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李憫在李惟府上的藏書閣中見了白皎皎一面。
白球球很興奮,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只有白皎皎心裏清楚,這大概是自己做的孽自己來還。轉眼已經是兩年多了,如今李憫像個真正的皇弟似的,有皇後,有皇子,正在開創盛世氣象;自己離得遠遠的,似乎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皎皎。”李憫開口道,白皎皎就站在他面前,卻是陌生的,李憫想姑且信白球球那小子一回吧,這兩兄弟身上都有太多謎團了,當然,他更在意的,是和白皎皎有關的那些。
記憶之泉似乎幹涸了,再也流淌不出一滴水來,李憫試着喊了一聲,不是白皓,而是他在書冊上看到的皎皎二字,音節從唇邊溢出,卻是說不出的幹澀。李憫心想,那些據說在夢裏存在着的呼喚,到底是怎樣的呢?
“皇上……”白皎皎只是低着頭,也沒有朝李憫跪拜。此刻他心中湧現着奇異的感情,白斐的藥似乎并不如他說的那樣有效,不然皇帝為何還記得自己;然而,現在這樣的狀态卻讓人心生貪欲,我要你記得我,記得我們過去的全部。
“我并不是很記得你了。”李憫一句話說得很艱澀,“白球球說是我忘記你了,不過,就算是我得了病,忘記你了,你也沒有轉身便走的道理吧。”當時白球球不敢和李憫說是白皎皎給他喂了會讓人遺忘的藥,反而推說是李憫病了。
這不是白皎皎想要的結局,李憫記得自己,卻忘了喜歡別的,就像白球球說過的那樣,曾經的喜歡,和分別後的思念,李憫一概不知,然而這都是白皎皎自己一手造成的。
後悔還來得及麽,白皎皎也不知道。
後來,李憫也并沒有和白皎皎更多說什麽,似乎只是得償夙願,見到了那個曾經在生命中留痕的人,是書冊上清秀的小楷,亦是從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在自己身邊服侍的婢女口中自己“喜歡的人”。可那又是多喜歡呢,李憫也不知道。
李憫留給白皎皎一個冷漠的背影,然後離開了,換來的是白皎皎的後悔萬分。白皎皎甚至覺得,自己當初也并非不能忍,哪裏就糟糕到非得走這一步呢。果然還是不該聽信弟弟的馊主意啊,他自嘲道。
白球球對兩人間的事情一無所知,還覺得自己做的很好,見李憫走了,興奮的拉着哥哥的手,問道,“如何,皇上和你說了什麽?”
“并沒有說什麽,都和你說了,過去的那些事他都已經忘了。”白皎皎心情不好,連在弟弟面前掩飾的心思都不想多費了。
“這樣啊。”白球球也被白皎皎的情緒所感染,顯得有些不高興起來,“早知道就不和他說你的事情了。”
“又是早知道,真是千金難買你的‘早知道’啊。”白皎皎無奈的看着弟弟,“現在知道不該說了吧。”
“抱歉抱歉。”白球球做了個求饒的手勢,“不要灰心嘛,你再想想辦法,總有辦法的。”
“辦法總是有的,不過是恢複他的記憶,可是……”白皎皎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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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麽?”白球球追問道。
“你不覺得,像現在這樣,想把誰的記憶拿走就拿走,想還給他就還給他,好像不太好麽?何況我也并不知道皇上是否願意。”白皎皎之前抹去了李憫的記憶,就已經懷着極大地內疚了,以至于讓他覺得現在經受的一切,不過是自作自受。
“也是。”在白球球眼裏,哥哥總是對的,不管他說什麽,只是他的一顆心總是偏向于白皎皎的,所以即使哥哥那樣說了,他也能輕易的讀出其中的不願意來,“可你又不甘心。”他說的很輕,好像怕哥哥怪自己似的。
白皎皎的确拿這個弟弟很沒辦法,總是輕而易舉說出自己內心所想,讓他蠢蠢欲動。就如同現在,如果有人指責自己,說這樣做是很自私的,那他一定不會再有什麽妄念,只是被白球球這麽一說,白皎皎又動搖了。
“我們明天去找大爺爺問問吧,明明是他的藥方子不好,讓皇上現在記得你卻又記得不清楚,害你難過,我們去問他有什麽彌補的辦法。”白球球把責任推給了白斐。
白皎皎本來就搖擺不定,此時又輕易被弟弟說動,答應了下來。
白球球是個急性子,第二日就拉着哥哥一同去白斐府上,向他讨要可以幫助李憫恢複記憶的方子。
“後悔了?”白斐對于白皎皎的到來有些意料之中的了然。
“是的。”白皎皎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尴尬,連昨日見到李憫都不及現在這樣糟糕。
“的确是有個方子,可以幫助皇上恢複被抹去的那些記憶的。”白斐道,目光變得高遠,似乎并不在和面前的兩個小崽子說話,“不過……代價很大啊,九九八十一片龍鱗,你忍受的了麽,便是你願意了,皇上可又願意?放在過去,你與他同塌而眠,在吃食裏添點什麽還不難,可是現在,你要如何讓皇帝信你,喝下你的那碗湯藥?”
“八十一片龍鱗?”白球球被這個數字震驚了,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轉而驚慌的看着白皎皎,生怕他就答應了。
“您是說,果真有那種藥麽。”白皎皎确認了一遍。
“自然是有的。”白斐道,撫了撫并沒有胡子的下巴。
“我知道了,想來,是要麻煩大爺爺為我熬制這種藥了。”白皎皎笑了笑。
出了白府,白球球一路上都在勸說哥哥打消主意,八十一片龍鱗,想來都疼死了,怎麽會這麽多,他碎碎的念叨着,一邊緊緊跟在白皎皎身後。
“哥哥,你至少得先去問問皇上願不願意是吧。”回到李惟府上,見四周沒人,白球球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游說,“你剛才都說了,皇上他并不見得就願意記得那些過去的事情,他現在……他現在都有皇後了,你不是最讨厭被關在深宮的嗎,忘就忘了吧,一了百了。”
見弟弟似乎忘記了昨天是誰在撺掇自己去向白斐讨要一個能讓人恢複記憶的方子,白皎皎道,“我自然是要去試一試的。”
“幹嘛呀,別試了。”白球球想到那八十一片龍鱗心裏就很恐慌,“你會沒命的,命都沒了,再讓人記得你,有什麽用呢!”
白皎皎不去看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是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那你現在這麽做,未必以後不會後悔。”白球球抱緊了白皎皎道,“太可怕了,哥哥,別去嘗試。”
“這次你可說不動我。”白皎皎的語氣堅定。
一直到晚膳,白球球都有些恍惚,好像哥哥已經遭受了這種剝鱗之罪似的,連李惟同他說話也不理。反倒是晚上在床/上,居然吵着要上/李惟。
“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李惟笑說,并不認為白球球真的有這樣的本事。
“怎麽就不行了。”白球球不服氣。
“這是需要技巧的。”李惟哄道,“沒有技巧,會很疼。”
“你願不願意吧。”白球球瞥了李惟一眼,還真動手想把他翻過來,壓在身/下。
“你瘋了啊!”李惟反身壓住白球球,“今天是怎麽了,誰給你氣受了。”
“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說你被壓會疼,可我也會疼,你就這點疼都忍不住嗎,憑什麽我就是在下面的那個!”白球球突然爆發。
李惟被他這一頓話弄得有些無措,只好把白球球放了,吻了吻他的嘴角道,“那好,你/上吧。”
“算了。”白球球看了看李惟又看了看自己,“我就是有點不高興。你先欠着,說過的可別反悔。”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李惟翻身撲上去,壓住了白球球,“別不高興了……”
李憫最近也過的頗不安寧。他看到明月,就會想起她說過的那句“白公子是您最喜歡的人”——最喜歡的人是怎麽樣的呢,又是有多喜歡呢,李憫不大清楚,然而想想白皎皎那日的眼神,又覺得有些內疚,他大概也喜歡自己,并且沒有像自己忘了他一般遺忘過去的事情。然而李憫終究是無法說服自己,去承認一個在夢境中都不曾留下清楚回憶的人,是自己最喜歡的人。
韓初柳出了月子,兩個小皇子滿了百日,日子就在李憫的不确定中慢慢過去。在與李憫破了那層窗戶紙之後,韓初柳似乎更加坦然了,連日常的應答不願與李憫對付,只是偶爾照養那兩個兒子——其他時間自然是有乳娘領着的,韓初柳無事就繡花或是抄佛經,這整個後宮中就她一人,無上的榮耀也是無邊的寂寞。
李憫大概是知道知道她心中所想的,既然不想見,便不見,何況李憫一下子有了兩個皇子,也能暫時堵住一些老臣之口,短時間幾乎無有人再進言納妃之事。他和皇後兩人,似乎是在角逐,看誰耐不住,看誰先認輸。
李憫年輕力壯,身邊卻沒有侍候的人,憋得久了,自然是要壞事——當他在因為自DU而引發的高潮中驟然看見了白皎皎的那張臉的時候,甚至比之前見面那一次都要清晰的時候,他想自己大概是輸了。
輸便輸了罷,李憫沉浸在餘韻中,似乎還能想見白皎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