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你要先幫我
“老d……板,”司機在旁邊呆了很久,不得不很沒情商地喊,“那個……”
許寄側頭,下颚蹭過發絲,道:“你先走吧。”
黎聽也跟着側臉,只露出一只眼睛,他認得這個人,許寄工作室裏的一個場工。不過,他印象裏許寄并不怎麽和這個人講話,今天是為了什麽,拖着傷腿也要出去,和這個人。
什麽關系?
突然,許寄想起什麽似的,對黎聽道:“現在也晚,別煮飯了,出去吃吧。”
黎聽被推着額頭起來,剛想說不要,就聽見許寄繼續說:“瓶仔,一起。”
黎聽審視的目光重新給到了這個男人,平頭,小麥膚色,正氣凜然的老實長相,穿着簡單的T恤和長褲。
“瓶仔”立刻原路返回,眼睛都亮了,“好啊!去吃燒烤吧老大!喝啤酒!”
“介紹一下,”許寄轉過身,對黎聽說,“李嘉平,我的高中同學。”
已經習慣被稱為“工作室員工”的李嘉平錯愕,“诶?這是可以說的嗎?”
許寄“嗯”了一聲。
李嘉平便揚起一個陽光明媚的笑容,“黎老板你好,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啦!”
黎聽心情不太妙,他載着許寄跟在李嘉平的車後,開了大半小時,終于到達吃飯的地方。
只是……他扶着許寄站在路邊,看着面前的環境,明顯有點迷茫。
許寄這樣的人,去的飯店最起碼得五星級吧?現在這一處邋裏邋遢、人聲鼎沸的大排檔是怎麽回事?
“那邊就是我們的高中,”李嘉平熱情地介紹道,“讀書的時候經常來這吃東西,這裏的燒烤特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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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黎聽皺眉,正宗?
剛拉開塑料椅子,老板娘嘹亮的粵語就飙了出來,明顯很熟絡的樣子,“诶喲我睇睇,邊個黎佐啊?呢個唔系三街霸王仔咩?”
許寄閉了閉眼,同樣用粵語道:“每次黎你都噉港,好丢假。”
黎聽越發迷茫,一句聽不懂,但不可否認,許寄說粵語時的音調會比說普通話更低更沉,聽得他耳朵發麻。
李嘉平也加入對話,笑得爽朗。
只有黎聽一人坐在油膩的桌子前,他的心情越發低下,其中難得帶着點無措,因為融不進……肩膀忽然一重,他側頭,看到許寄指骨分明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黎聽眨了下眼,莫名就平靜了下來。
哪知和老板娘說完,又有五六個人趿拉着拖鞋來了,一見許寄,一聲聲情真意切的“大佬”脫口而出。
“大佬!”
黎聽開始覺得荒唐了,許寄之前到底是什麽人啊?
因為那邊同行的人有聽不懂粵語的,那人就用廣普介紹道:“我們一中掌管三條街的老大!”
黎聽:“……?”
許寄:“……你們好。”
好不容易坐下,黎聽:“你之前到底……”
許寄打斷:“掌管三條街的古惑仔。”
李嘉平覺得冤枉:“老大你把我們說得跟那些地頭蛇小混混一樣。”
許寄:“難道不是嗎?”
李嘉平一噎,半晌不情不願道:“那我們也是正義的大混混!”
G城私立學校校園暴力的現象其實比公辦的要多。
許寄初高中時期,父母對他的掌控最為恐怖,也就導致了這是他整個人生中最叛逆的時候,處處和父母的要求反着來。
要學習成績好,許寄偏做末尾;要做三好學生,許寄偏惹事生非;要他聽話懂事,他偏打架鬥毆。
網吧、酒吧、桌球吧是他的老家,吸煙喝酒打牌一個不差。
“號外號外!許寄又和人在校門口打起來了!”
教室安靜了片刻,随即男生呼啦啦地往外湧,女生擔心地往外小跑,教導主任也往外沖。
許寄穿着藍白校服,利落幹淨的短發,顴骨上有幾條清晰可見的血痕,正滲着血。
明明是十惡不赦的角色,可大家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因為許寄不同于一般的壞學生,他很神奇,只打壞人。
打學校裏霸淩弱者的高年級,打欺負女生的爛仔,打 罵他将來是個殺人犯的老師。
“許寄,”同班的一個女生忍着眼淚,“我感覺最近放學回家的路上有人跟着我,你能、能不能幫一下我?我請你喝奶茶……”
許寄:“嗯。”
最後他把一個猥瑣老男人扭進了派出所。
掌管三條街這個名號也不是虛的,他追過偷便利店幾十包辣條的小孩,去過賣菜老伯家裏修電燈泡,爬過暴雨天的樹把流浪貓從上面拽下來,打過來燒烤店鬧事的群架。
總的來說,除了聽課學習,他該幹的事都幹得差不多了。
可也因此,他不停地在受傷,不停地流血,不停地被叫家長,但許寄爽了,他只要看着他爸媽破口大罵的樣子就爽。
“那時候太中二了,”許寄一口咬完了一串的牛油,“也不怎麽懂事。”
李嘉平:“哪有啊老大!真的,我毫不誇張,雖然這麽說很肉麻很那什麽,但那時候很多人把你當神你知道嗎?”
李嘉平,因出身農村、長相黝黑老實而被學校裏的太子爺欺淩,被許寄路過出手相救。
“你也別說當時我為什麽不敢反抗,我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為什麽,”李嘉平喝了一口啤酒,“可那時候的我就是很害怕啊……。怕得全身動不了。”
黎聽懂這種感覺,就是怕,沒有理由的怕,怕得除了哭做不了任何事,但他沒有李嘉平那麽幸運,他沒有遇到任何一個“許寄”。
吃完各回各家,許寄被渾身的燒烤味弄得不适,一上車就掏出備用的幹淨衣服換上。
一路上,黎聽可疑地有些沉默。
許寄看了幾眼,不知對方怎麽了。
車穩穩停在車庫,他被黎聽扶着進了家門,隔着老遠,他擡手,準确地将髒衣服扔進洗衣機。
“我先去洗澡了?”許寄說。
黎聽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好。”
許寄有一個專用的洗手間,門外放着簍子,他習慣在門口把衣服都脫光才進浴室。
浴室地板光滑,他扶着牆走得很小心,結果還沒打開水,他想起沒拿內褲,只好拿毛巾圍住下身,又艱難地走到門口。
他真的沒想到,黎聽會在門外,可單單這一條,還不足以讓他定在原地。
黎聽在聞他剛剛脫下來的衣服。
大半張臉都深埋了進去,薄薄一層布料被勾勒出五官立體的形狀,露出來的那雙眼睛有一瞬的驚慌失措,睫毛宛如蝴蝶翅膀般煽動了下,又柔又輕,是被抓包的慌張。
似乎完全料不到他這時會出來。
許寄抿着唇,眼神很暗,他穿了一會的髒衣服,正貼在那張漂亮到極致的臉上,味道都要沾上去了。
該死的是,他竟覺得這畫面非常性感。
黎聽目不轉睛地盯着許寄的表情,雖然他對對方的欲望從頭到尾就沒收斂過,但這還是第一次讓後者直接直視到如此變态的行為。
最惡心、最陰暗的那一面硬生生暴露在喜歡的人面前,黎聽的心那一瞬宛如墜入寒窟,沒有人能夠接受自己的朋友像只臭水蟲子一樣觊觎着自己吧?
直到———
他視線往下,看到許寄微微鼓起的浴巾。
心重重落下時帶着沉悶的響聲,好一會,他才澀聲道:“你是變态嗎?”
許寄哼笑一聲,“你有資格說我嗎?”
黎聽把衣服重新擲進簍子裏,他往前一步,貼上許寄的身體,低聲問:“其實上次你也起了吧。”
“起了。”許寄沒有隐瞞,只是那時褲子太寬松看不出來。
肌膚微微發燙,黎聽佝着腰,鼻尖抵在許寄的鎖骨上,手指一掐,富有彈性的肌肉陷下去。他感覺有點暈,迷迷糊糊的,快要醉死在許寄身上了。
第一次不受衣服的阻隔,肉貼肉地同許寄觸碰。
許寄的手摸上了黎聽的側頸,大拇指指腹出了點力地揉着後者的下颚骨。
黎聽細細嗅着,手落在許寄的尾椎骨上,修長的手指時不時伸了一點進浴巾裏,很快又拿出來,他聲音有點啞:“你脖子上還有兩顆痣。”
許寄“嗯”了一聲,有兩顆貼得很近、豎着的黑痣。
忽然,他皺眉,側了一下頭:“你鼻涕流我肩膀上了?”
黎聽一愣,連忙吸了下,喉間頓時一股血腥味。他猛地擡頭,幾滴鮮豔的紅像刺在許寄白皙的皮膚上,宛如綻開的血花。
“你……”許寄的語氣非常遲疑,“流鼻血了?”
黎聽的手張開托在下巴處,他僵在原地,粉紅後知後覺地沖上他的脖頸與臉。
丢人。
可許寄并不認為,他喜歡這種直白坦誠的反應。
而且,血從來都是美人最驚心動魄的點綴品。
他端詳着,黎聽現在的臉是不是太漂亮了些,漂亮到危險的地步,斷線的血沿着鼻下,一直淌到嘴角,墜在下巴。
許寄拂開黎聽想去拿紙的手,他撫上對方的臉,指腹一蹭,溫熱的、濕潤的血霎時被抹開,映襯得黎聽濃墨般的眉眼越發清晰。
“讓它流,怎麽樣?”
同為男人,黎聽怎能看不懂許寄眼神底下的意思。
瘋子。他笑出聲,一滴血滴下,擦過唇,落在瓷磚上。
黎聽握過許寄的手腕,貼住自己的小腹,“那你要先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