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從那日賞菊宴回來之後,她便隔三差五地能見到李徹,即便沒見到人也能見到他給她準備的禮物,大到珍貴的首飾,小到宮外的糕點,她覺得好似又回到了幼時在李徹身邊長大的日子。

太子稱病幽居東宮,仁豐帝也沒有什麽動怒的跡象,李襄宜不知道李徹究竟會怎麽處置這件事情,但也并未追問。

在她心中,李徹是不會讓她受絲毫委屈的人,算賬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殿下,快要除夕日了。”

李襄宜落下最後一筆,将畫拿起細細端詳,“是啊,今年的除夕九皇叔,還有長寧、沐雪都回來了,本宮已經有許多年未曾同他們一起迎接新年了,只是不知表哥今年可否會回來。”

想到秦彥,李襄宜心中也是十分想念,想想他前往遼州也有三年了。對于秦彥未能趕回來救他一事,她心中倒是沒什麽怨氣,畢竟最後還有九皇叔救她,于她來說不過是多走了一步路。

這時翠柳在屋外通報,“殿下,王爺來接您了。”

“九皇叔接本宮作甚?”

“你不是說近日不太舒心,本王帶你去玄清觀上香散散心。”話音剛落李徹從外面走了進來,身上還帶着涼氣,顯然是在外面待了許久。

李襄宜最近的确是時常遇到一些糟心事,不是扭傷腳就是磕着碰着,早就想着去上上香去去黴氣。

“皇叔怎麽知道?!”

“許是本王與襄兒心意相通。”李徹冰涼的手指在她腦門戳了一下,頓時一股涼意從他指尖傳到她身上。

李襄宜捂着腦袋嗔他一眼,“好冰。”

“帶上行李,帶你去玄清觀住上幾日。”

喜鵲早就得了李徹的令将行李收拾妥當,李襄宜開開心心地跟着李徹登上馬車前往玄清觀。

玄清觀在京郊的一座幽靜的山上,山并不高也只有玄清觀這一座道觀,卻香火鼎盛,往來百姓絡繹不絕。

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玄清觀門前,馬車上先是下來一個清貴俊美的男子,随後男子從馬車中牽出一個女子,她穿着紅色的狐裘,狐裘滾着白邊将臉遮了大半露出精巧的下巴和紅潤的唇,只憑這一眼便能叫人看呆了去。

“九叔,我們進去吧。”

李徹牽起李襄宜的手,為她擋開往來的人流,“人多,小心些。”

李襄宜走到殿內虔誠地上了香,李徹不信這些便站在外面等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她走出來。

他打趣道:“有什麽願望需要說這麽久?”

“襄兒沒有什麽願望,就是希望父親、母親和九叔都平安順遂。”

還有希望自己能夠不要重蹈夢中的覆轍,這輩子能過得順順利利就好,她在心中說道。

察覺到往來的人投在李襄宜身上的目光,李徹擡手打算将帽子給她戴上,誰知這時竟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妖風。

李徹眼疾手快擋在她身前,用身體為她擋住了大部分的風。

“我的紙!我的紙!”是一個年輕男子在叫喊。

應是風起的突然,将他桌上的紙張吹飛了,寒風裹着紙張四處飛舞,有幾張就落在李襄宜腳邊。

她蹲下身将它們一一撿起,紙上隽秀的字跡頓時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原來這是一篇策論。

那書生跑到李襄宜面前道謝,“多謝姑娘,這是小生的紙。”

李襄宜将手中的紙張遞了過去,看到書生臉的一瞬卻有些呆住了,他怎麽生得這般面熟?

這書生身形瘦削,一身藍色儒衫漿洗得微微發白,面容清修眉眼細長,通身都是溫和的氣質,若是錦衣華服裝點一番定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

只是她瞧着紀何的長相總覺得在哪見過,但是她确定她從未見過此人。

“你是明年春闱的考生?”

書生愣了一下,“姑娘怎麽知道?”

“我方才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是你寫的策論?”

書生面皮一紅羞澀道:“姑娘看到了?小生紀何獻醜了。”

“紀公子可否借我拜讀一番?方才只看到了一部分便覺得十分精彩,若是不看完想來可惜。”

“當然可以,只是我這都被風刮亂了,有些怕是也不知被刮哪裏去了,等小生重新謄寫一遍再遞給姑娘。”

“不知姑娘家住何處?”

李徹在一旁看他們相談甚歡早就心生不耐,眼見這窮書生竟敢追問住處頓時便冷了臉,“追問姑娘家的住處這便是你讀的聖賢書?”

紀何頓時臉紅到了脖子根,他連忙擺手解釋道:“姑娘,小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

李襄宜被這書生的樣子逗笑了,她拉了拉李徹的袖子示意他不要這般兇神惡煞。

“紀公子不必驚慌,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近日就住在這道觀中,你若是寫好了交給我的丫鬟便是。”

“小生正好也住在觀中,明日便遞給姑娘。”

“好,那我便等着公子的策論。”

與那紀公子分別之後,李徹便一直臭着個臉,李襄宜想和他說話他丢下一句“累了”便徑直回了屋子,留下李襄宜和兆松等人面面相觑。

“兆松,九叔這是怎麽了?可是朝中有什麽棘手的事情?”

“額、”兆松瞧着她不開竅的模樣自己都替自家王爺着急,“王爺可能是累了,為了帶您出來散散心,可是熬了幾日将事情都處理了。”

“那我不打擾九叔休息了。”

看着李襄宜轉頭就走的背影,兆松“嗐”了一聲,無奈地跺了跺腳也走開了。

第二日那姓紀的書生果然帶着自己的文章來找李襄宜了,二人坐在院子中的石桌旁聊得十分投緣,李徹就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下,手中還拿着兆松連夜為他調取的紀何的戶籍資料。

一個揚州來的窮書生,家中爹娘都是本本分分的農民,竟養出這麽個會讀書的香饽饽,在先前的秋闱中了解元,此番上京是為了打點門路,只是家中實在清貧這才靠着為往來的香客寫寫書信寄居在玄清觀。

紀何雖是書生,對游記雜談之類的書籍也頗有涉獵,他将自己從揚州到京城的一路見聞都說給李襄宜聽,說到有趣處逗得李襄宜呵呵直笑。

再加上紀何在賞畫一事上很有自己的獨到見解,李襄宜難得碰到一個人能同她聊得這般投緣,便約好了下次一同作畫。

“紀公子不知投到了誰的門下?”

說到這裏紀何不免羞澀了起來,他尴尬地抓了抓後腦,“說來慚愧,至今還未找到老師。小生家境貧寒又初來乍到,至今也沒能結識幾個高門子弟。想來許是小生的文章實在他太過平庸,這京城聚集了大楚最優秀的學子,小生不過泯然衆人罷了。”

在大楚,考生們若是在考試之前沒能拜到哪個大臣門下,在春闱和殿試之中确實會吃些虧,紀何沒錢打點門路還未找到老師想來也是正常。

李襄宜不忍心他滿腹才華因為這種原因落榜,想了想便對紀何說道:“紀公子,我九叔在朝中有幾位相識的文官,若是你需要,我可以請九叔幫你引薦一番。”

紀何有些手從若驚,他驚喜地看着李襄宜,“李姑娘,這、這會不會太麻煩李公子了?”

李襄宜莞爾一笑,“怎麽會?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說句話的事情。”

紀何雖一直知道這二人家世不凡,但是聽到李襄宜這般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的話,心中還是咯噔一下,這二人的家世怕是比自己想象中還要高上許多。

只是對方不提,怕是不想說,自己也不方便多問,只當不知便是。

紀何同李襄宜聊了一會兒便回去溫書了,李襄宜便想着将此事同李徹提一提,早些定下。

“九叔,你可否替紀公子引薦幾位大臣?”

李徹放下手中的書卷,“怎麽?他向你開口了?”

李襄宜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是襄兒自己同紀公子提出要九叔幫他引薦的,襄兒只是覺得他若是因為沒有門路而沒能取得好的名次實在是有些可惜,襄兒瞧了他的文章,可是有狀元之才呢。”

李徹有些意外,狀元之才?這評價不可謂不高了。

只是窮書生、進京趕考,遇到了賞識他的富家小姐,頓時先前看過的《玉娘傳》浮現在李徹腦海中,好像還有哪個話本子裏面是什麽新科狀元尚公主?

金榜題名、信馬游街、洞房花燭,想到這裏李徹的眼神頓時危險了起來。

“此事我記着了,回頭就派人去各位大人那裏問問。”

得了李徹的首肯,李襄宜開心極了,“多謝九叔,那襄兒便不打擾了。”

直到李襄宜的身影消失,李徹才對着兆松招招手,“兆松,去将襄兒先前險些和親的消息透露給秦彥。”

兆松不解,“這不是您說對秦将軍封鎖消息?怎麽如今又要主動告訴他了?”

“順便告訴她,襄兒看上了一個頗有文采的考生,意圖在他考取功名後招他為驸馬。”

兆松蒙了,公主何時說過這話?

片刻後他便明白了他的意圖,對着李徹豎起了大拇指,“王爺,高,屬下這就去辦。”

“去吧。”

李徹靜靜坐着指腹摩挲着扳指,此刻正在讀書的紀何卻無端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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