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榆關,月出殘垣。
阮君烈親自審問俘虜。
這一次交戰中,阮君烈發覺,共軍使用國軍的裝甲兵俘虜,發揮了很好的作用。阮君烈考慮吸收一些俘虜,提高國軍的戰鬥力。
在打下此城的時候,國軍捉住了共軍一個縱隊的旅長,關在地牢裏,阮君烈決定去勸降。
葉鴻生擔心俘虜沖撞他,建議:“長官,先派個師長去。”
阮君烈不同意,認為司令親自去,對方比較有面子。
葉鴻生只好陪他去。
共軍俘虜文化程度不高,只讀過小學,是地裏長出的農家子弟,虎頭虎腦的,秉性渾樸。
阮君烈還蠻喜歡他的。
士兵将俘虜帶到房間,讓他坐下,一左一右按住他。
阮君烈揮手,讓士兵們出去。
士兵到門外站崗。
阮君烈對俘虜笑了一下,說明來意。
對方愣一下,直截了當地說:“不幹。”
阮君烈和顏悅色,勸說道:“為什麽不幹?打贏了,你可以做官。倘若到時候你不想做官,也可以卸甲歸田,過好日子。”
俘虜說:“不好,我不要做官,也不要卸甲歸田做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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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君烈笑起來,問:“那你要做什麽?”
俘虜說:“我要跟着共産黨鬧革命,建立一個人人都有飯吃的新中國。”
阮君烈說:“你跟着我,也一樣可以的。”
俘虜觑着眼,上下打量阮君烈一番,流露出不信任的神氣。
葉鴻生默默捏一把汗。
阮君烈尊性高傲,下屬見到他必須敬禮問好,沒有人敢這樣看他。阮君烈最最寵愛葉鴻生,允許他平起平坐。葉鴻生也不敢随便失禮,讓長官不快。
阮君烈坐着,葉鴻生就站在一旁護衛他,服侍他。
現下,阮君烈纡尊降貴,變得平易近人起來,可是對方并不領情。
俘虜一臉嫌棄的表情,鄙夷道:“不跟你在一起。官僚主義!”
葉鴻生趕緊把臉扭開,裝作沒聽見,臉上卻有些紅。
阮君烈把翹起來的腿放下,身子往前坐坐,擺出更加真誠的姿态,勸說一番。阮君烈從國民黨建黨的革命傳統開始講,一直講到抗戰的種種愛國精神,勸說他加入。
阮君烈講得很辛苦。
葉鴻生聽得感慨:看來阮君烈很想把俘虜招進隊伍。
共軍的優秀指戰員傷亡率很高。國軍抓住的不多。阮君烈要用他來改善國軍作戰能力。
阮君烈說了半天,俘虜還是不怎麽樂意。
阮君烈耐着性子,問:“你到底想要什麽?有什麽國軍不能給你?他們是怎麽答應你的?我都能做到!”
俘虜固執地說:“你做不到!你是個官僚主義的大老爺,只會說空話,魚肉百姓!我不相信你們!”
阮君烈喉頭梗一口血,暗自咽下去。
俘虜說:“我要跟着紅軍打仗,等革命勝利了,我不做地主,不做剝削別人的人。我要跟同志們一起去建設國防,保護祖國,再也不讓外人欺負她。”
阮君烈看着他,半響沒講話。
葉鴻生心潮澎湃,也沒講話。
房間裏一陣尴尬的沉默,阮君烈讓人帶走俘虜。
俘虜走了以後,阮君烈眉心糾結,臉色很不好看。
葉鴻生給他茶水喝。
阮君烈不喝。
晚上氣溫低,葉鴻生怕他冷,拿披風給他穿。
阮君烈厭煩道:“熱死了。”
阮君烈的性格脾氣并不适合做思想工作,他非要來,結果碰到這麽硬的釘子,差點頭破血流。
葉鴻生不知怎麽心疼才好,也不敢勸慰他。
葉鴻生一安慰,就是認為阮君烈輸了。他哪裏敢。
葉鴻生在旁邊站着,聽他說熱,就去把窗戶打開。
阮君烈站起來,走到窗口,讓凜冽的風吹開胸口淤積的情緒。吹了一會,他關上窗戶,說:“馬上開會,讓他們都過來。”
已經入夜,軍官們不是在吃飯就是在消遣。
阮君烈等不到天亮,要趕快開會。
葉鴻生傳令,讓所有将領到臨時司令部集合。
沒有敗在共軍手裏,逃出生天,衆人正在高興,洋溢着一種喜氣。等他們回去,肯定要授勳加官。軍官們互相打招呼,快快活活地坐下來,發現長官的臉色很可怕,面面相觑。
阮君烈面色沉重,對下面的軍官說:“不要嘻嘻哈哈的。失掉北方,沒什麽好高興的。”
軍官們不敢笑了,低聲議論起來。
有人辯解道:“不是我們失掉的,是他們作戰不力。”
阮君烈不耐煩道:“不管是誰,反正我們以後去不成了!”
下面變得安靜。
阮君烈面上凝着霜雪,對手下的人講述了一番他勸降的遭遇,還有俘虜的表現。
阮君烈評價道:“為什麽沒有殲滅他們?因為我們堕落了,忘記總理的遺訓!日軍投降後日日享樂,丢掉了主義!”
軍官們都不吭聲。
阮君烈沉痛道:“事到如今,在座的人人都有責任!這一次好運,焉知會不會延續到下一次?”
想到共軍的難纏,會議室的氣氛沉悶下來。軍官們都抱着手,皺着眉,心情沉重。
阮君烈讓大家發言。
有人說操練得太松散,必須加強。
阮君烈說:“明天開始集訓。”
有人說要學習總理遺訓。
阮君烈說:“請政訓處來講學。”
有人揭發同僚在守城的時候偷香竊玉,心有旁骛。
阮君烈吼道:“一天不搞女人,你就會死嗎!”
被他罵的倒黴鬼只好低着頭。
阮君烈說:“大家心裏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說一說。”
一個團長察言觀色,小心地說:“我是在想,怎麽激勵前線軍人的士氣,提高他們的戰鬥力……”
阮君烈示意他繼續說。
這位團長大起膽子,說:“我們這一次打仗,到底是為了什麽?士兵都不明白。共匪不是日本人,我們怎麽教育他們?”
阮君烈黑着臉,恨鐵不成鋼道:“在你腦子裏,三民主義被狗吃了嗎!快學總理遺訓!”
團長被吓得閉上嘴,低着頭。
其他人開始發笑,議論起來。
阮君烈把臉色放緩點,擡起手,平息議論,說:“我不是共匪,我不懂他們那一套東西。但是!自清廷瓦解,北伐以來,一直到抗戰勝利,功績是我們的!我們沒有理由出讓!他們不放棄武裝,骨肉相殘就無法避免。我們要消滅他們,統一國家。”
阮君烈環視一圈,說:“革命尚未成功,大家還要努力!”
與會軍官們異口同聲答道:“是!”
阮君烈拍拍手,說:“散會。”
衆人帶着倦意,紛紛散去,只留下葉鴻生。
葉鴻生留着會議室,坐在阮君烈身邊,說:“是不是有點急?畢竟算是贏了,大家心情正好,而且……”
葉鴻生停頓片刻,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阮君烈有些傷神,嘆息道:“還沒論功行賞,就要他們面壁反省,暗地裏肯定罵我。”
葉鴻生微笑起來,說:“不會,他們懂你的苦心。“
阮君烈望着夜色,憂心忡忡地說:“聊勝于無。”
阮君烈也困了,站起來,将軍服外套脫下,交給葉鴻生。葉鴻生幫他拿着,陪他離開會議室,往卧室走。
葉鴻生叫人給阮君烈鋪床,燒水,洗衣服。
阮君烈洗了熱水澡,喝了一盞湯。
見他還不想睡,葉鴻生就坐下,陪他一會。
葉鴻生問:“子然,我們是駐紮在這裏,還是過一陣就回去?”
阮君烈從衣櫃裏挑出一套軍服,預備明天穿。
葉鴻生給他挂起來。
阮君烈說:“我們下周回去,只帶兩個師。其他人駐紮在這裏,交給三十五師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