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商家在清朝時就是戶沒落貴族,後來開始從商,生意越做越大,又在文.革中站對了邊,在一片低靡中迅速崛起,成了如今這樣一個龐大的企業集團。為順應時勢,商老爺子便給商氏取改了個名叫華盛。

商洛是家裏的獨生子,是幾個孫輩裏最得寵的一個,這無疑又使得他的地位更上了一層。

但最重要的,還是商洛經商天賦高。老爺子把他帶在身邊一段時間,再多加指點,商洛立刻就玩的轉了。

因此商洛幾乎成了商家內定的繼承人,但也只是‘幾乎’,現在時局未定,幾個堂兄弟或父輩們也在暗中較着勁,企圖抓住商洛的小尾巴把他揪下來。雖然這之間暗潮洶湧,但商家家風一向看重親情,所以大家也都拿捏着分寸,不會使一些太不入流的手段。

商洛就在這麽個還不是太差的環境裏長大,不算什麽五好青年,卻也是年少有為了。

至于他異于常人的性取向,則是在高中畢業那年顯露出來的。那次是在成年後和那些富家少爺們去俱樂部玩了幾趟,才發覺男人比女人對他更有吸引力。

商洛對這事接受得很快,畢竟只要不危及家族利益,他的性取向并不是重點。

然而,喬染出現了。

他對喬染這個名字不算陌生,從學生時代起,就頻繁地聽說這個不安分的喬家三少到處惹是生非。可人家有背景,家裏哥哥父親爺爺一個比一個能耐,家族責任兩個哥哥頂了缸,只要不太過分,沒人會去管他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商洛曾經看過喬染和一些街頭霸王打架,少年本就精致的臉上那分狠戾的神色和神采飛揚的俊朗面容讓他分外着迷。一開始,他只是單純的想着如果能把這麽個驕傲的人壓在身下,那該是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那之後,抱着這麽個念頭,他便有些刻意地去接近喬染,一起出去時有意無意地做一些暧昧的舉動。讓他覺得有趣的是,喬染一個飛揚跋扈的少年,雖然男人女人都玩過,但在感情方面上卻完全是一張白紙,有時候一點點小動作都能讓他臉紅。

喬三少在人情世故上一樣是單純的很,有人說他壞話,他不是沖上去打一頓就是裝作沒聽到。即使是污蔑,那大家庭出來的與生俱來的傲氣也讓他不屑于去解釋。不得不說,這着實為他惹了不少麻煩。

商洛花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和一些小手段就和他成了哥們兄弟,喬染對他很有好感,幾乎完全不設防。

這對商洛來說是極其有利的。接下來,他又用将近半年的時間慢慢地走進喬染的生活,和他拉近關系,睡同一張床,穿同一件衣服,一起去爬山,泡溫泉……

他們上了同一個大學,住同一個宿舍,睡上下鋪。在大二那年,商洛成功地把他拐上了床。

如他意料之中,看着喬染這樣一個向來強勢的人在他身下發出誘人的呻.吟,這種美妙的感覺讓他幾近失控,即使做了充分的前戲和開拓,那一晚依舊把喬染弄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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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染當然生氣,差點不顧後面的傷就起來和他打一架。但商洛在哄人這方面總是很有一手,特別是對他并非毫無感情的喬染,抱着他膩歪一早上喬三少的氣就消了大半了。

商洛一開始時只覺新鮮,也樂得耐下心來哄他。喬染身材很好,他經常出去鍛煉(以便打架時不會成為挨打的那個),肌肉緊繃而富有彈性,修長的雙腿不論是纏在他腰上或是架在肩膀上,都別有一番味道。

他們保持着戀人關系,喬染很愛他,商洛也理所當然地享受着這份愛。

他這才知道,嬌生慣養喬三少也有細心的時候。他們大學畢業後以合租的名義同居,他會幫商洛準備好隔天要穿的衣服,在節日時送上禮物,玩一些小浪漫。當然,不管怎麽玩,只要有商洛在,最後都得玩到床上去。

時間久了,喬染對商洛也就越來越放縱。沒有一個男人願意被壓,像女人一樣打開雙腿任人操弄。但商洛喜歡,喜歡他叫出來,喜歡聽他呻吟惹他哭泣,喜歡用騎乘時他那似痛苦似歡愉的表情……

那麽,喬染便滿足他。

喬染是愛的最深的那個,但這份關系中也不完全算是他單方面的付出。要說一起生活了那麽久,商洛對喬染沒有半點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管是喬染的身體,還是他對商洛那份幾乎毫無保留的愛,他背後的家庭,又或者是在床上的風情,都讓商洛有愛上的理由。

商洛并不無情,但他是個主觀意識很強的人,總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思考問題,順理成章地想着喬染會怎麽樣不會怎麽樣,從不去了解一些更細節的東西。

他知道喬染付出了些什麽,但不去深想,只是義務一樣地在這幾年鮮少碰過其他人,至多不過是談生意時逢場作戲的摟抱親吻。

他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不好,但和商洛比較要好的哥們兄弟卻有些看不過眼,覺得喬染把商洛帶得都像是家養的兔子一樣沒有半點攻擊性。

他們不喜歡喬染,甚至當面或背地裏出言不遜,他都知道。但就算不高興也只能斥責幾句了事,不然還能怎麽樣呢?他們是商業夥伴,是朋友,更是兄弟,難不成還能像喬染那樣狠揍他們一頓?再說了,喬染也不在乎這些。——至少,他表現出的是不在乎。

愛上獵物是個很俗套的情節,就算是商洛,也難免俗套。

其實如果不是利益沖突,或許他們會一直在一起下去。

商家人并非不知道他們的事,但都不大幹涉。商父認為,男人嘛,難免年少風流,只要他還惦記着家惦記着家族,玩什麽都不要緊。更何況,能把喬染這樣一個誰都不放眼裏的人釣上手,也算商洛本事。商家的兒子利益聯姻的很多,夫妻之間可以沒有愛情,但不能沒有親情。只要不損害家族顏面,如果喬染願意,當成地下情人繼續養着也不是不可以。

但喬染不願意。

他怎麽可能願意呢?為了商洛他已經付出了這麽多,難道還要求他連僅有的尊嚴和驕傲都舍棄掉去做一個随時等着商洛臨幸的情人?

商洛當然知道他不會答應這種荒唐事,也不想逼他,只能先瞞下來。

這件事是突然而起的風波。最初的原因,是家裏關于訂婚的催促,他們可以不在意商洛在外面和誰同居,卻不能接受他沒有一個子嗣。

然後便是公司的一份合同,關于投資社會公共設施建設一類的和政.府搭邊可獲得巨額利潤的項目。但那最大的問題,也就是政.府的支持。喬家雖然臉面大,卻因為喬染的關系是很難幫忙了。退而求其次,他們便找到了秦家。喬家和主席打過天下,秦家好歹也出過個首長,不會差到哪裏去。

再綜合訂婚一事,秦家的孫女秦沁便成了第一選擇。

商洛不願意娶秦沁,但利益至上是商人的天性,他愛喬染,又不願為了這份愛而放棄華盛。

于是他做了個折中選擇,先通過秦沁搞定合同,拿到華盛後,再和喬染在一起。

轉念之間,喬染接下去的命運已經塵埃落定。

秦沁知道商洛打的是什麽算盤,但她不介意,對于這個情窦初開的女子來說,只要能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個謊言,哪怕只有短短的幾分鐘,也已足夠。

後來,喬染知道了這件事,他來質問商洛,像是一個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一樣發着脾氣,然後在沒人的時候失聲痛哭。

商洛不是不掙紮,他知道這會讓喬染有多難過,但他沒有辦法。他只是想着,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等他接管華盛,便再也沒人能夠阻止他們了。喬染這麽愛他,四年都這麽過了,沒道理他等不了這麽一會兒。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喬染再也沒有力氣負荷起這些沉重的東西。

商洛一直以為喬染是個堅強的人,他出身大家,就該知道這些肮髒的牽扯到利益的事情;他應該知道愛情和婚姻是兩回事;他應該知道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痛苦……

從來都是這樣,商洛以為怎麽怎麽樣,喬染應該怎麽怎麽樣。

當收到喬亦的電話,商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染自殺了,因為你。商洛,你最好自己滾過來,別讓我帶人上門弄得兩家都不好看。”

商洛是第一次不計較別人說話的口氣和态度,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滾去醫院。喬染的兩個哥哥就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整張臉都是僵硬的。

“阿染他——”

不等他說完話,喬瑾已經忍無可忍地沖上來給了他一拳。喬瑾當過兵,學過跆拳道和武術,那一拳讓沒有防備的商洛扶着牆壁老半天都站不起來,疼的連心似乎都被擰成了一團。

好在喬染沒有生命危險,雖然失血過多,但由于急救得當,又及時送到醫院治療,所以并無大礙。

醫院是個人多嘴雜的地方,這件事根本瞞不住,很快地就從各個渠道傳了出去。商洛被強行帶回商家大宅,警告說不準再去看喬染。公司和家裏來自父母的雙重壓力弄得他焦頭爛額,等他尋得空子開溜的時候,喬染已經被送去了美國。

商洛馬上定機票,父母卻又攔了下來,他們對兒子為一個男人什麽也不顧的舉動感到很生氣,也為難以和秦家交代而惱火。

商洛出不了國,只能打喬染電話,系統卻提示是空號。所有人都對他絕口不提喬染,斷了所有喬染的信息來源,家裏又用公司的事務來拖住他,使他分身乏術。

這一切的一切都把商洛逼得快要發瘋。

他不知道喬染傷好了沒有,不知道他有沒有被家裏責打,不知道他在國外過得适不适應。他什麽都不知道,喬染這個人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慢慢地脫離他的生活。

商洛對此感到恐慌,他受不了這樣一個人的感覺,更受不了他和喬染之間愈來愈遠的距離。他怕,怕喬染真的會恨他。

喬染在的時候,他習以為常,等到沒人再陪在他身邊,商洛才恍然驚覺,他已經愛的如此之深。

氧氣并不是不重要,只是它的重要性直到失去時才真正顯現出來。

商洛強迫自己努力平靜下來思考對策,如果這時候連他都開始慌,那麽事情就真的就會陷入一個難以轉圜的境地。

他在房間裏關了一天,出來後便開始恢複理智和原有的生活,上班,工作,回家,偶爾去和秦沁吃飯……

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恢複正常,卻沒人知道,商洛過得有多麽壓抑。

他經常做噩夢,夢到喬染不治身亡,整個喬家都是一片素白。他驚醒過來,接着便是整夜地失眠,得靠安眠藥才能入睡。有時候他甚至會想,喬染因他而割腕,流了那麽多血,如果他也割腕的話,阿染會不會好受一些。

繼續工作後,他才強迫自己一天休息幾個時辰保持精力。借着談生意的檔口不動聲色地從各種人手裏套問關于喬染的最新消息。好不容易要來了喬染的電話,那大洋彼岸的疏離的聲音卻仿佛他是一個陌生人。

面對那樣冰冷的戀人,商洛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些事。他知道喬染會生氣,但卻不知道他會變成這樣。

“喬染已經死了,是割腕死的。”

喬染一字一頓地說着,仿佛是要提醒他,又像是要在提醒自己。

商洛有些無措,過去的喬染熱烈得像是一團火,他個性鮮明,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阿染,你聽我說……”

聽筒裏傳來咔噠一聲,對方已經挂了電話。

那之後,他又打過一次,但喬染換了號碼,打過去是空號。

他又繞了個大彎打聽喬染的新號碼。電話裏,喬染依舊拒絕回來,他說他在美國有了新生活,他說他在美國有了新的朋友,他說,希望他別再來打擾。

商洛被這句‘別再來打擾’惹火了,或者說,還有點委屈。喬染被送去美國,可他在華國一樣不好過。

他以為喬染是在任性,想等着他去認錯。說話也就沒什麽輕重,話一出口,聽着喬染愕然又帶着自嘲的低笑,他後悔得恨不能把舌頭割下來。

呵,又是一個他以為。

商洛擡手遮住雙眼,連語調都帶上幾分顫抖。

喬染說,他現在的電話卡裏有很多電話,朋友的,同事的。他不想再扔了。

一句平平淡淡的話,卻堵的商洛什麽都說不出來。他坐在沙發上,心裏像是被堵了塊海綿,讓他感到窒息般的痛苦,什麽都感受不到,只餘下耳邊的隆隆作響,和心底那仿佛撕裂般的疼痛。

“我給你時間,阿染,我等你想好。”

再一次被對方先挂了電話,商洛的不安和忐忑滿的快要溢出來。他開始悄悄準備出國,秦沁得知後也幫了忙,她說,既然這使得商洛這麽痛苦,那麽這段對雙方都不利的婚姻她寧願不要。

“剛開始你答應得那麽快,我以為你只是普通的喜歡他……現在看來,并不是這樣。”

“我知道你愛他,洛,你愛喬染。”

“商洛,你是個這麽聰明的人,早就該想明白的。就算得以手握重權君臨天下,若是沒有愛人陪在身邊,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秦沁笑着笑着,眼眶就紅了。

“我喜歡你。但這是我的婚姻,關系到我一輩子的幸福,你可以為了喬染亂來,而我不行。”

秦沁幫了他很多,成功簽訂的合同讓他成為了華盛的臨時總裁,只等着董事會的通過。而這幾年來他的實力有目共睹,相信沒有人會反對他坐上那個位置。後來還幫他瞞着商家人,制造一個平和的假象。等到商洛拿到實權,以視察駐美國分公司運作的名頭出國,已經沒有多少人攔得了他了。

而他能對秦沁說的,只有一個謝謝,還有對不起。

商洛處理分配好公司的事後很快飛往美國。他想着,喬染就是再生氣,等他到了那,說清楚了,認錯了,也就該回來了吧。

但情況沒有得到任何改善。

喬染消瘦了很多,他的态度依舊冷漠,天臺上他的那一通嘶吼聽的商洛難受至極,仿佛溺水的人一樣連呼吸都成了奢望。更糟糕的是,喬染甚至提出了分手。

商洛是第一次嘗試去挽留一個人,顯而易見的,這并不太成功。他們久別後的第一個吻毫無柔情蜜意可言,但天知道,這沒有半點音信的五個月,他有多想他。

他抱着喬染,親吻他,不意外的得到了反抗。商洛不在乎,只是吻得更加用力,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裏彌漫開來。

兩人的舌頭正交纏在一起,明明他們離得如此之近,卻好像各自正處在不同的空間裏,之間隔着的,是無法跨越的萬丈深淵。

他心底一顫,忍不住将人摟得更緊。卻聽喬染悶哼了一聲,似乎是碰到傷口,痛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連忙停下動作想要查看,男人卻一把拍開他的手,眉眼之間盡是無力的蒼白和疲累。他隐隐的感覺到,喬染似乎本能地拒絕他的觸碰。他好比是洪水猛獸,逼得喬染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地逃離,隔天便回了華盛頓,商洛心下苦澀,這是喬染第一次這麽急着逃離他。

跟着到了華盛頓,他想求得喬染原諒,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只能用最老套也最笨的方法——送花。十一朵紅玫瑰,每天一束,從不間斷。

喬染不收,轉眼就扔了垃圾桶。他看見了,卻也只能默默地轉身走開。

他不會放手,卻明白,至少在目前,他不能再硬來。

從那之後,商洛就算工作再忙,每天也會在喬染回家那條路的拐角看着他牽着狗晨練完回來。他和那個叫做Hotch的FBI探員是鄰居,二人似乎關系很好。

盡管調查顯示Hotch結了婚并且孕有一子,但商洛仍然很有危機感。或許連Hotch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看向喬染的眼神,他為喬染的擔憂早已超出了普通朋友範疇,那樣包容而溫和的眼神絕對不屬于朋友。

商洛慢慢地接近喬染,再次地和他同睡一榻。将戀人擁在懷裏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充實和滿足。

他刻意向Hotch展現這一切,男人那有如見鬼一般的僵硬表情肯定了他的猜測。

“Mine.”商洛比了個口型,無聲地笑了。

盡管喬染無視他無視得徹底,商洛雖傷心黯然,卻仍下意識地不信喬染會如他所說的不再愛他。當時是喬染先愛上的,他愛的這麽深,這四年的感情沒道理會說斷就斷。

商洛早已習慣玩弄手段,這一次,他卻不想再在愛情上算計,只想放手一搏。他不需要太多,只要喬染肯表現出那麽一點點的在意,都足夠他有個盼頭的了。

而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确的。

喬染不顧一切撲過來的那剎那,他就知道了答案。依舊是那張精致俊美的面容,臉上那焦急的表情和之前在一起時聽說商洛被商業對手惡意襲擊時如出一轍,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被喬染護在懷裏,商洛笑了。

這一次,他注定又會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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