

而現在這種情況,恰恰是兩家人最喜聞樂見的,他們不約而同地達成了一致。

許寄猛地挂了電話,他果斷利落地對楚期道:“你現在立刻讓大家來我這集合,我要澄清這件事。”至少他身邊的得先知道事情真相。

楚期“哦”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等等,”許寄又叫住他,“那黎聽那邊有什麽消息?”

楚期總覺得老板這話帶着點遲疑,他想了想,道:“據說關業了,本來黎聽工作室的人就少,好像都走得差不多了,還說不是暫時關業,那塊地的老板說已經賠了錢不續租了……之後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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