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皇後一聽這話立刻露出笑臉, 眼角都現出細微的紋路,“好,難得你松口, 既然你答應了本宮便尋個日子叫江家小姐進宮,這次可不能再想往日那般尋個借口跑了。”
“皇嫂定個日子,臣弟一定準時赴約。”
“好、好。将你們一個個的婚事都定下來, 本宮的擔子也就可以放下了。”
李襄宜對着皇後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母後,兒臣還想再陪您和父皇幾年。”
皇後拍了拍她的手,“這可不行,雖然本宮和你父皇也舍不得你, 但是你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便是再舍不得也不能将你一直留在宮裏。”
李襄宜突然便想起來先前的那次和親,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了起來,片刻之後又覺得自己有些小肚雞腸了。她是一國公主, 榮譽加身自然也有該承擔的責任。雖然早就将這件事想開了,只是心中還紮着那麽一根刺。
皇後瞧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羞澀便不強迫,便轉過身對着李徹, “既白,你平日裏在朝中走動多關注關注這狀元郎,看看他品行如何。”
李徹明知故問,“怎麽了?皇嫂怎麽突然關心起這狀元郎了?”
“還不是為了襄兒的婚事, 本宮瞧着這狀元郎一表人才又才華橫溢,配襄兒正合适。”
“既然是襄兒的終身大事, 臣弟自然會對狀元郎多多注意。”
李襄宜聞言悄悄擡眼瞪了他一眼,李徹對着她微微勾起嘴角, 眼神赤裸裸地在說,沒錯,他就是故意的。
她狠狠偏過頭,再也不看李徹一眼。
回宮之後她便借口累了早早地回了翠微宮休息,之後好些日子沒怎麽出翠微宮。
她雖然幽居翠微宮,紀何的消息卻一直傳到她耳中。
紀何那日跨馬游街已然出進了風頭,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他被封為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雖然官職不高,但是翰林院的官員是距離皇帝最近的官員,他們的升遷比起其他官員多年的勤勤懇懇,很多時候就是皇帝的賞識。
這些日子他忙碌于曲江宴的事情,一直無暇向襄陽公主親自道謝。
放榜之後他收到了李襄宜身邊的兆楊侍衛送來的賀禮,裏面除了一副他披紅游街的畫之外還有一小箱銀子。
曲江宴是新科進士們在科舉結束之後舉辦的宴會,地點就在京城東南角的曲江園林。他作為狀元便是要承擔錄事一職,只是這曲江宴十分隆重,宴會所需的銀錢也是進士們自己出的,他無法推辭,李襄宜為他送來的這一箱銀子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宴會當日,京城內的百姓們都聞訊而去,想要一睹進士們的風采,許多王公貴族也盛裝出席,就連仁豐帝都帶着妃子和公主們來到了曲江宴。
仁豐帝站在紫雲樓上,看着下面曲江宴的盛況,一個個小攤子沿着江畔一字排開,百姓熙熙攘攘,遠處還有一處搭建的高臺,臺上是戲曲和雜耍的表演,連京中最負盛名的戲曲班子都特地來此登臺表演。
仁豐帝興致勃勃地看着下面,“這曲江宴當真熱鬧啊。”
皇後對遠處的戲臺很感興趣,“難怪陛下難得有興致來瞧瞧,果真是有趣。”
一旁的劉貴妃看着清河公主十分感興趣的模樣提議道:“陛下,不如讓襄陽和清河去下面逛逛,和我們待在一起也沒什麽意思。”
仁豐帝笑呵呵地揮揮手,“去吧去吧,自己去玩,朕這兒不需要你們陪着。”
“是,女兒告退。”
比起清河的興致,李襄宜倒是平和得多,她本就不愛湊合這種人多的事情,平日裏也更喜歡和幾個小姐妹待在一起。
清河公主是個愛玩的,帶着婢女和侍衛一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殿下,這曲江宴很熱鬧呢,我們也去看看吧。”
李襄宜看喜鵲四處張望也不忍心壞了她的興致便答應了,“好,那便四處走走。”
曲江宴上世家公子小姐很多,各個都盛裝打扮了一番,李襄宜雖衣着華貴卻也不是特別惹眼。
她帶着喜鵲和兆楊沿着江邊散步,江邊擺滿了小攤,沒一會兒兆楊手上便提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
“姑娘,要不要捏個糖人兒?”
李襄宜循聲望去,是一個胡子都花白了的老人家,他面前擺滿了先前捏好的糖人,各式各樣的動物,栩栩如生。
“好啊,老人家,麻煩您給我捏一個。”
“姑娘要捏什麽樣的?”
“您就捏個我吧。”
“好咧,姑娘稍等。”
老人家年紀雖大,手腳卻利索,拿起面前的糖便捏了起來,手指翻飛間便捏了一個粉裙女子,一看便能看出是李襄宜。
李襄宜結果糖人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喜鵲也瞪大了眼睛,“好厲害!”
兆楊從荷包中拿出幾枚銅板,剛伸出手便被一支折扇擋住,一只手伸過去放了一個銀瓜子在老人手中。
“勞煩幫我也捏一個。”
這個聲音李襄宜不用看都知道是李徹。
老人家看着掌心的銀瓜子有些窘迫,“公子,這銀子小人實在是找不開。”
“這銀子你就收下吧,若是捏得好剩下的就是我們公子賞你的。”
“诶,好好。”
老人将銀瓜子收入懷中,立刻照着李徹的模樣捏了一個糖人。
“公子,給。”
李徹伸出手接過糖人,“甚好。”他的手修長且骨節分明,捏着一個糖人瞧着十分怪異。
“九叔何時喜歡糖人這種孩子玩的玩意了?”
“你能玩得,我玩不得?”
李徹看他一眼擡腳便走,李襄宜氣呼呼地跟了上去。
“九叔不去跟進士們飲酒暢聊,倒是跑到侄女面前惹她不快。”
李徹頓時停下腳步,李襄宜一時不察整個人都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她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眼中有溢出的淚花,“做什麽忽然停下來。”
“跟我走。”李徹不由分說地拉着她的手腕往前方走去。
“去哪?”
“跟我來便是。”
二人走過一座小橋,又繞過一處花園,前面是一處幽靜的亭子,就在李襄宜快要失去耐心之時,她看到了亭子裏的兩個人。
清河公主看着眼前溫潤如玉的男子,臉蛋上有嬌羞的薄紅,她擡手摸了摸發髻上簪着的一朵花,“紀大人,多謝你為本公主選的花。”
“公主,這花是您自己選的,臣只是代勞。”
“紀大人方才做的詩不錯,本宮向來最欣賞有才情的男子...”
話說到這裏紀何再不明白清河公主的意思便有些刻意了,難怪這清河公主将他叫到一邊說是有話要說,原來竟是瞧上了他。
紀何恭恭敬敬地對着清河公主行禮,“公主,臣萬分感激公主的厚愛,只是臣出身卑微,雙親只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公主乃是天潢貴胄、金枝玉葉,臣配不上公主。”
清河有些急了,她今日跑去看進士們鬥詩探花,第一眼便相中了人群中央的紀何,立刻心便砰砰砰跳了起來,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竟然就是要讓他做她的驸馬。
清河公主向來是個直接的,她立刻便叫自己的侍衛去叫紀何,借着摘花的由頭對紀何說明自己的意思,誰知他竟然拒絕了。
“本宮不在乎,如今你是狀元郎,是翰林院修撰,還有誰能瞧不起你。”
“公主是陛下之女,外家乃是劉相,臣這一個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又能算得了什麽呢?何況臣早早便立下誓言未立業何以成家,哪有臉面耽誤公主的年華。”
清河公主咬着唇不說話,眼眶中的淚幾乎就要溢出。
她是女子,更是公主,任誰被男子拒絕都會覺得面子過不去。
“你太過分了!”她扔下一句話,捂着眼睛便跑開了。
紀何掙紮了一瞬,還是追了上去,這曲江宴人多手雜,若是公主出了事,他難逃其咎。
直到二人都離開,李襄宜才悠悠出聲,“九叔叫我來就是要看這個?”
李徹臉上神情一僵,他沒想到李襄宜會是這般無謂的态度。
李襄宜狐疑地看着他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什麽。
她露出無奈的表情,“九叔該不會以為我看了清河有意讓紀大人做驸馬會有什麽想法吧?”
“都說了我對紀大人只是欣賞,沒有男女之情,若是他做了清河的驸馬我也只會祝福,九叔何必拉我來看這一場戲。”只是她覺得兩人不是很合适便是了。
“那你對誰有男女之情?”
“啊?”
李徹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乎是非要問出個結果來。
李襄宜被問得一愣,愣了許久又反應過來明明是自己在質問他,怎麽被他搶先了。
“九叔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就算是要答話也該九叔先回我。”
李徹被拆穿臉上難得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幾乎是手足無措地将手中的糖人塞到李襄宜手中,“這個送你,本王想起來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人多不要亂跑,不要離開兆楊的視線。”
說完他便帶着兆松離開了,李襄宜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氣得原地跺腳,“過分!居然找這般蹩腳的借口!”
她看着手中神似李徹的糖人,氣得舉起來便要扔出去。
手高高舉起了又輕輕放下,這麽漂亮的糖人是無辜的,若是扔了也太可惜了。
她将糖人塞進喜鵲手中,“靖王的大禮,收好了。”
她擔心自己再看一眼這糖人,就會将這糖人當做李徹給吃了。
喜鵲手中被塞進兩個糖人趕緊攥緊底下的竹簽生怕丢了,“是,小姐。”
兆松跟着李徹離開,他也是第一回 見到李徹尴尬的神情。
“王爺,這公主看來是真的對紀大人沒那個意思,您會不會是搞錯了。”
李徹經過方才的事情也确信了李襄宜應當是對紀何沒意思,的确是自己憂慮過多了,“看來本王是真的弄錯了。”
“為了防止夜長夢多,若是能讓他做清河的驸馬...”
兆松睜大了眼睛看着李徹,似乎是沒想到他能想出這樣的損招。
“你這是什麽眼神?本王即便不插手,清河也會去求陛下,更何況陛下本就有此意,本王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
“若是殿下知道的話,定會不開心,到時豈不是更不願意原諒您了。”
李徹腳下一頓,認真地思考了幾息,“你說的有道理,本王還得好好想想。”
而那頭紀何對此事卻全然不知,他追着清河公主出去,曲江宴人潮擁擠,他一直跟在清河公主身後兩步的距離,直到看着她回到紫雲樓上才徹底放下心來。
“紀賢弟,原來你在這兒,叫為兄好找啊。”一個錦衣男子摟着紀何的肩膀,身上有着明顯的酒氣。
“王兄,我方才有些私事要處理,叫王兄久等了。”
兩人勾肩搭背走回花園中,衆人看到他們立刻迎了上來,又是一陣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曲江宴之後紀何被特準回鄉接雙親進京,衣錦還鄉對讀書人來說是莫大的榮耀,這次他不再需要旁人給他資助,李襄宜知道之後也只是為他送了一封書信道喜。
她在宮裏沒什麽樂趣,連長寧都被建安大長公主拘在府中,她幹脆便去禦花園中采了花學着書上的法子做花露。
“殿下,奴婢昨日看禦花園的海棠花開了,今日日頭不曬,我們去摘些?”
李襄宜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雲層密集的确不曬,她點點頭,“好,我們今日去摘些,海棠花露本宮還未嘗試過。”
主仆二人提着竹籃走到禦花園,剛走過月門洞就看到前面有一對男女,男子剛剛将一朵垂絲海棠簪進女子發髻之中,女子面色薄紅,羞得都不敢看他。
男子似乎是察覺到有人,轉頭便與李襄宜四目相對。
李襄宜喃喃道:“九皇叔...”
還是李徹身邊的女子先回過神來,她對着李襄宜福身,“臣女江若妍,拜見襄陽公主。”
這位江小姐是河西節度使最看重的孫女,平日裏都是帶在身邊親自教養,鮮少回京,李襄宜也只是點頭之交,在宴會上見過幾回并不相熟。
只是二人都是名滿京都的才女,名字倒是經常放在一起提及,李襄宜對她并算不上陌生。
她和李徹站在一起,倒是應了那句郎才女貌...
呸呸呸,她在想什麽啊!
李襄宜穩定好思緒,“江小姐免禮。”
“襄兒怎麽在這裏?”
李襄宜想到方才看到的畫面,心中竟生出一抹酸澀來。
“襄兒來禦花園是想采些海棠花回去做花露,啊,忽然想起未帶剪子要回宮取,襄兒告退。”
她甚至不等李徹答話便轉身跑開,“喜鵲,回宮。”
喜鵲看了看籃子中小巧的金剪子,趕緊跟了上去,“是,殿下。”
直到李襄宜的身影消失,江若妍才擡手将發髻上的花取了下來放回李徹手上,“王爺追求女子的手段未免太不高明,不高明的手段作用是好是壞可不好說。”
“哦?江小姐有何指教?”李徹手指撚了撚花莖,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顯然方才郎有情妾有意的簪花圖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戲碼。
“王爺想刺激公主讓她認清自己的心意,顯然方才公主已經亂了心神,臣女倒是有一計策,不知王爺是否感興趣?”
“洗耳恭聽。”
江若妍湊到李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說完之後便退開兩步等着李徹的反應。
“本王倒是願意一試,若是有用江小姐的事本王必然說到做到。”
江若妍粲然一笑,“那臣女便提前恭賀王爺抱得美人歸了。”
“江小姐膽識過人。”
“形勢所逼罷了,誰不想像公主一樣凡事有王爺做後盾呢。”
說到這裏,江若妍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誰能想到人前久負盛名的才女,在後宅也有自己難言的苦衷。
“那本王也提前祝江小姐得償所願。”
“臣女謝過王爺。”
随後二人在園子中随意走了走便去向皇後交差,皇後看到他們相談甚歡的模樣心中暗喜,當即便謀劃着要留江小姐在宮中住些日子。
“妍兒與本宮投緣,何不留在宮中住上些時日,過幾日陪本宮賞晚梅,錯過這回可就要等明年了。”
江若妍哪裏不懂皇後的話中有話,她悄悄看了一眼詢問李徹的意思,瞧見李徹微微點頭這才應了下來。
“臣女一直聽聞娘娘愛梅,這天底下最好的梅花都在娘娘的禦花園,如今能被娘娘邀請一起賞梅,臣女簡直是三生有幸。”
皇後被江若妍哄得呵呵直笑,“你這丫頭就是嘴甜。”
江若妍被皇後留在宮中小住的事情立刻便傳遍了宮中,宮裏的人向來說一句話要拐三個彎,這一件小事加之有人瞧見靖王親自陪江若妍逛禦花園,宮中的人當即便明白這是江若妍成為未來靖王妃的信號。
這日李襄宜正在書房作畫,喜鵲去小廚房取了甜湯,回來便神情怏怏的。
李襄宜擡頭看她一眼,手中的畫筆卻沒停,“怎麽了?出去一趟臉色都不好看了?”
“殿下,奴婢方才去小廚房,聽見他們在議論說皇後娘娘屬意江家小姐做靖王妃呢,她現在都住進宮裏來了,明明王爺是心悅于殿下的。”
喜鵲憤憤不平,李襄宜聽到這話卻是愣了,連筆尖的墨汁滴到畫上都沒發覺,一大團墨滴在畫紙上,立刻泅濕了一大團。
喜鵲立刻抽出畫紙卻還是慢了一步,“殿下,畫紙污了!”
李襄宜這才手忙腳亂地将畫筆放下,只可惜紙上有一大團墨漬,徹底将線稿破壞了
“幸好這畫才畫了沒多久,不然就太可惜了。”
“無礙。”
李襄宜将畫紙放回桌上,換了一支筆,寥寥幾筆就在那團墨漬上畫了一匹駿馬,馬兒揚起四蹄向前奔跑。
喜鵲在一旁早已目瞪口呆,“殿下您真厲害。”
“你方才說宮人都在議論什麽?”
“哦,就是江家小姐要在宮中小住。”
“本宮知道了。”
李襄宜再也沒了作畫的心思,她将手中的畫筆方才,看着眼前未完成的畫作,輕輕地嘆了口氣。
“本宮乏了,想先睡會兒,你下去吧。”
說完李襄宜徑直走到書房擺着的貴妃榻上,合衣躺了上去緩緩閉上眼。
喜鵲納悶,今日殿下明明已經午睡過了,怎麽這會兒習畫才半個時辰便累了,這在往日從未發生過。
“本宮沒事,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喜鵲将桌上的碗收走,悄聲地走了出去。
李襄宜躺在貴妃榻上,手中還攥着李徹給她的玉佩,她雖然不明白為何李徹轉眼間便同其他女子談婚論嫁起來,她卻知道這件事絕不是空穴來風。
她閉眼思索了許久,終于下定了決心。
第二日早上,李襄宜便收拾妥當帶着喜鵲去了皇後的宮殿。
皇後正在聽宮人彙報宮中事務,聽到小太監彙報說襄陽公主來了她也很意外。
“你們下去吧,本宮有空了再聽。”
“是,娘娘。”
李襄宜看到一群宮人退了出去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來得不是時候。
“母後,兒臣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皇後對着她招招手,“襄陽快來坐,這一大早的怎麽想起來到本宮宮裏來了?”
李襄宜乖巧地坐到皇後身邊,她昨日掙紮了一夜,既然下定了決心,也不想再糾結。
“母後,兒臣聽說您留江家小姐在宮中小住,兒臣與她有過幾面之緣,倒是可以帶江家小姐在宮中走走。”
皇後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诶,你這傻孩子。本宮留江小姐在宮中小住是為了讓她同你九皇叔培養培養感情的,你陪着她這叫什麽事。”
應證了宮中的傳言之後,李襄宜幾乎有些坐不住了。
“原來是這樣,母後看來很滿意江家小姐。”
“那是當然,若妍這孩子生得花容月貌不說還才情兼備,既然是江大人和江夫人親自帶在身邊教養,這掌家相夫應當是不在話下。上次他們二人相談甚歡,本宮瞧着這次怕是八字終于有一撇了。”
江若妍的父親是個混不吝的,資質平庸便罷了,還是個寵妾滅妻的,江若妍雖是嫡女卻處處被姨娘家的姐姐處處針對。河西節度使江大人對這個混賬兒子失望至極卻不忍孫女放在父親身邊受磋磨,便将江若妍帶到身邊,自此江若妍便遠離了京城,随着江大人夫婦常年住在河西。
皇後臉上笑意盎然,李襄宜臉上的笑卻幾乎挂不住,“是、是嗎?那要恭喜九皇叔了。”
又陪着皇後坐了一會兒,李襄宜尋了個借口便先回去了,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幾次都走錯路,還是喜鵲将她拉了回來。
李襄宜又病了,她心緒不寧夜間無法入睡,即便是點了安神香有了片刻的安眠,也會在夢中驚醒。
夢中的畫面日漸清晰,她心中認為那男子是太子,每每做到夢中男子與夢中的她纏綿的畫面都會心生嘔意,随後便是從夢中驚醒立刻趴在床邊嘔吐,腹中卻只有酸水。
她好幾日都未能安睡,便是在白日偷得片刻睡眠都實屬艱難,喜鵲急得唇上都起了燎泡。
“殿下,喝藥了。”
李襄宜平靜地接過藥碗,那黑乎乎又苦澀的藥汁她面不改色地喝了個幹淨。
“殿下,為何每日按時喝藥,這病還不見好呢?”
李襄宜笑着安慰她,“沒什麽,只是沒睡好罷了,過些時日就好了。”
喜鵲咬着唇,随即轉過身去用袖子擦眼淚。
“好了,去拿紙筆過來,本宮要寫封信。”
“是。”
喜鵲将紙筆拿來,李襄宜就叫她下去休息,若是有事再叫她。
李襄宜走到桌邊坐下,提筆寫下:九叔親啓....
話還未寫完,紙張上便滴上了幾滴水跡,她将這張紙團成一團扔在桌上。
【九叔親啓...襄兒承蒙九叔厚愛...襄兒祝九叔與江小姐百年好合...】
一番話寫下來,李襄宜早已泣不成聲,腮邊挂着淚珠,瞧着好不可憐。
李襄宜最近一直受到自己良心的拷問,她不接受李徹的心意,卻又萬分不願意李徹談婚論嫁,連帶着對江若妍都産生了一絲嫉妒,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得到李徹這樣的男人。
偏生她又不覺得自己對李徹是男女之情,只當是孩子被搶了長輩的寵愛時的占有欲,只不過她這占有欲實在是太病态了些。
加上今日她又開始頻繁夢到那個前世,以前夢到只覺得恐懼,如今再夢到更多的是惡心,她并不想在夢中和一個她厭惡的男子共赴巫山。
寫完後李襄宜鄭重地将信塞進信封之中,想着找個日子将信交給李徹,好了了這一樁心事。
皇後挑了晚梅開得最盛的那日邀請了一衆世家千金進宮一起賞梅,只是大家心中都心知肚明這場賞梅宴的主角是江若妍,其他人都是陪襯。
即便是這樣,她們也鉚足了勁盛裝打扮,即便當不成靖王妃,若是能給靖王當個側妃也是求之不得的福分。
李襄宜本不打算去的,後來她想着權當是最後一次正式告別,總歸是要親自去的。
“殿下,頭梳好了,您瞧瞧。”
李襄宜看着鏡中的自己,飛仙髻之上插着金釵,只是頭上簪的花襯得她臉色更加蒼白,唇色淡的似乎連一絲血色也無。
“上些胭脂吧,本宮今日這臉色實在不算好。”
“是。”負責梳妝的宮女拿起胭脂和口脂,在她的臉蛋上掃上一團薄紅,水紅色的口脂點上唇中央,臉蛋立刻便鮮活起來。
李襄宜努力地擠出一抹微笑,鏡中的美人也跟着微笑,“就這樣吧,有賞。”
“謝,殿下。”小宮女拿了賞賜開開心心地退了下去。
“殿下,您真美~”在喜鵲眼中,即便李襄宜今日憔悴得很也還是風姿綽約的美人,更何況略施粉黛的她,輕易地便能攝人心魄。
“就你嘴甜。”
“本來就是嘛!”
“好了,時辰不早了,走吧。”
李襄宜到禦花園時恰好碰到了皇後的轎椅,江若妍得了恩寵就坐在皇後的旁邊,同她一起到了梅林。
“拜見皇後娘娘~”
李襄宜見到江若妍的一瞬間便注意到了她發髻上的步搖,這步搖造型奇特,墜的墜子竟是一個小巧精致的走馬燈,仔細看看還能看到燈身上雕刻的圖案。
李襄宜和江若妍兩個人一左一右陪在皇後身邊,後面還跟着一群世家小姐,一行人走在梅林中好不惬意。
賞梅只是幌子,皇後随意逛了逛就叫大家自己去禦花園中玩,就連李襄宜提出要陪着皇後也被她趕走了,
李襄宜漫無目的地逛了逛,幹脆找了個爬滿花藤的秋千坐着發呆,上次來這個秋千花才開了零零散散的幾朵呢。
“殿下,娘娘有事找您。”
是皇後身邊的宮女,李襄宜不疑有他起身跟着那宮女往湖心亭的方向走去。
“母後可有說找本宮何事?”
宮女恭敬地回答道:“回殿下,娘娘只說要找您,并未說明事由。”
李襄宜有些狐疑,卻也沒多想,只跟着那小宮女往前走。
湖心亭同岸邊有一座廊橋相連,那小宮女走到一半便停下了,“殿下,娘娘就在亭子中等您,娘娘吩咐了不讓閑雜人等靠近。”
“好,那本宮自己過去。”
那湖心亭拉了竹簾,裏面看不清,李襄宜沿着廊橋往前走,走進了才漸漸露出裏面人的身影來。
李徹背對着她用手撐着圍欄,他身前明顯還站着個人,他側着頭緩緩向那人靠近,顯然是要親吻她。
那人被李徹寬厚的背影遮得嚴嚴實實,李襄宜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別致的走馬燈步搖。
李徹身前的人...
是江若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