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燕窩
◎睡不着?那可正好。◎
送走許靜娴等人後,孔嬷嬷終于忍不住眼淚,拉着景禾的手,無聲落淚。
“他們……我就說姑娘身子不算差,怎麽會……怎麽就沒了呢……”孔嬷嬷抹了把眼淚,對景禾道。
“雖說算不得什麽證據,但……錦衣衛、東廠、大理寺,總有一個能抓到蛛絲馬跡。”景禾垂眸想了想,還是決定将此事告知陸遠寒。
用過午膳之後,景禾提着一碗冰糖燕窩,來到福康宮。
“娘娘來了!皇上吩咐了,若娘娘來福康宮,不必通報,直接進去便是。”外邊的小太監見景禾過來,笑着行過禮,才道。
景禾微怔,沒想到陸遠寒竟給了自己這樣的特權。
要知道,就連柳姨娘這樣得寵的,去見蘇丙煜都得在外邊等小厮通報。
陸遠寒還是皇帝,這樣議政的地方,竟也叫她随意出入。
想是這樣想,景禾并未停頓多久,只點了下頭,便擡腳走進福康宮。
景禾進門後,略瞧了瞧,見西暖閣似有人的模樣,便提了裙擺往那邊走去。
一進門,便見六位閣臣皆坐在冬暖閣內,正激烈議論着什麽。
聽着像是東南倭患之事,但景禾并不了解朝政大事,也只能聽個模糊大概罷了。
而且……
她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景禾腳步微頓,與剛好安靜下來的六位閣臣目光相觸。
Advertisement
“小禾苗來了。”陸遠寒卻不覺哪兒不對,見景禾過來,露出笑容,招手叫她過來。
“皇上,臣妾這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景禾走到陸遠寒身旁,壓低聲音問。
說話間,景禾微微擡眸,小心翼翼打量着陸遠寒。
瞧他的神情,也不似惱了。
但景禾也不敢太過确定,畢竟陸遠寒這人,曾做過談笑間要人性命的事。
不高興時仍能神色如常,甚至笑容滿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怎麽會不是時候?小禾苗想什麽時候來,便什麽時候來,沒什麽不可以的。”陸遠寒拉着景禾坐下,與自己同坐一張椅子。
“這……”景禾餘光掃過前邊的六位閣臣,只覺耳朵尖發燙。
幸好這椅子夠大,便是兩個人一塊兒坐,也不顯得擠。
只是景禾終究覺得別扭,低着頭,也忘了提那碗燕窩之事。
陸遠寒也并未耽誤政務,當着景禾的面,便又與閣臣議論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景禾就要睡着了。
才聽見凳子拖動之聲,景禾眼皮一擡,便見閣臣們正行禮告退。
“小禾苗來尋朕,是有事兒要告訴朕嗎?”陸遠寒似已猜到,也知曉景禾早已料到,便直截了當地問。
“帶了碗冰糖燕窩來,如今想是已經冷了。”景禾不提花媽媽之事,只提起自己帶的冰糖燕窩。
陸遠寒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麽。
良久,他才輕笑一聲,道:“小禾苗,這都好些天了,你才想起來給朕送點心。”
景禾臉上一紅,不覺想起那夜陸遠寒說的話。
她別開臉去,只說:“不得空,當時不也說的,是得空再來嗎?”
陸遠寒捏了捏景禾的掌心,對外邊的秦喜道:“秦喜,拿去熱一熱再送來。”
外邊的秦喜卻道:“皇上,方才芳草給了奴婢,一直熱着呢。”
陸遠寒笑着看向景禾,說:“看吧,已經熱上了。”
燕窩很快被端上來,宮人們也很識趣地退了下去。
“小禾苗親自炖的嗎?”陸遠寒嘗了一口,問。
“宮人炖的,臣妾哪有這手藝。”景禾也沒撒謊,只照實說。
陸遠寒對景禾了如指掌,沒必要為了這點小功勞說謊。
傷了二人和氣,往後日子也不好過。
“小禾苗定還有旁的事,對不對?”陸遠寒舀了一勺燕窩,喂到景禾唇邊。
“皇上,臣妾自己……”景禾想接過勺子,卻叫陸遠寒避開。
“怕什麽,沒人瞧見。”陸遠寒又将勺子遞過去,目光一錯不錯地停在景禾臉上,叫她一時間難以拒絕。
倒也不是不願意,只是……頗為不習慣。
不習慣有個人這樣對待自己。
對自己好,叫她有些恍惚,十分的不習慣。
景禾吃下這口燕窩,本以為這就完了,誰知陸遠寒來了勁。
結果到了最後,這碗燕窩幾乎到了景禾肚子裏。
“皇上,這是臣妾帶來給……”景禾瞪着空碗,一時間有些無奈,不知該說什麽好。
“你吃了就好,朕吃不吃的,不打緊。”陸遠寒拿起帕子,為景禾擦了擦嘴唇,才又問了一遍方才的話。
經方才那般一折騰,景禾腦袋如同漿糊一般,也沒了那樣多的心思繞來繞去的。
她只一股腦将花媽媽說過的話,盡數說了出來。
“她從前,待你好嗎?”陸遠寒突然問。
“好,母親身邊的人,都是極好的。”景禾說着,不覺陷入回憶,嘴裏呢喃着,“小時候貪嘴,她還悄悄給我點心吃,不叫父親知曉,免得受了責罵。”
“蘇丙煜為何罵你?吃就吃了,還管那樣多。”陸遠寒皺眉,腦中閃過幾個畫面,臉色瞬間難看許多,明顯對蘇丙煜的做法大為不滿。
“不知,許是找個由頭說教一番,否則顯得不像個父親吧。”景禾譏諷一笑,畢了卻有些後悔。
不該在陸遠寒面前這樣放肆的。
景禾這樣想。
“你這樣就很好,小禾苗。”陸遠寒指腹按在景禾的唇珠上,輕微按壓,聲音漸漸低沉。
“皇上!”景禾瞪圓了眼,抓住陸遠寒的手臂,不贊同地喚了一聲。
陸遠寒笑出聲來,摟着景禾的腰,什麽都沒做,只抱着她,不知在想什麽。
景禾也頗為關心蘇丙煜與柳姨娘的案子,想問一問,卻不知如何開口的好。
“皇上,不知蘇丙煜二人的案子如何了?”景禾捏緊衣袖料子,良久才問出口。
“你想知道,朕叫齊倓禀報之後,也往你那兒跑一趟。”陸遠寒見景禾問出口,朝外邊秦喜的方向使了個眼色,道。
“這……齊指揮身為外臣,似乎也不好出入內宮。”景禾蹙眉,猶豫道。
“他沒那個膽子,朕也信得過小禾苗。”陸遠寒把玩着景禾的發尾,低低地笑着。
不是信得過齊倓,而是信得過她嗎?
景禾頭一回感受到這樣的信任,還這樣直白說出口。
“好,那就……謝過皇上了。”景禾垂眸道謝,就要站起身行禮,卻叫陸遠寒死死扣住腰,不肯叫她起身。
不等景禾反應,便叫陸遠寒按到懷中,一個極具霸道強勢的吻落了下來。
她下意識伸手推拒,那吻立刻變得溫柔綿長。
持續良久,景禾紅着臉推開陸遠寒,咬了咬下唇,起身匆匆離開。
明明氣得連招呼都沒打,那身影卻是瞧得陸遠寒心中高興幾分。
回到鳳儀宮後,景禾才有些後悔,方才是否沖動了些。
但陸遠寒實在太過孟浪!
哪有在議政的西暖閣裏親近的……
景禾只要一想到那是大臣們常來議事的福康宮西暖閣,她便羞得無地自容。
自從景禾回來,宮人們便屏息凝神,安靜做事,沒有人多嘴,個個兒小心翼翼。
大家都有眼睛,瞧見皇後娘娘心情不是很好,嘴唇又紅腫水光的,想是正與皇上鬧別扭呢。
誰也沒沖到前邊去自找沒趣,都盡量不往景禾身邊湊。
雖說景禾是個好性子的,但陸遠寒可不是。
他還是個琢磨不透的,還是離遠些的好。
因着這個,景禾回去之後也覺清淨非常,靠在羅漢床上,便沉沉睡去。
待入夜晚膳時分,景禾都沒醒來。
陸遠寒進門時,瞧見的便是燈影灼灼下,美人沉睡模樣。
“你家娘娘睡了多久?”陸遠寒挑眉,問一旁的芳草。
“回皇上,娘娘一回來就睡下了。”芳草答道。
“你們先別進來。”陸遠寒擺手揮退他們,擡腳進門去。
景禾睡得很沉,但也十分警惕,陸遠寒才剛靠近,便微微蹙眉,眼皮顫着就要擡起。
陸遠寒動作也是快,俯身将景禾整個兒抱起來,轉身便往床邊走。
“皇上怎麽……”景禾忙摟住陸遠寒的脖子,明知不可能掉下去,卻還是下意識害怕。
“朕一靠近,你便醒了。”陸遠寒神色不變,可這樣的燈影之下,景禾卻總覺得,他是不高興的。
為什麽不高興?
景禾一時間想不通。
難道……跟她有關嗎?
“在朕的地盤,你安心睡便是,不必那樣警惕。”陸遠寒垂眸,看着景禾。
景禾心頭一跳,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
“如今與從前不同了。”陸遠寒說着,将景禾放到床上去,轉移話題一般,問起晚膳之事,“是用晚膳,還是再睡一會兒?”
“用晚膳吧,再睡……今夜可睡不着了。”景禾露出笑容,面色如常,腦中卻不斷回蕩着方才陸遠寒的話。
如今與從前不同了……
陸遠寒說得對,是與從前不同了。
景禾垂眸,睫毛輕顫間,似想通了什麽。
“睡不着?那可正好。”
陸遠寒從背後摟住景禾,摩挲着她的下巴尖,聲音染上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