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悶雷在天上隆隆作響,潑剌剌下一場暴雨。

瓢潑的雨水,漲起河裏的船。

雨水斷斷續續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悶熱起來。

這一日,太陽亮堂。屋檐往下一滴滴的落水。

椴木大門打開,一個衛兵揣着錢,正要出門去稱肉買菜。衛兵回過頭,扯開嗓子,洪亮地問道:“牛肉、紹興酒、白糖,還有醋!還要旁的嗎?”

“沒啦!”廚子叫了一嗓門。

衛兵跨出門檻,正要奔出去,又被人叫住。

葉鴻生叫道:“買些肥皂回來!”

葉鴻生捋着袖子,手上水淋淋的,從院子裏走出來,問他:“錢夠嗎?”

衛兵擺擺手,說:“夠的夠的!”

葉鴻生笑笑,看他跑走,又回到後院。院裏長了幾叢竹子,翠色欲流。園丁在庭院裏,正将落在地上的水澤、樹葉拾掇幹淨。

葉鴻生将阮君烈的衣服從盆裏拿出來,一件一件挂好。

衛兵們站在後院門口,看葉鴻生晾衣服。

自從葉鴻生住下,他每日都給長官洗衣服。洗衣的婦人沒有用武之地,只好擦地,擦窗戶。阮君烈的軍服、襯裏、床單、毯子,葉鴻生全不許旁人沾手,親自漿洗。

葉參謀拍司令的馬屁,快到了肉麻的程度。衛兵們啧啧稱奇。

一個體面的軍官,身上的軍服必須整潔。稍微有點身份的軍官,都有副官、警衛幫忙洗衣服,能替阮君烈洗衣服的人大把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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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鴻生非要自貶身價,跟下面的人搶。衛兵們也不知作何評價。

連這種地方都要表現……

衛兵們唏噓着。

不過葉參謀洗得确實幹淨,動作也利落,不像婦人那般拖泥帶水。憨女人拿棒槌砸好半天,皂角揉上半盆,還沒洗幹淨一件外套。葉參謀拿肥皂給長官洗衣服,像行軍打仗一般雷厲風行,一會就洗幹淨滿盆衣裳,全部曬好。

司令很寵葉鴻生,什麽事都許他插手。

兩人常常秉燭夜談,商量軍政大事。

除了站崗的人,其餘衛兵都聚在前院打小牌,留長官們在後院慢慢談。

衛兵們都知道,葉參謀是最會服侍司令的,他一個人在那裏,抵得上一個連隊的警衛員。

葉鴻生住了半個月,阮君烈再也沒叫人給他打掃房間,也不再叫人給他刮痧,搓背。不消說,這些都讓參謀長代勞了。

葉鴻生幹完活,把手擦幹,戴上帽子,招呼自己的随從官,一起去鎮外的軍營裏。

阮君烈給孫仲良的隊伍配了槍和子彈,正在操練。

葉鴻生點了一批十五師的士兵,每天一同到軍營裏,帶新兵一起學習操練。

走之前,葉鴻生到樓上,敲阮君烈的門,說:“我去鎮外。”

阮君烈正拿着一封徐州發來的電報。

葉鴻生推開門,見阮君烈心不在焉地對他點頭,恩了一聲。

葉鴻生不敢打攪他,悄無聲息地關上門,下樓。阮君烈在樓上,見葉鴻生穿過二門,走出大門,騎上青馬,帶人一起往鎮外的方向奔去。

阮君烈丢開電報,放下掩飾,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茶水放在桌上,已經變冷。阮君烈一口氣灌下去,胸口稍微清涼點。

這幾日,他累得不行。倒不是肉體的勞碌,阮君烈覺得精神上負擔太重,比戰場拼殺還累得多。

同最好的兄弟上床了!

阮君烈一想起來就要崩潰,頭痛欲裂。

那天晚上,他們兩人抱在一起,幹柴烈火,有了肌膚之親。

完事之後,阮君烈不知多麽懊惱。

我這是怎麽了?阮君烈扪心自問。明明知道他想幹什麽,應該遠着他!為什麽非要留下他……

阮君烈煩躁得很,胃口也變得不好。

為了集中精神,阮君烈沒有帶女人随軍,一心一意幹事業。可他的情欲随身帶着,丢不掉,會時時困擾他,給葉鴻生可乘之機。

阮君烈是個豹子一樣的青年,血熱得很,哪裏能沒有欲求。只是他想不到,葉鴻生居然敢乘虛而入。葉鴻生心思偏頗,阮君烈是知道的,但那已經好久了!

這樣長的時間裏,葉鴻生沒有做出越界的事情,現下卻接二連三地……

阮君烈暗暗咬牙。

阮君烈一向看重事功,看輕情愛。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過個一年半載,葉鴻生就該把可笑的念頭抛到腦後,回歸正途。沒想到葉鴻生這麽……死心眼!

羞恥的心思一上來,阮君烈就想拿槍崩了葉鴻生。

可惜他們親住一起的時候,槍放在桌子上面,阮君烈沒撿起來,對葉鴻生開槍。眼下更不可能開槍,事後追懲。更何況,在阮君烈心裏,葉鴻生的人品性情,很值得自己另眼相看,待他好一些。

阮君烈隐忍下來,希望一切像夜露一般,随着白晝的到來被蒸發,了無痕跡。

白日裏,葉鴻生更加恭敬,溫順,似乎沒有什麽不對勁。

阮君烈扶住額頭,發出一連串咒罵。

事實上,千裏之堤,潰于蟻穴。

自從葉鴻生得手之後,他們忍不住又親熱了幾次。

每次都是阮君烈被葉鴻生捉住。

只要阮君烈有生理需求,欲望擡頭,葉鴻生都能發現,比雷達都靈。一旦發現,葉鴻生就會熱烈地糾纏他,要與他共度春風。

阮君烈不喜歡被壓住,葉鴻生就用別的方式占有他,與他親熱。

葉鴻生的口腔溫熱,激烈地吮吻,一直到他射出來。

阮君烈堅持不住,很快繳械。

阮君烈臊得快死了。

昨天晚上,葉鴻生又一次捉到阮君烈,焦灼地親吻他。

阮君烈半軟半硬着,狼狽地抗拒道:“賓卿,放開我!這像什麽樣?将來我們都是要成親的!”

葉鴻生死死摟住他,剖白道:“子然,我喜歡你!我這輩子不會成親的!我等着你,心甘情願陪你。你不願意也不要緊。我心裏就是這樣喜歡你!”

阮君烈暗自罵了一句“我操”,欲哭無淚。

葉鴻生絕對不說“不許你成親”。葉鴻生萬分熱烈地追求,泣血一樣的發誓,樣子之懇切,态度之卑微,讓阮君烈的無法消受,鐵石心腸瞬間融化,變得綿軟無力。

阮君烈扳住葉鴻生的肩膀,郁卒道:“賓卿,你不要這樣……”

葉鴻生用一片熱誠覆蓋住阮君烈,将他擊倒。

等阮君烈飨足了情欲,清醒過來,他又會低落下來,陷入自我厭惡。

葉鴻生感覺出來,安慰道:“子然,是我辜負了你。你只管恨我,我喜歡你。”

阮君烈恹恹地搖頭。

阮君烈仰卧在床上,拿手遮住眼睛,喃喃道:“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葉鴻生聽了,不知怎麽就難過起來,默默不語。

在黑暗中,葉鴻生用嘴唇輕觸阮君烈的身體。

早晨起來以後,葉鴻生也沒說話,照舊給他洗衣服、洗被單。關于洗衣服這件事,阮君烈也覺得一百個不妥。哪裏有參謀長給人洗衣服的!堂堂一個少将軍官,低三下四的洗衣服!連自己的臉都被丢了!

阮君烈煩躁地翻了一下抽屜,想找一只筆出來。

可是不讓葉鴻生洗也不行。要是讓士兵們發現自己床單上的精斑,揉皺的背心上沾染的腥氣,他的臉面就完了!沒法再做人!

阮君烈找不到鋼筆,用力推上抽屜,咒罵一句,從桌上找了一只毛筆。

阮君烈拿出硯臺,開始研墨。

墨汁研好後,他定了定神,準備拿毛筆在紙上畫個地圖,初步拟定一下防禦計劃。

衛兵從樓下跑上來,報說:“長官,有客人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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