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三、堅持我所喜歡
向前一路登上直升機的時候,還很是誠惶誠恐,談不上立了多大的功,這待遇是不是有些太浮誇風了?
機師幾個顯擺的甩尾穩穩降落後,向前雙腳往那灰塵漫天飛舞的停機坪一站,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誰來告訴他難道不是回局裏麽?
一個兩毛二穿着灰蒙蒙的作訓服孤身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見向前下了飛機,微微挑起帽檐,墨鏡後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一路懵過來還沒回過神的向前。
不能嫌棄熊孩子這麽大了沒見過啥世面,關鍵是一直以來都是軍警各一家,眼下這明顯是軍政界哪個大人物即将召見他的節奏,熊孩子一顆心忐忑得都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擺。
陸飒看着向前眨巴着眼盡顯遲疑的樣子,突然龇牙毫不遮掩地嗤笑一聲,兩大步走上前拍了拍向前的肩膀,“怕什麽?社會主義好同志咱還能吃了你?”
向前被那兩下拍得有些不穩,虧得基本功紮實,晃了晃愣是沒打擺,偏頭一本正經地看着陸飒,“我沒有害怕,我只是不安。”
陸飒面色一僵,牢牢盯着向前,直到确認他臉上的認真不是開玩笑,怪異地握拳抵住嘴巴虛咳了一聲,“走吧,将軍正等着你。”
向前覺得腳步有些飄。
這是一塊臨時駐地,丁晖的辦公室暫時安置在荒地上的一處帳篷裏,風一過黃沙翻飛,四處走動的軍官士兵個個都包得嚴嚴實實,向前眯着眼呼吸都變得不流暢。
将軍的行程本來安排今天下午就要飛往菲律賓,不過趙宇來了消息說是青蓮堂的設備三就要被查獲,他才在這裏多等了半天,只為見一見丁一寧的新男友。
很顯然,這次的行動只能算是對青蓮堂的一記重擊,卻絕對沒有辦法徹底擊毀他們,向前還沒到的時候,丁晖就接到了青蓮堂龍頭老大雷戰的電話。
像是老朋友一樣的聊聊天,卻絕對無法給丁将軍帶來老朋友一樣的惬意和關懷。
“這年頭不是黑社會都得不見天日,洗白做公司才是長久之計,阿駒不聽話,還要謝謝你幫我教訓他。”
“也要雷老大你心狠才行,不然哪兒輪到警方撿這麽大的便宜?”
“你追了我這麽多年,這麽大一份功你就甘心讓給那些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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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抓的是你,其他小角色還入不了我的眼,雷戰,只要我還活着一天,你這日子都還得小心着點過,洗白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徹底洗幹淨。”
“哎呀,将軍的威嚴讓我很是害怕,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追我幾年?”
“走着瞧。”
被人當槍使,還要刻意被炫耀,丁将軍面上不動如山,心裏卻已經是波濤洶湧,很不幸的向前人品刷爆最低點,趕着槍口把自己推到了岳父大人面前。
向前一路跟過來的時候搜腸刮肚也沒想起來他和哪位将軍有過過節,擡眼看去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可憐兮兮地看着陸飒站在帳篷外打報告。
“将軍,人帶來了。”
“進來。”
極具威嚴的聲音,帶着莫名的威懾力穿透而來,向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盯着陸飒掀開的棉布簾子,咽了咽口水擡腳走了進去。
比想象中年紀要略微大一些,濃密的頭發中夾雜着不算多的白發,面容剛毅而莊嚴,輪廓深邃,眼神特別銳利,一眼就能将人看穿似的,常服的袖子細致地卷起來挽到胳膊肘,看了他一眼後繼續埋頭批閱桌上的文件。
陸飒将向前送進去後就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溜達了還是守在外頭,向前回頭看看厚厚的簾子,再轉過來看看視他如無物的所謂将軍,頗為尴尬,“請問……您找我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麽?”
丁将軍沒擡頭,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向前抓着自己半長的頭發,很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這個那個嗯嗯啊啊了好半天,才得了将軍一句金言,“陸飒,帶他先去整理整理儀容。”
顯然陸飒并沒有離開,丁将軍話音剛落,外頭就響起了一聲憋不住的爆笑,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艱難地應了一聲,然後拖着明顯呆掉的向前直接去了他帳篷。
就着極其惡劣簡陋的設備條件,向前謹慎地刮着自己恣意橫生的大胡子,陸飒在一旁笑得差點撒手人寰,這人不熟向前實在不好意思罵他腦子有病,可是被笑太長時間,活佛都能被氣出毛病,向前嚴肅地瞪着陸飒,問,“有什麽好笑的!”
陸飒抿住嘴看了他一眼,支持不住還是一場噴笑,好半天穩住自己的情緒,斷斷續續地回道,“都說、都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可我、哈哈!我還是頭一回看一頭猩猩來見公公的!哈哈哈哈!”
向前手一抖,鋒利的刀片在下巴颏上刮出一道紅殷殷的長痕,一臉的匪夷所思,“誰是猩猩?誰是公公?”
陸飒揉着自己笑得發痛的肚子,眨巴着眼,“你來的時候趙賤人沒告訴你麽?”
向前很無辜地搖着頭,明顯一副被坑的可憐相,這回輪到陸飒傻眼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那你知道丁一寧他爸是誰麽?”
向前隐隐約約能夠察覺到一些什麽,但是很模糊想不透,英氣的眉毛在茂密的叢林中都快要被淹沒了,皺起來都看不見,想了半天不太确定地說道,“将、軍?”
陸飒滿臉同情地看着他,悲壯地點了點頭,向前手裏的剃須刀啪嗒一聲砸到了地上。
再站到丁将軍面前時,向前這心理狀态明顯就不一樣了,之前是不明所以而忐忑,現在是察覺真相于是更加忐忑。
頭發一時找不到合适的工具修剪只能用一根繩子綁在腦後,臉上倒是清爽了許多,疏朗的眉眼豁然開朗,看着很陽光的一小夥,丁晖看了一眼,微微挑眉,合上那怎麽看都看不完的文件,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
向前保持着标準的跨立動作,微微抿起嘴,眼神平視前方,穩穩心神問道,“不知道将軍找我有什麽事情?”
丁晖手裏的筆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桌子,稍作考量還是決定直來直往,“我不可能讓我兒子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向前背在身後的手頓時攥緊,緊張得唾液急劇分泌,眼神飄忽有些不敢去看坐在那兒的威嚴。
丁晖眼色微沉,沒有等來向前的辯解,于是繼續說道,“你父母的工作都還算不錯,再過幾年退休晚年的生活應該稱得上安穩幸福,還有你妹妹應該正在争取出國的機會吧,有時候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實力就能決定的,孩子,你懂我的意思麽?”
向前有些錯愕地眨巴着眼,突然笑出一抹羞澀,腼腆得說話都打結,“謝、謝謝您的關心!”
丁将軍手裏的筆尖猝然紮進了木頭桌子裏,他強忍住內心莫名的沖動,非常不能理解地瞪着向前,沉聲說道,“我沒有在關心你。”
“那您怎麽會對我家這樣了解?連我妹妹要出國您都知道?”
向前明顯一副極為詫異的表情弄得丁将軍都有些心虛,他頭疼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我的意思是不希望再看到你和我兒子攪在一起厮混!”
向前的臉色陡然一變,正直而坦誠的雙眼不再躲閃,逼視那個有些惱怒的小老頭,鄭重其事地說道,“就算您是将軍,就算您是丁一寧的父親,也請您注意您說話的語氣和措辭,我們不是攪在一起厮混,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
丁晖氣得眉毛直跳,臉色都開始發綠,粗蠻地來了幾次深呼吸,盡量說得和顏悅色,“你的資質很好,只不過在現下的體系中想要晉升需要的時間不算短,我可以幫助你縮短這個時間,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向前聽完直皺眉,“您這樣是不對的,體制體系就算再不完善也要遵守,不然誰都有特權誰都有後門,那不就都亂套了麽?還有,将軍,如果您一直都在這樣行使你所謂的特權,那還希望您能注意作風清廉問題。”
“我他媽需要你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來教我為官之道?!”
丁将軍原本在雷戰那兒受的氣這下子一股腦全發洩了出來,一巴掌拍得桌子震天響,吼聲驚得帳篷外的陸飒渾身都是一抖,不由自主在心裏為向前默默點蠟。。
向前顯然也被吓了一跳,不可思議地睜圓了眼,看着突然暴怒的将軍,琢磨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說道,“您是将軍,德高望重的表率,說話不應該這麽粗俗,您的兵都會聽到,影響不好。”
不知為何,丁晖在這一瞬間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慶幸自己沒有心髒病和高血壓,這樣的境況顯然已經讓他無法繼續安穩地坐在那兒,他站起來氣憤地轉着圈,待那一陣摧心撓肝的怒氣漸漸散去後,重又冷靜地說道,“離開我兒子,我保證你和你的家人都會活得比現在好。”
向前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将軍原來真的不是在關心他家,而是在用他的家人威脅他,離開丁一寧。
手心手背的選擇讓向前陷入了繁雜的思考之中,混亂的思緒中,他猛然想到了丁一寧那張悲傷的臉,他曾經帶着一股絕望中的期許問過他,“那如果我爸為了拆散我們威脅你,誘|惑你,用前途或是你的家人,你要怎麽辦?”
對啊,當時他是怎麽回答他的?表現得好一點?還是兩全其美?對,當時的他說得信心滿滿,“不會有那一天,就算真的發生了,我也不會讓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受傷,因為你也是我的家人,連家人都保護不好,那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喜歡你的資格。”
現在回想起來,丁一寧那個時候其實是不信自己的吧,因為此時此刻,這句話再拿出來,他自己都要質疑。
所以要放棄丁一寧麽?那個只有嘴巴強硬的別扭的家夥,甚至是真的說過“如果真有那一天,記得要放棄我”,那樣的滄桑悲涼還有無助和絕望,這些他真的舍得讓那個家夥再去體會一次麽?
“喜歡是誰都會說的話,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到最後,你知道雛鳥首次展翅需要多大的勇氣麽?那是生命的重量,因為失敗了等待它的就是粉身碎骨,一寧之前傷得太狠,那顆心連雛鳥都比他強大,所以我請求你能夠堅持到最後一口氣。”
是的,他喜歡丁一寧,那就死都不要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