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李襄宜本就在發呆, 李徹突然的一句要不要對他負責可謂是叫她驚慌失措了。
她,她還沒想好。
她慌亂中想要起身,不知是踩到了什麽腳下一個踉跄便摔落在地。
李徹想伸手去拉她卻還是慢了一步, “襄兒,你沒事吧。”
“沒事,時辰不早了, 我、我先回去了。”
李襄宜避開他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後臀處還隐隐作痛,
她幾乎是慌不擇路地便跑開了。
李徹無奈地嘆了口氣,拿起一旁的狐裘追了上去,“慢些, 外面冷。”
喜鵲正蹲在前殿和兆松一起烤紅薯吃, 剛吃了沒幾口就看到自家殿下行色匆匆地走了過來。
“喜鵲,回宮。”
“啊?哦,是殿下。”她放下手中的紅薯和兆松對視一眼, 兩個人具是一頭霧水。
深冬的夜晚,寒風刺骨,李襄宜一出大殿便覺得周身被寒氣裹挾,身上單薄的宮裝根本抵禦不了這寒氣。
但是她又不想轉頭回去面對李徹, 只能咬咬牙走進寒風中。
忽然間,一個厚重的狐裘兜頭蓋住她的身體,李徹站在她身前為她系上系帶帶上帽子,隔絕了所有的寒冷。
“跑什麽, 沒想好就回去慢慢想,我又不是逼着你非要今日給個結果。”
“夜深了, 我送你回去。”
說完,不容拒絕的, 李徹牽起她的手帶着她往翠微宮的方向走去。
喜鵲看着好似在鬧別扭的二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麽,和兆松擠眉弄眼了半天結果對面也是個傻的什麽都不知道。
她氣得跺腳,甩手跟了上去。
狹長的宮道上只有他們幾個人的身影,李襄宜安安靜靜地被李徹牽着手,從方才李徹追出來個給她送狐裘她就沒再說出一個字。
她既說不出拒絕的話又不能随意地答應,只能閉口不談。
宮牆上映着二人的身影,忽然一粒冰涼透明的東西落在她的鼻尖,她伸手去接,很快一片兩片的雪花落在她掌心,随後融化消失不見。
“下雪了!”
李襄宜擡起頭,紛飛的雪花在燈火的映照下從夜空中落下,落在臉上冰冰的。
李徹回過頭看她,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跟着她的眼睫微微顫動,她的鼻尖被凍得透出微微的紅,他沒說話不忍心破壞這一刻的美好。
喜鵲和兆松站在幾丈之外的地方,眼前是一對璧人攜手站在雪中,在她看來簡直就是天造地設。
“王爺和殿下好般配啊!”喜鵲雙手合十滿臉激動。
“若是成婚以後生個小殿下,肯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孩子。”
喜鵲聽到兆松的話立刻回過頭,瘋狂點頭表示贊同,“我也是這麽想的,以後我要給我們殿下帶小殿下。”
一旁的李襄宜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忍不住輕咳了兩聲,“咳咳。”
她瞪了一眼喜鵲,示意她住嘴,不準再胡說。
什麽成婚,什麽小殿下,亂七八糟的說出來惹人心煩。
李徹在一旁倒是很受用,畢竟他也覺得他們的孩子會是全天下最漂亮的。
許是他臉上的笑容太刺眼,李襄宜咬着唇也瞪了他一眼,李徹立刻收斂起臉上的笑意,他輕咳一聲以作掩飾,“走吧,雪下大了。”
翠微宮離李徹的承明宮并不遠,走過長長的宮道再穿過禦花園便到了。
一路上李襄宜都不說話,李徹也不勉強她,就這麽靜靜地将她送回了翠微宮。
“到了。”
“九皇叔早些回去吧。”
“終于肯說話了?”
“...”
“給。”李徹從懷中摸出一個厚厚的紅封塞到她手裏。
“這是什麽?”
“過去六年加上今年的紅封,襄兒,這幾年我每一日都想回來,但是我不敢也不能,我以後都不走了。”
李襄宜鼻子一酸,“我已經長大了,早就不拿紅封了。”
“傻氣。”
李徹摟過她,“等你哪日嫁給我,就不用再領紅封了。”
李襄宜臉蛋埋在他懷中,聞言賭氣地推開他,徑直跑開了。
“夜深了,九皇叔回吧。”
看着李襄宜跑開的背影李徹久久駐足。
兆松看了看李徹肩頭的一片雪開口道:“王爺,天寒了,我們該回吧。”
寂靜的夜色中傳來一道無奈的聲音,“走吧。”
承明宮中,李徹的寝殿之內,他剛剛沐浴過,身上還帶着微微的潮氣。
兆松候在一旁遞上剛剛送來的密信,“王爺,探子已經将太子的來歷調查清楚,請過目。”
李徹接過信打開看了看,信上說十八年前何記布莊的何氏夫婦的确曾經突然有了一個兒子,只是他們在一次回鄉探親之後許久未歸,等回來之時已經換了一家人,雖面相上有些相似但是多年的鄰居都能察覺出蹊跷之處,後來槐樹胡同的住戶怪異地陸陸續續都搬了走,住戶換了幾茬倒是沒人知道何家這一出怪事了。
“重賞。”
“是。”
李徹将信放在燭火上點燃,很快火舌便吞噬了紙張,只留下一片灰燼。
“你也去休息吧,準你休沐三日。”
“是,謝王爺!”兆松聽到自己可以休沐三日,激動地聲音都壓抑不住了。
不知是不是殿內地龍燒得旺的原因,李徹今夜覺得身子有些燥熱,難以入睡,一閉眼就是李襄宜羞怯的眼神和微腫的紅唇。
第二日一大早,他是被外面的炮竹聲吵醒的,一睜眼他便察覺到那抹濕涼。
李徹擡起手臂蓋住了眼睛,躺在床上平複心情。
昨夜一整夜他都在反反複複做夢,夢中的李襄宜似乎很怕他,看到他便要縮到床腳不讓他碰一下,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禽獸得很将她困在身下疼愛了整整一夜,炮竹聲響之前,她正縮在她懷中泣不成聲地求他停下。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很禽獸,但是他控制不住,尤其當她杏眼含淚,嬌着嗓子叫他“既白”。
“兆松,叫水。”
來的是一個小太監,“王爺,兆松大人今日不當值。”
李徹這才反應過來昨夜準了兆松休沐三日。
“去叫水,本王要沐浴。”
“是,王爺。”
浴室之中霧氣缭繞,李徹手臂張開坐在湯池之中,雙眼看着前方卻沒有焦點,似乎在想事情。
他在回味昨夜的夢境,太過于逼真以至于他都在懷疑這夢的真實性,他了解自己,得不到就要強娶的确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還有夢中那無盡的纏綿...
良久,他将手放到水面下,随後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新年伊始,宮中事務繁多,李徹這一忙便已經出了年關,随後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今年的春闱。
這一忙就是一兩個月不見人影,若不是她隔幾日便能見到兆松前來彙報他的行程,她都要以為這個人又一聲不吭地跑了。
這些日子李襄宜不是安靜地待在翠微宮中讀書作畫,就是跟長寧一起湊在一起飲茶談天,日子過得悠閑得很,連清河都不來找她的不痛快了。
出了正月之後淑妃便被升為貴妃,一下子便成了宮裏僅次于皇後的最尊貴的女人,母女二人都心情大好,清河也沒心思來挖苦李襄宜。
而太子的婚事也定了下來,劉怡月被指為太子妃,還有幾個世家小姐被指為良娣良媛,等着秋日天氣涼爽之後挑個好日子成婚。
劉府在官場上本就受器重,如今又出了一個貴妃一個未來的太子妃,可謂是一時風光無兩。
皇後是個大度的,加上鎮遠侯府的子孫出息,她并不計較仁豐帝給劉家的恩寵,相反她也一直很感激當年仁豐帝剛登基之時劉相的鼎力相助,才讓他們的處境不至于很艱難,不然她也不會選擇劉家的姑娘做太子妃了。
春闱的日子漸漸近了,李襄宜便想着去見一見紀何。
先前她聽兆松說李徹已經為紀何引薦了盧相,盧相不僅在政治上有自己的真知灼見,還寫的一手好詩,在文人中頗有地位,他十分欣賞紀何的才華,當即将他招為門生。
春闱這日,李襄宜取了出宮的腰牌乘着馬車前往京城貢院,那裏是春闱的考場所在,整個大楚學子都在此處等着證明自己。
她衣着簡樸,乍一看只當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只是那通身的氣度和驚人的美貌還是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負責檢查的隊伍中有認識李襄宜的人,看到她立刻轉身跑向一個方向。
紀何站在隊伍中看到李襄宜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直到喜鵲走到他面前,“紀公子,我家小姐有請。”
紀何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走向了李襄宜。
“草民拜見公主殿下。”
“紀公子不必多禮,我只是以玄清觀中的李姑娘的身份來見你。”
李襄宜對喜鵲使了個眼神,示意她将手上的籃子交給紀何,“紀公子,這是我為你準備的幹糧和水,進了考場便要待三日,你收下以備不時之需。”
紀何本想推辭,但是想想自己已經承了襄陽公主那麽大的情能得以拜入盧相門下,這一份小小的幹糧實在算不得什麽,何必矯情。
他接過籃子對着李襄宜行禮,“小生謝過李姑娘,日後李姑娘若是有需要小生幫忙的地方,小生必竭盡全力。”
李襄宜受了他的禮,微微一笑道:“紀公子,我不需要你回報我,只需要你來日高中能做個好官。”
“小生銘記。”說完紀何便轉身回到隊伍末尾,等着檢驗。
喜鵲看着紀何的背影,他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儒衫,在隊伍中像一棵堅韌的翠竹,“主子,奴婢怎麽覺着紀公子看着很眼熟呢。”
喜鵲的話激起了埋在李襄宜心中許久的想法,“你也覺得他很眼熟是不是!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只是想了許久也沒能想起來。”
“是不是許久未見記岔了啊?”
李襄宜喃喃道:“不知道呢,許是想多了也說不定。”
“主子,你說紀公子會高中嗎?”
“還未走到殿試那一步呢,一切都是未知。”
即便是李襄宜對紀何有十足的欣賞她也不能就這麽篤定紀何一定能高中,這考試不僅是拼實力也是拼運氣。
看着紀何的身影消失在貢院門口,喜鵲小聲地開口,“主子,紀公子已經進去了,我們該走了。”
“走吧,去建安公主府,今日長寧約我一起看戲。”
“是。”
馬車載着她緩緩離開,考生們都進了貢院,貢院門口的馬車也一一散去。
貢院內的主考官位置上正坐着一個男人,他聽到手下禀報說襄陽公主在貢院外送一個考生進考場之時,古井無波的臉色終于起了一絲漣漪,此人正是李徹。
他以手支額,“襄兒送的是不是紀何那書生?”
“禀王爺,正是紀何。”
“本王知道了,下去領賞吧。”
“是,小的謝王爺。”
那人走後李徹一直坐着沒動,久到一旁的兆松心中都在打鼓。
“王、王爺,那個殿下一直欣賞這紀姓書生,今日還特地來送他,怕不是真的想招這小子做驸馬吧?這狀元公主的,自古以來就是佳話。”
這話可真是戳了李徹的肺管子了,他瞥了一眼兆松,他立刻憑空打了個哆嗦,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這時負責監考的考官走了過來對李徹行禮,“王爺,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您這邊請。”
李徹撩起袍子站起身,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好,本王正好去會會那小子。”
兆松聞言立刻追了上去,“王爺,冷靜!冷靜!”
考場內,李徹站在紀何的座位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精致的食盒,眼中開始醞釀起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