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只手拍在宋友達肩膀上,是小王。

“宋哥,你……節哀。”

宋友達擡不起頭,壓抑着哭腔說:“滾!”

小王走了兩步,不放心地回頭叮囑:“傷心完了別往了去醫院看寧總。”

宋友達不耐煩地揮揮手,讓他趕緊走。

失戀應該幹什麽,宋友達完全沒有概念,他已經好多年沒失過。

買醉倒是不錯,但是他昨夜宿醉剛闖了一場大禍,似乎不合時宜;埋首工作也可,但是他剛給領導開了瓢,就算現在去公司也一定會被圍觀,說不定還會被更高層領導找去談話;去超市捏方便面可以發洩戾氣,但是不喝酒的話他還真做不出挑戰道德底線的事……

他呆坐在馬路牙子上,任面前車水馬龍,突然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不知道接下來何去何從。路上人都形色匆匆,趕往下一個目的地,就只有他沒有歸屬。

所以說人生像陀螺,沒有目标地轉個不停,或者轉本身就是目的。還要承受無情的抽打才能維持旋轉的動力。對于宋友達來說,失戀讓他一度輕微地失去了動力,旋轉的速度慢下來,搖搖晃晃地差點失去平衡。

不知幸或不幸,新的鞭子很快抽下來,抽醒了宋友達,讓他從悲情中暫時脫身——公司給他放了帶薪長假,讓他到醫院去照顧寧莀。

這個消息是他坐在馬路牙子上迷失的時候李雷打電話傳達的,還補充說這不是他的意思,是“上面”的決定。

宋友達覺得所謂“上面”不過是男人的障眼法,這是要出手報複自己了。

他據理力争:“這次酒後傷人是我不對,公司要對我有什麽處罰我也沒話說,醫院的治療費用我也全部承擔。但是讓我去伺候寧總還是不妥吧,他不是有家人照顧麽。”

李雷說:“你還不知道嗎?——寧總自從離婚之後就一個人生活,據說親戚都在海外。雖然随便找個照顧他的人挺容易,但是上面人大概覺得由你擔起這個責任更好。”

宋友達說:“可是現在企劃部這麽忙,正是需要人的時候……”

李雷不客氣地指出:“沒有你企劃部照常運轉,你還是擔心下自己的立場比較好。說實話,我覺得公司對你還算是擔待了。一般情況下大概就是開除的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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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友達無語,“老子就是不伺候怎樣!”這樣的話再次敗在“房貸”、“車貸”兩兄弟面前。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自己的形象一定崩壞到某個程度了,然而真正的隐情是無論如何也說出口。

到醫院的時候,頭上綁着繃帶的寧莀打折吊瓶,正卧床抱着盆幹嘔——腦震蕩的後遺症之一。

看到本人,宋友達才真正相信自己确實幹了那件事,沒有愧疚,甚至還有幾分快意,特別是剛剛被分手之後——這多少也拜男人所賜。

助理看到宋友達态度有幾分惡劣,冷嘲熱諷擠兌他。

寧莀,替宋友達解圍:“算了,小宋也不是故意的。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何必計較這麽多。”

宋友達想說你何必假仁假義,嘴上說的好聽,心裏指不定想要怎樣。

寧莀打發助理回公司替他處理公務。

病房裏終于就只剩下兩人。

受傷的男人閉着眼睛說:“沒事,你也可以走了。”

宋友達冷淡地說:“公司給我放長假,照顧你。”

寧莀說:“不需要。”

宋友達心想:從公司方面施壓硬把我弄來的難道不就是你麽!裝什麽不知情。

見他沒有動靜,寧莀有氣無力地說:“随便你。”便陷入沉默。

宋友達感覺到空氣凝滞起來,他低頭站在牆邊,離病床有段距離,他是寧可他們之間的物理距離越大越好。

可是不遠他靠近還是遠離,那男人就在那裏,蒼白着臉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宋友達把目光焦距放遠,落在窗外,外面樹影婆娑,可是眼角的餘光不受控制地一直銜着那病床。

他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也挪開一點……這個單間病房看上去條件不錯,這麽說的話住院的費用也會不少吧……這是要被訛上了麽?

經濟方面的問題讓宋友達陷入嚴肅的思考狀态,不知不覺間時間流淌。

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壓抑的沉默已經充滿了整個房間,男人沒有主動出擊,沒有惡語相向,他什麽都沒有,就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一言不發。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宋友達靠敵意支撐的脊梁開始有點承受不住了,他突然察覺——這是男人的另一場游戲,他在玩心理戰。

他為什麽不說話?是在等我道歉?還是抱着他的大腿承認錯誤?——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宋友達努力讓自己不露怯。他告訴自己——你應當無所畏懼。

想當年,他總是心懷恐懼,怕各種各樣的事情,下個月交不出房租怎麽辦?父母突然生大病怎麽辦?幾年之後還是這麽窮怎麽辦?可走完一段回頭看,真正能被記得的事真的沒有多少,真正無法忘記的人屈指可數,而真正需要害怕的也寥寥無幾。

他精神上行稍微安定了些,暗自深呼吸,漸漸消除和男人獨處的恐懼和焦躁,繼續做着心理建設——

你并沒有做錯什麽……好吧,不管怎麽說打人是不對。但是這男人欠揍也是不争的事實。

自己被半強迫着發生了潛規則,以身體為代價,吃了很多苦頭。結果男人輕飄飄的一句“你要有耐心”帶過,把自己的犧牲和隐忍通通否定。這個騙子!騙取人貞操的流氓!

現在想起來宋友達仍舊氣憤難平,他居然還有臉跟自己玩心理戰術!

他憤恨地把目光落在用沉默折磨他的男人身上。

然而這一眼卻打出所料。

宋友達難以置信地湊近了看,才确定——男人并非裝睡,而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勻,閉着的睫毛沉靜。

宋友達震驚之餘,對自己的智商和能力也産生了懷疑——他剛才到底是中了什麽邪才能把睡着的男人想象成在實施心理戰的?

另一個事實随即嚴重打擊到他——即是說,寧莀就算是閉着眼睛睡覺也能折磨到自己,他簡直就是驚弓之鳥!

宋友達一方面理智地覺得自己被害妄想了,另一方又強烈地懷疑再次被耍了。

他确信自己是真的恨上這個尚能酣睡的男人了。是他在那個YIN亂的夜晚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和性格,使他的心理受到了一時難以愈合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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