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血之吻④

遲暮住的是兩人間的普通病房，除了他，還住了另外的一個病人，房間也不大，并沒有家屬可以休息的地方。遲暮沒有醒，遲小唯也不會走，因為擔心她的身體情況，湘芮特意去醫院後勤管理處租了一張專門提供給家屬的陪護小床給她睡，自己則打算就在椅子上将就着過一晚上。

她總要等到遲暮醒來，确認他平安無事後，才能放心離開。

只不過她的好意，遲小唯雖然領了情，卻一點感謝她的意思都沒有。臨睡前，她還不客氣地沖湘芮命令道：“我哥要是半夜裏醒了的話，你一定要馬上叫醒我！否則，你就別想再留在病房裏了。”

湘芮一笑置之。

醫院的晚上很安靜，病房裏也只是亮着一盞小燈，昏暗得讓湘芮幾乎看不清遲暮的臉，只能隐約看到他出色的五官輪廓，這是自那天之後，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他，突然竟有種恍如隔世般的感覺。

而她也一度以為自己再見到他時，會心慌，會尴尬，但此時此刻，她心中卻只有滿滿的擔憂。

希望他能快點醒來，希望他沒事。

湘芮勉強地靠在椅背上，長時間維持着一個動作，身體十分酸痛，最後精神實在撐不下去了，才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但她睡得并不安穩，總是夢見堯殊滿臉怒容氣急敗壞地一遍又一遍地沖她大聲地吼，讓她滾出他的世界，越遠越好，然後，又是一次又一次地轉身，留給她的是他絕然離開的背影。

睡夢中的湘芮很難受，但她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難受。

意識漸漸清醒時，湘芮隐約聽到了遲暮的聲音，她頓時睜開了眼睛，急忙起身去看他，卻因為雙腿發麻猝不及防下摔得半跪在了地上，怕吵醒別人，才忍着沒叫出聲來。

病房裏的燈光太暗，遲暮看不清湘芮臉上的表情，但聽她摔倒的聲音，就知道摔得不輕，他緩緩支撐起自己，似是想要伸出手去扶她。

“你別動，我沒事。”湘芮急急地說道，自顧自地扶着椅子站了起來，揉了揉撞疼了的膝蓋，在看到遲暮真的已經醒來，并不是自己的錯覺後，一下子就忘記了痛。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見病房裏除了他們，沒人醒着，便刻意壓低了聲音，關切地問：“遲暮，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痛不痛，覺得惡心想吐嗎？需不需要我叫值班醫生過來幫你看一看？”

遲暮搖了搖頭：“不用了。”借着病房裏微弱的光亮，他看着眼前滿臉都是關切的湘芮，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麽。那天，他拒絕了她之後，他以為自己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她了。畢竟沒有人能在被人那般拒絕後，還當成沒事人。

在被打傷致昏迷前，遲暮還在心裏默默期待過，他受傷，她會不會知道，會不會來醫院裏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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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有想到，一醒來，她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知道自己這樣子的想法很可恥，明明已經将她推得遠遠的，卻依舊希望她能離自己近一些。

只是，在看到她貼心地給遲小唯找了小床，自己卻只是趴在椅子上睡，心頭便泛起了一絲細密的疼痛，甚至比頭上傳出來的痛感更強。

“謝謝你，湘芮，謝謝你來醫院裏照顧我，照顧小唯。”遲暮緩緩地說，他背着光，湘芮不會看到他眼底的情緒，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敢這樣大膽地看着她，“小唯她一定為難你了吧？我替她向你道歉。”

這話聽在耳中，總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湘芮心中微微疼痛，但也還是微笑着搖了搖頭：“沒關系，我沒放在心上。”

遲暮透過窗簾看了看外面，天還很暗，無法确定現在的時間，這才又問她：“現在幾點了？”

湘芮立刻掏了手機出來看，回答道：“快五點了。”

“那應該再過一會兒就能天亮了，湘芮，等天亮了，你就回學校去。”遲暮聲音淡淡地說，“然後好好睡一覺，沒事也不用過來醫院這邊。”

湘芮愣愣站着，沒有回答，她不知道遲暮對她說這樣的話，是在趕她走，還是因為關心她。

見她一直不出聲，遲暮暗自嘆了一口氣，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心酸，最後只好打破了僵局，輕聲說：“湘芮，能不能請給我倒杯水？”

湘芮瞬間回神，忙點頭，微笑：“好，你等下。”

現在天氣冷，醫院裏的溫水瓶也不太保溫，湘芮倒的時候才發現水已經不熱了，忙跟遲暮說了一聲後，才匆匆抱着溫水瓶出了病房，去茶水間那邊打開水。

再回來的時候，遲小唯已經醒了，見湘芮回來，還十分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好像在怪她沒有叫醒她。又見她懷裏抱着溫水瓶，便一把就搶了過去，自顧自地給遲暮倒好水，扶他坐起來後，才将水杯遞到他手裏，乖巧得完全不像對待湘芮時的樣子。

等遲暮喝完了水，遲小唯回頭瞥見湘芮還站在病房裏一動不動，忍不住沖她說：“齊湘芮，你去買點早餐回來吧，我有點餓了！還有，我哥他醒了，你不叫我就算了，怎麽連值班的醫生都不叫過來幫他看一下？”

“小唯，別這樣對湘芮說話，她比你大，是你的姐姐！”遲暮皺着眉頭出聲制止道，“想吃什麽，你可以自己去買。”

“哥，我媽只有我麽一個女兒，我也只有你一個哥哥，齊湘芮她是我哪門子的姐姐？我才不要像她這樣的姐姐！”遲小唯反駁道，不滿地撇撇嘴，繼續說，“哥，是她說要留在這裏照顧我的，又不是我逼她的。她要是不想做這些的話，可以自己離開，我絕對不攔她。”說完，她還挑釁似地瞪了湘芮一眼。

“小唯！”遲暮重重叫了她的名字，眼神十分嚴厲，又因為情緒起伏太大，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湘芮着急着走近了一些，但在看到遲小唯抛過來的冷漠眼神時，止不住了腳步。

遲暮揮開了遲小唯想要幫他拍背的手，低低地咳嗽了幾聲，好半天才緩過來，只對湘芮說：“湘芮，你不用在這裏做這些事情，一晚上沒有休息好，你應該已經很累了，先回學校去吧。”

湘芮見他這麽難受，還想要再繼續留下來，卻在看到他望過來的淡漠目光時，艱難地點了點頭，只最後堅持道：“我先去幫你叫下值班的醫生，你沒事了我再走。”說完，也不等遲暮回答，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值班的醫生來得很快，和護士一起給遲暮做了幾項基本的檢查，在聽到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後，湘芮這才徹底地松了一口氣。

離開醫院前，她還是默默地給遲小唯和遲暮買好了早點，送到了病房。

冬天的早晨來得比較晚，漫天都是濃濃的白霧，幾乎讓人看不清前方的路，湘芮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公交車站，等車的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微信裏有好幾條未讀信息，分別是呂映之和林淮岑發來的。

呂映之是問她有沒有回學校，林淮岑發的卻是關于堯殊的情況，說他沒有找到堯殊，堯殊也不接他的電話，又問她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要從生日宴上跑開，和堯殊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湘芮分別回了信息給他們，但也只是跟林淮岑說自己跟堯殊鬧了點矛盾，讓他聯系上了堯殊後再回個信息給她，其它的什麽都沒有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