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果一開始
雖然估計也沒有什麽1能夠接受朋友裝0,結果是想上他的離譜事吧。許寄莫名開始聯想,這不就等于體位匹配的兩個人上床,都要到最後一步了結果那個1突然對0說:“其實我是0,你來上我吧。”0不肯,然後裝1的0摁住真正的0,強行坐上來自己動。
啊……好離譜,許寄有點想笑,楚期曾經好像真的遇到過這樣的事,他還記得楚期當時口水都要噴到他臉上了:“我上他幾把奶奶上!那麽大的幾把不用就他媽的讓老娘擰下來挂到牆上當擺件!”
黎聽現在頭發的長度不足以讓他撥到肩後,只能撩起臉側一部分挂在耳朵上,他道:“不是,我自己也想改的。”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朋友,無論是讀書時期還是步入社會之後,不是他孤僻,也不是他不社交,而是別人壓根不想和他做朋友。
他們一開始會被他的臉吸引,最後不約而同地消失,一部分會慢慢遠離,一部分會和他說。
“黎聽,我們可能不适合做朋友,我感覺你好像總是在瞞着我什麽。”
“好虛僞啊,看不透你這個人。”
“你每次笑都好像有什麽陰謀,讓我有點不舒服。”
至于李泾,就是許寄說的難得不在乎他那些毛病的人,因為李泾當時皮膚不好,滿臉都是痘和玫瑰座瘡,導致也是被孤立的其中之一人,外加距離初中已經過了十多年,期間他們一直是網絡聯系。
平時各自在各自的空間裏做玻璃,相處的時間也不多。
一陣風吹過,一片變黃了的大葉榕葉子掉在兩人中間,發出輕輕一聲“噠”。許寄沒說什麽,黎聽改不改與他沒關系,他轉身進了工作室。
楚期正在搭配幕布的顏色,他們已經在為黎聽的那個宣傳科普片做準備了。
許寄找到助理,讓後者給黎聽工作室發一封開拍時間确認郵件。
實不相瞞,雖然不關他的事了,但許寄在聽到黎聽沒有真正放棄事業的時候,還是松了一口氣。
這個創新園區很大,地址越靠近入口,租金越貴,黎聽走了将近半小時才到達幾乎在最裏面的工作室。
工作室目前只剩他和李泾了,李泾正小心翼翼地把材料一件一件拿出來擺放好,他見黎聽進來,便道:“你晚上真的就在這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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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都搬過來了,黎聽點點頭。
搞垮公司用了八年的時間,年輕的時候不懂,怎麽丢錢怎麽來,只要看到黎耀行心痛、着急、憤怒的表情他就爽,以至于後面有了意識時,公司的底都快敗了大半了,而且從中拿錢也只能一點一點往外抽,不然很容易被發現。
工作室的選址與裝修,工資、材料、機器什麽都要錢,後面的宣傳、開展、拍片更是重頭,最後掏空黎聽所有存款的是被潑油漆後的賠償金。
他現在是真的窮,窮到從許寄家裏搬出來後,都是住一晚上幾十塊的旅館,更別提多花幾千塊去租房了。
“可是,”李泾咳嗽了幾下,“這裏剛裝修完,味道很大。”
黎聽把窗戶全打開,“沒事,通兩天風就差不多了。”
李泾點點頭,沒有開口讓黎聽先去他那湊合幾天。
黎聽說:“新招的兩個人說後天過來。”
其實他知道李泾是有些埋怨他的,工作室是他的全部心血,李泾又何嘗不是?本來都有起色了,要走上坡路了,卻一招跌回谷底,損失了大量精力與不少錢財。而且哪怕澄清了,短期內聲譽估計仍會受到影響。
當時李泾直接找到他,說在重新考慮要不要繼續和他合夥下去。
雖然黎聽也是受害者,但再怎麽說,在別人看來,也是他爸媽搞得鬼,李泾被拖累,心有怨氣,人之常情。
兩人無言地收拾整理東西,臨近傍晚六點,李泾先走了。
這個位置有個好處就是,透過窗可以看到大門,二樓的風很大,黎聽撐在窗上,發絲被風吹得輕輕飄拂。
他安靜地看着一輛輛車有序離開,直到天色由黃昏變為黑夜,終于,他看到了許寄的車,泛着冷光的黑色鐵皮短暫地在閘口停留了下,随即沒有留戀地往前開,消失在看不到的道路盡頭。
黎聽忽然就覺得很疲憊,好像有種撐不下去了的感覺,他猛地低下頭,盯着還未裝修完的水泥地。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呆那麽長時間只為看到許寄離開,明知道看了心裏可能會更悶,但如果不看,又好像空了點什麽,矛盾又迷茫。
只是此時此刻浮現在他腦海的念頭是清晰的:想一起下班,想坐在許寄的車後座,想跟許寄一起回家。
許寄搬回瀕海了嗎?還是繼續在漢景住着?那條路修好了嗎?回家還要不要繞很遠的路?
許寄會不會也不習慣?會不會有那麽一瞬間也想過他呢?
黎聽自嘲地笑了下,不可能吧。
如果他那天沒有強迫許寄就好了,如果他一開始……沒有騙許寄就好了。
這兩個想法一冒頭,連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這個句式很陌生,在記憶裏,從未用過。
小時候逃跑抓回來被打,沒有“如果一開始不逃跑就好了”。
初中不重視,沒有考上一個好的高中,沒有“如果一開始認真學習就好了。”
遭遇親人多年的暴力,沒有“如果一開始他沒有出生就好了。”
黎聽從窗邊離開,來到一個小隔間,裏面放着他的床,他埋進床褥裏,一動不動。
被單是許寄的,許寄說他睡過所以不要了,讓他帶走,當時黎聽沒多想,只覺得省下一筆購買床上用品的錢。
如今,他在想,為什麽走之前沒有把被單放進許寄的衣櫃裏悶個幾天。
一周後,黎聽的工作室重新開業,同時,宣傳片也開始拍攝。
黎聽說到做到,沒有出現在許寄面前,來負責溝通的是李泾。
二十三個大大小小的玻璃制品整整齊齊地擺在高臺上,反射着白熾燈與陽光的亮,像點綴了無數顆繁星。
許寄先和李泾講整體的思路和大概會出現的畫面,最後問有沒有更好的想法或者需要更改的地方,李泾愁眉苦眼地想了一會:“沒有吧,我也不太懂,就按照你這個來吧。”
許寄:“好。”
李泾說:“你這個腳本可以複印一份給我嗎?因為工作室不只有我一個人,我拿給他看看。”
許寄點點頭,沒說什麽,讓助理複印多一份給李泾帶走。
拍攝一切順利,下班後,許寄準備開車回家,他還沒搬回瀕海,想着找阿姨全面打掃一遍再說,但由于最近太忙,總是懶得找,外加回漢景那條路修好了,暫時沒那麽迫切。
陳戀是今天第三次打電話過來,前兩次許寄在拍攝,接起來一聽無關的話就先挂了。
“喂兒子,”陳戀道,“王叔的女兒,還記得嗎?小時候一起玩過幾次的,明天媽媽給你倆約了見面,聯系……”
“不去。”許寄說。
陳戀:“已經約好了,沒得去不去,後天是媽媽朋友的女兒,你見一見,看看喜不喜歡,這兩個是媽媽最心水的,你……”
許寄把電話挂了。
但很快,手機又重新響起來。
許寄調成靜音,踩下油門,閘口前有兩三輛車,他排隊等了一會,離開了園區。
回到漢景一看,陳戀足足發了三十多條語音過來,許寄随手點開一條,“這次的人選都把資料查得清清楚楚的,不會像那個黎聽一樣,真是完全被他騙了個徹徹底底!什麽賢惠聽話,實際心計多得要命!”
不應該,許寄頓時皺起眉來,許乘躍和陳戀只知道離婚的原因主要在黎聽,但黎聽直至最後一刻人設都維持得很好,沒有暴露性格。
他點開上一條,“聽你王叔說,之前黎耀行一家鬼鬼祟祟地去了醫院,那大兒子,滿臉都是血!糊得衣服上都是,而且第二天繼母立刻就發澄清視頻了!可能黎聽還和什麽黑社會有關系呢!難怪你說要離婚,算是媽媽失誤,被他騙過去了!”
許寄手指頭動了動,那白色的語音框框劃不到頭,他幹脆打電話給許乘躍:“爸,你要對黎聽的工作室下手嗎?”
許乘躍冷哼一聲,嗆道:“兩次主動打電話來一開口就是他,怎麽,真被那狐貍精的臉給勾走魂了?”
許寄煩,語氣不好,“會不會?”
“沒必要,”許乘躍扯了扯嘴角,“針對一個小公司,萬躍還要不要顏面了?”
許寄“哦”了一聲,挂了電話。
接下來的幾天,他沒去什麽所謂的相親,陳戀又是電話轟炸。
而且拍攝也出了點小問題,原本一個鏡頭場景是在陽光底下,但拍出來的實際效果并沒有心裏預想的畫面那麽好,許寄想了下,和李泾商量換成人造燈。
李泾照舊沒有意見。
因為要改,所以接下來每個細節都有需要調整的地方,許寄留在工作室加班,打算弄好再回家。
電腦下方的時間顯示晚上的10:37,許寄盯着電腦,眉頭越皺越緊,這裏的光從哪個角度打進來比較好?他憑空想像了下,決定還是去現場結合雕塑一起看。
一眼望過去,拍攝區是昏暗的,只有在場地中央、道具的上方亮着一盞小燈。
許寄指尖觸碰開關,剛想打開大燈,他忽的看到道具前站了一個人。
黎聽身形高挑,他抱着臂,認真地盯着前方的玻璃雕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下巴。
靜了一會,他一點一點地往左走幾步,好像在尋找一個最合适的角度,然後停在斜側方不動了。從許寄的方向看,對方的側臉一半隐在陰影下,一半被暖黃的燈照亮,專注的瞳孔裏多了幾點不容忽視的高光,那是在閃爍的玻璃。
許寄大可以直接吼黎聽讓後者出去,但他沒有。被人打擾、靈感中途斷掉的痛苦,他深有感觸。
他打算先行離開,就當作黎聽今晚沒來,他也沒來。
“哎呀,老板你還沒走啊?”好巧不巧,保安的聲音從樓梯轉角傳來,走上臺階的腳步很重。
保安是負責每天晚上11點來關燈鎖門的。
“嗯,準備走了。”許寄摁開手機,11:03,他竟然就傻站在這看了黎聽将近二十分鐘。
“那我關燈了,”保安道,“喲吓死我了,裏面怎麽還有一個人?”
許寄掀起眼皮,果不其然,黎聽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這一層我來關燈吧。”許寄對保安道。
伴随着保安重新下樓的聲音,兩人無言地各自站在一頭。
半晌,黎聽低聲打破沉默,“我……沒有在拍攝期間來,也沒有想到會和你見面,是因為李泾回來和我說有個鏡頭要改,所以我過來看看。”
他現在養成了一個習慣,一到下班的點,他就會趴到窗戶那。而今天他看了很久,的确沒看到許寄離開,不知是他錯過了還是真的沒走。
黎聽停頓了一會,垂眼補充,“雖然我有想過能不能碰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