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惟到了晚雪閣的時候,丫鬟正在清掃地上的血滴和瓷片,白球球氣鼓鼓地坐着,一只手上亂七八糟的裹着紗布,紗布中滲出一點點紅色來。

“你自己包的?郎中怎麽還沒來?”李惟見白球球手上的紗布包的亂七八糟,語氣裏便有些着急。白球球假裝沒有聽到,不去理會他。

丫鬟這時候收拾好了地上的殘跡,起身答道:“回王爺,已經去叫了,剛才我給白公子拿了些止血生肌的藥粉,白公子手上的,是他自己包的。”這是後院裏的丫鬟,并沒有被交代說不能告訴白球球李惟的身份,白球球雖然坐在那兒生悶氣,但耳朵卻是時刻豎起的,“什麽,你是王爺?”

李惟也玩起了裝聾作啞的把戲,沒有回答白球球的話,而是對丫鬟說道,“好了,你下去吧。”

李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把人拘了,非但不求什麽,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也是查過糧米案子,跟着刑部官員審過敵國奸細的,做過刑囚和利誘的事,也見過犯人俘虜寧死不屈或是抖如篩糠的樣子。但這樣莫名其妙的抓一個少年過來,的确是他沒有做過的,即使理由有多麽冠冕堂皇,然而卻和心中不可告人的欲望相距甚遠,下一步要怎麽做,李惟自己也很無措。

然而這只是李惟內心所想,面上仍是一派平靜,也不說話,就那麽看着白球球的頭頂心,有一個小小的發旋。

白球球受不了李惟這種無聲的注視,擡起頭來,努力讓自己顯得理直氣壯一些,“就算我之前不認識你,搶你的房間叫你的名字,冒犯了你,你就這麽小氣嗎,你一個王爺,幹嘛跟我過不去啊,放我走吧。”

“那你告訴我,你和白皓是從哪裏來的。”李惟有些心虛,若說是對太子和白皓的提防,那是肯定有的;但要是說好奇白皓的身世,純屬附會了,他比較在意的是眼前的少年,憑空冒出來,一次又一次的和自己遇見,明明衣着錦繡,看着出身良好,真要細查,他的來歷卻好像無根的飄萍,他只好奇這個。他有意與白球球深交,而白球球身上的那種能讓自己時常莞爾的天真本性,甚至讓李惟早就起了把他圈養起來的念頭,然而又擔心這是太子的什麽詭計,畢竟此人姓白,又和白皎皎相識,一樣曾經客居于白府,虛虛實實間,李惟有些捉摸不透。

“我說了,我家在揚州!揚州這麽大,你也不是處處都知道的吧!你不相信,我說了也沒有用的。”白球球不服氣道。

這時去請郎中的侍從帶着郎中進來了,見白球球自己包紮了,作勢要把他的紗布解開來查看。“小心點。”李惟出聲提醒郎中。

白球球捏碎茶杯,傷在手心,指尖處也有細碎的傷口,雖然灑了藥粉,他單手包紮包的不細致,藥粉有一半漏在了桌上,傷口上抹得也不均勻,并沒有對傷口起很好的隔離作用,眼下紗布揭開,難免帶起一些黏連的血痂。

“嘶——”白球球感受到了疼痛,倒吸一口冷氣,扭頭不願去看。

李惟就站在白球球身邊,見狀擡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走開——”白球球在李惟的手剛貼上來的時候就要去推他,李惟卻不動,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捂着他的眼睛,站在白球球身後,“剛才不是還自己包紮傷口很能幹來着嗎,怎麽現在膽子這麽小了。”李惟也被自己下意識的舉動驚得有些語塞,想了想,卻覺得是白球球在勾//引自己,只好用諷刺他的方式贏回面子。

白球球也只是下意識的扭頭不想去看血肉模糊的傷口,并不是真的暈血或是膽小,現在被李惟捂着眼睛,什麽也看不到,疼痛的感覺反而更加鮮明了。白球球有些緊張,在暗中眨了眨眼睛,睫毛刷過李惟的掌心,一直癢到他心裏去。

因為白球球自己處理過了傷口,郎中也只是重新上藥以後就開始包紮,又囑咐了幾句不能沾水的話語便離開了。

李惟心中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待郎中一走,又開口諷刺道,“這算是什麽,尋死覓活給我看?真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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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球球心下不爽,正用好手捏着一只杯子喝水,聽李惟這麽說,頓時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好瞪了李惟一眼,“你抓了我,我們就是仇人,你就算現在放了我,我們也不會是朋友了,所以我不想和你說話。”

“那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李惟忍俊不禁,連站在一旁的周興都用咳嗽在掩飾笑意。

白球球:“……”

“好了,你別折騰自己了,郎中說了不能碰水,你有什麽事,都讓丫鬟做吧。我走了。”李惟見白球球再不肯開口,覺得無趣,準備離去。

“我不是沒出息,我是不小心把你的杯子捏碎的。”白球球沖李惟背影喊,随後看都不看他一眼,回到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住。這下連在一邊的丫鬟都忍不住笑了,李惟轉身看看白球球,“那明天我叫人拿一套結實的茶具來。”

白球球一拳打在棉花上,氣得要命,只好拼命想着要逃走這件事,強壓下心頭怒火。

次日,李惟沒有出現,白球球跟門口的侍衛争吵了一番之後,争取到了到院子裏看看的權利,他環顧四周,但見高牆深院,看上去憑自己本市跑出去的可能性是不大了,可是這裏怎麽看怎麽眼熟,白球球猛然想起,這不就是昨天來賞過梅花的地方麽。

白球球狠狠地踢了幾小徑上的鵝卵石,走到梅樹下面,念念有詞道,“救我救我……”可惜這是一株正在修煉中的樹妖,本體只能寄居在梅花樹上,沒有辦法幫白球球傳遞信息。白球球扶着樹幹,感受到樹皮底下脈脈流動着的生意,低緩而有規律,像是沉睡中的呼吸。

白球球扯了一朵梅花下來,放在嘴裏嚼了嚼,見梅樹還沒有動靜,有點洩氣,又扯了幾瓣梅花,邊嚼着邊走回閣中,坐在門檻上想事情。

天色晦暗,看上去是要下雪了,之前一場積雪留在晚雪閣中的痕跡才剛剛消散,融雪後的泥土還微微濕潤着,白球球去看梅樹,踩了一腳泥,他一邊用枯枝挑沾在鞋上的污泥,一邊想着要怎麽回去,然而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請,萬事要親歷親為,還沒有法術,一時腦子亂成一鍋粥,沒有絲毫頭緒。

沒有人知道白球球走失的消息,他光是來京上就在路上了游游蕩蕩走了一個多月,現在回去想來亦然。龍族并不和人類一樣,要過春節,雖然春節海邊的漁民會去龍王廟祭拜,祈求一年的風平浪靜,龍族們可以品嘗些來自人類的吃食,但那本來也不是罕有之物——總的來說,即使新年快要來臨了,白冽和和夫人也沒有特別期盼兒子們能回來共度,所以即使收到了白斐的消息,知道球球要回來了,他們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焦急。

然而人間卻不一樣,春節是讓人重視的節日,各家都忙忙碌碌的,準備的祭祀和慶祝活動。然而皇帝這時卻突然得了急症,高熱不退,他病發前最後見過的,便是太子李憫。

李端義年近花甲,雖然身體一直還不錯,然而冬天到底是易感疾病的季節,突發急病也并不少見,只是當事人身份是皇帝,這便不一樣了。

太醫用了治療風寒的藥物,然而并不對症,李端義的情況沒有好轉,這樣,宮中就開始有人傳言說,是太子等不及要做皇帝了因為李憫最近一兩年建樹頗多,所以這謠言傳的有板有眼的。李憫當然都知道,然而除了每天進宮請安,也不能做什麽。此時本該歡聲笑語的宮廷中充滿了愁雲慘霧,

李惟當然也很關心父親的病,這病來勢洶洶,形狀詭谲,他當然不認為是太子等不及了,要弑君登基,李憫不可能這麽傻,還做得這麽明顯,不過也有可能是支持太子的人着急了,畢竟要推翻一個一個皇帝,可比太子一個太子難多了,太子現在非但不立妃,還和一個男的糾纏在一起,朝野中也有不少議論,只不過因為太子最近行事果決,查漕運,赈災荒,樣樣事情做的不錯,把這非議擋去了七分,但就怕有人心太急迫不及待的想把太子推上皇位。

李惟反思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為,除了白球球的事情外,一直都很規矩,應該不會讓人拿住話柄,不管怎麽說應該能把自己從父皇的病中摘幹淨,這麽一想,他倒是有些閑情,想要看看這出戲要怎麽演下去。

然而李憫卻很着急,很明顯,他無法從李端義的病中脫身,誰讓自己之前還來觐見過父皇,商讨之前放西域鄰國的牧民入關放牧一事呢,如今卻是有些亂了,請神容易送神難,等開春了,鄰國的雪化了兵馬都有糧草了,很有可能會亂,李憫之前就并不同意放他們入關的舉措,如今,如今,李端義也覺得之前那步棋下錯了,當了回東郭先生,現在想要先發制人,出兵禦敵。

在最初讨論這件事時,李惟是持同意态度的,故而此事他也有責任,李端義正想召群臣再來商讨一下這件事,就病倒了,宮中事務的重心,一下子就放到了李端義的病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寫宮鬥,最近一次看古裝劇應該是……四年前吧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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