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向芷是一刻也沒辦法跟沈京白待下去, 她就是個女流氓,明明這些詞都不是她說的,是劇本裏的女主角, 但此刻羞恥的人卻是她!
為什麽偏偏要她來承受,沈京白還說:“狀态似乎不夠,再來一遍嗎?”
還來?
他沒有指出是誰的問題, 但剛才的配音裏,情緒需要調度的是她,但向芷的專業在個人情感面前動搖了,這在她的羞恥上又添了一層難為情。
“沒、沒關系的,到時候去棚裏再調整就可以, 太晚了, 不耽誤您休息。”
高情商的回答:不耽誤您的休息。
低情商的心思:我不想跟你配了!
哪知沈京白看了眼腕表,淡聲道:“還早。”
向芷:“……”
他沒情商!
“可是我今天在錄音棚已經跟過一個劇了,情緒消耗太大, 我怕再配下去會把您帶偏。”
向芷說完,心想:拜托您有點眼力勁,還不走!
此時沈京白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道:“角色确實要區分開, 但小芷不是專業的嗎?”
向芷抓了抓腦袋,赴死的心情說:“我困了。”
“之前你說十二點才睡。”
“可是我最近早起吃你的早餐啊,我都睡眠不足了!”
她脫口而出的話帶了絲小脾氣,好像忍不住了, 沈京白眉梢微挑,看着她說:“為了吃我早餐, 早起麽?”
向芷想死呢。
請走了這尊大神,向芷跟徐蕾娅投訴劇本的問題:“我強烈建議删改, 這種對白怎麽上線,擦邊!”
徐蕾娅在電話裏慢條斯理道:“擦不擦邊不是你說了算,是審核說的,你只需要配好劇本,都是算劇本的錢,又不算最終上線的時間長度,你放心啦。”
向芷撓了撓脖子:“總感覺把沈教授坑了。”
徐蕾娅“啧”了聲:“你替他着想什麽,說不定他配得挺開心的呢?”
向芷臉頰漫起了熱:“你說什麽呢,人家一個大教授,讓他念這種臉紅心跳的言情劇本,很低俗啊。”
“切,他是男人,不是聖人!如果他沒需求才可怕呢,說不定不行。”
“你說什麽啊!”
向芷反駁道:“人家好心幫忙,你這麽說他!”
徐蕾娅疑惑道:“小芷,從我接通電話開始,你就句句不離他,還怕他幹得不爽。不是我說,多少男CV想和你搭,你有名氣有嗓子,能撩長得又好看,你怎麽知道沈京白他不喜歡?”
徐蕾娅的“喜歡”鑽進耳朵裏,向芷心尖兒一抖。
抿了抿唇,嘀咕道:“再這麽配下去,真怕他連那點’企圖’都沒有了。”
向芷阖上手機,在書房裏收拾東西,順道把剛才的配音demo發給沈京白,電腦端的聊天框裏是上一回的音頻記錄,她一幀沒減,生怕此地無銀三百兩。
收拾書桌的時候順道把桌面堆着的幾本書摞起來,忽然瞧見一本封面鋪着紅十字架的書——《戰争的試煉》,還是先前沈京白借給她的,向芷想到他來了書房幾次,鐵定有看到這本,但都沒提看得怎麽樣了。
他是懂給她留情面的。
向芷于是坐到沙發上看了起來,争取明天把書還給沈京白。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向芷第二天下午收到沈京白的消息,說他今晚有事,很抱歉不能一起過劇本。
向芷心裏失落落的,就好像盛裝打扮準備要個獎賞,結果人家看都沒看一眼。
她摸着手機打字:【好的哦,我把早上的飯盒挂在你家門口了,另外裏面放了本書,是你上次借我的《戰争的試煉》,我昨晚剛好看完了!】
發過去後,向芷尋思是不是還要編輯一點讀後感,手機就突然震動,待她看清消息,腦子嗡地一下——
SHEN:【你昨晚不是說要早點睡嗎?】
向芷:!!!
漏了個大餡!
向小芷:【也不算太晚,睡前讀物。】
SHEN:【看來挺喜歡的,還熬夜看,我們學校圖書館有個區域是這類題材的書籍,有空可以過來,用我的證進去借書。】
向芷擡手撫額,沈教授看來挺沒有男女偏見的,堅定地相信她喜歡軍事題材的書。
不過她上次在仁和大學逛過,确實是國內環境數一數二的象牙塔,于是回了一句:【好啊。】
“京白!”
忽然,沈京白斜對面的老教授喚了他一聲,他擡眸時将手機收回,聽老教授繼續說:“這個課題你來跟,最近應該不忙吧?”
此時一旁的同仁裏有年輕的老師在打趣:“怎麽不忙,您老也得給他時間解決一下個人問題啊。”
話聲一落,坐在對面的鄧老扶了扶眼鏡,有些驚訝地朝沈京白道:“還單身呢?”
這四個字有些紮心,沈京白面色平淡道:“在解決了。”
會議結束後,剛才幫他開脫的許憑均走了過來,說:“今晚你喝不喝酒,不喝就開車。”
沈京白自然搖頭,兩人往辦公室回去時,經過農林院的花房,許憑均拍了拍他肩說:“教師福利,跟農林系的教授打好關系,以後送對象的花就有了,而且跟外面爛大街的完全不同,咱們這都是金貴的品種。”
被他一說,沈京白的目光落了過去。
花房裏綠植環繞,花卉四季均開,沈京白問了句:“有岸芷汀蘭裏的芷嗎?”
“當我們這兒花店呢!”
農林系的中年教授笑了聲,朝許憑均道:“你不會又在外面宣傳我的花吧!”
許憑均剛要擺手,就聽沈京白道:“芷是一種草。”
對面的兩個人同時笑出了聲。
“想不到沈教授還對文學有研究,前不久文學系的詩社就來這兒要過,诶,還別說,種了幾個香草品種。”
最後沈京白抱了盆白芷回辦公室,代價是每天拍照,觀察它的生長,并給農林系的教授做彙總。
辦公室靠窗的地方被他放了張小圓桌,這盆綠幼的白芷正好能照太陽,白色的花蕊像蒲公英,他指腹撫了上去,茸茸得撓着他的手。
很微妙的感覺。
他想到向芷第一次介紹自己的名字:方向的向,岸芷汀蘭的芷。
于人生鼎沸的烤肉店前,他咋聽還以為是芳香的香。
香芷。
指節勾過垂下的枝葉,一直滑到末端,這時放在兜裏的手機震動,是向芷的短信,她說:
【那就周五下午三點,可以嗎?我那會剛好忙完。】
沈京白回了句:【好。】
向芷趴在桌上發了會呆。
他抛了個鈎子,她上釣了。
而且,這算不算約會呢?
男女确定關系前,暴露心意之前,應該是要考察對方的吧。
她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麽做的,是先表白再追,還是先追,再表白?
她問紀晨,作為朋友,他很老實地跟向芷說:“現在的年輕人不分這麽清的,有時候就直奔主題,沒那麽麻煩。”
向芷對跟沈京白的關系很朦胧,但她去學校見他的時候穿了裙子,不是刻意打扮,只是忽然覺得薄荷綠的雪紡連衣裙很清爽,很校園。
她可以釋放信息,但不能主動上。
本以為沈京白會來校門口接她,結果又是一腔心意被意外打翻,微信裏說:【我在上課,你可以直接到我辦公室坐會。】
向芷看他發來的信息,于是找人問怎麽走,“您是要找沈教授啊,他今天的課在階梯教室,那兒好找一點,行政樓那邊有點遠。”
向芷沒想到随便問個人就找到了沈京白,連忙說謝謝,就聽對方道:“我們也要去旁聽,要帶你過去嗎?”
“旁聽?”
“嗯!階梯教室是我們這兒最大的課室,沈教授的課很熱門的,難得上大課!”
向芷腳下踩的是雙三厘米的白色粗跟瑪麗珍鞋,此時邁上臺階,鬼使神差地跟着這幾個同學的腳步。
階梯教室裏已經坐滿了人,甚至四周還有站着旁聽的學生,向芷不好占別人的座位,于是就站在角落裏,越不起眼越好,目光忍不住往講臺上望,她站在最後排階梯上,是最高的位置,沒有遮擋,此時白衫西褲的男人神情專注地看着教案,嗓音緩緩清澈如泉水,她聽見旁邊的女生壓着聲音犯花癡:“好好聽!”
向芷心髒砰砰跳,她第一次看沈京白上課,不茍言笑,但眉眼裏的專注又讓人不禁心馳神往,不是神往知識的殿堂,因為他說的每一個字串起來向芷都聽不懂,她只是膚淺地在看他挽起衣袖的前臂。
線條利落,手指幹淨,夾着一支黑色簽字筆,偶爾擡眸往講臺上望,向芷就會緊張,生怕他看見自己的偷窺。
“教授,請問課後能去您辦公室請教問題嗎?”
臨近下課,有學生舉手,沈京白把寫了辦公室地址的PPT放了出來,嗓音自麥克風淌出:“從這間教室的後門出去,左拐,下樓梯,朝前走是思南路,你會看到一座噴泉,站到女神雕塑面前,回頭,就是行政樓,我的辦公室在三層,門牌號306。”
向芷瞳孔驀地一怔,心虛得腳步往後退了退,記着他說的路線要往外走,忽然聽到男人含笑的嗓音落下,這節課下來,是他唯一有笑容的時候,他說:
“不過今天下午不行,我得給我養的香草美人澆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