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從那天起，小王就請病假不來。

宋友達本來也就是為了羞辱他，并不是真的想索要性賄賂。不過如果小王真的就此辭職，他也無所謂。

這事他就丢下不管，他有的事要忙的。除了工作之外，家裏老人最近頻繁打電話催促他趕緊找個人組建家庭。那意思大概是只要是個女的就行。

也有些親朋好友覺得他現在結婚的條件相當成熟，紛紛介紹姑娘給他認識。

他雖然不是多麽渴望，但是覺得女人确實是人生重入正軌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因此百忙中抽空相親。生産生活兩不誤。

桌子上菜已見底，宋友達狼吞虎咽地往嘴裏扒着食物，吃到八分飽才擡起頭，喝口水。

坐在對面的姑娘臉色不悅。

宋友達讪讪地說：“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們公司最近特別忙，一直加班，為了出來和你見一面，我中午飯都沒吃，才挪出來這倆小時。”

這姑娘是他的相親對象，這是第一此見面，但宋友達覺得好像第一印象已經砸了。

姑娘臉色稍霁，說：“看出你是真餓來了——這麽說你的工作挺忙？”

宋友達說：“是挺忙。我們公司前一陣子人事大變動，這陣子才算稍微穩定下來。”

姑娘說：“聽說你是企劃部領導，是不是管着很多人啊？”

宋友達謙虛地表示沒什麽，權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姑娘說：“你忙成這樣還有時間相親談戀愛嗎？”

宋友達說：“沒時間也得硬整啊，要不怎麽辦？年紀也大了，家裏人一天比一天急，公司裏人言可畏，都看着呢。我再不急也得抓緊了。”

姑娘冷淡地說：“我覺得結婚還是有感情才行。”

宋友達一愣，連忙點頭，“是是是，感情還是基礎，沒感情不幸福。”

姑娘說：“感情是需要時間培養的。可是現在人都很現實，不見兔子不撒鷹。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我就覺得這根本就是矛盾，沒相處怎麽知道合不合适？我是不大可能為了結婚而結婚的。”然後她輕飄飄笑了下，接下來就似乎很無聊的樣子。

宋友達心裏知道這大概是沒戲了。

人家姑娘條件不錯，還相信愛情，想找個能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知冷知熱的男朋友。他确實沒有那個美國時間，也下不起那個血本。

反正來都來了，他埋頭繼續吃飽，然後把帳結了，禮貌地問是否需要送姑娘回家。

姑娘矜持地說：“謝謝，我打算一會逛下街，不用送我了——你是不是還要忙工作啊？你去忙，不耽誤你時間了。”

宋友達也不客氣，心安理得地走了。

出了餐館的門，他看看表，有點茫然。

本來空出一個晚上打算是請姑娘看個電影的，但是現在突然空出一個晚上來，無所事事。

現在他一閑下來心裏就空得發慌，想想實在沒有去處，決定回公司加班。

剛坐上車，電話響，是個一個陌生號碼。

宋友達接起。

對方說：“是宋先生嗎？”

宋友達說：“你哪位？”

對方說：“我是XX醫院腫瘤科的醫生，我姓曹。”

宋友達對這麽個人沒有印象，戒備地說：“請問您什麽事？”

曹醫生說：“是這樣。我想跟你說關于寧莀的事。”

一聽這個名字，宋友達的心漏掉一拍，不知如何作答，默不作聲。

曹醫生說：“我記得你曾經來醫院詢問過他的病情，你算是和他比較親近的人把。”

宋友達冷下聲音說：“我之前是他的助理，工作關系，現在他已經從公司辭職，很久沒見。我和他沒關系。”

曹醫生說：“這樣啊……本來也還以為……算了，那打擾了。”

宋友達忍不住在他挂電話前嘴賤，“他怎麽了？死了？”

曹醫生說：“寧莀是昨天下午兩點半左右去世的。我就想起你之前來過醫院，在醫院內部網上查到你的電話信息。”

宋友達說：“他真的死了？……找我幹什麽？欠醫藥費了？”

曹醫生說：“那倒沒有，預存的醫療費結算後還有部分結餘。不是錢方面的事。只是他好像沒有直系近親能來處理後事的，所以宋先生你看你……”

宋友達連忙說：“我跟他除了工作之外沒有私人關系，不好意思，幫不上忙。”說完就給挂了。

宋友達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道該幸災樂禍好，還是稍微有點人道主義的精神……又覺得本來就是沒關系的人了，不應該再為他糟心，想都不應該再想。

開了會車，他撒氣地狠狠敲着方向盤，氣自己無法控制思緒。

他索性把車停在路邊，生悶氣地想：老子就幸災樂禍怎麽了！

他有理由高興，一個禍害他人生的敗類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了百了，那些龌龊的往事跟着男人一起帶進墳墓了！從此後他就是個新的人類！

他開心！他高興！他喜大普奔！他還想做點什麽事來慶祝下新生哩！

後悔剛剛和相親那女的太敷衍了，醫生報喪的電話也打得晚了點，否則的話他今晚上可以試下勾引第一次見面的女人419。和別人上床的方式來慶祝寧莀的死亡再合适不過！

宋友達從後視鏡裏看自己垮下去的臉，他努力揚起嘴角到十點十分，據說這個角度最能由外而內地讓自己快樂。

電話有響起，宋友達接起。

對方說：“……宋總，是我。

宋友達故作愉悅地說：“你哪位？”

對方說：“……小王。”

宋友達說：“小王啊，有事嗎？”

小王說：“我聽說宋總你今天走的早……”

宋友達說：“如果沒什麽重要的事，我還有別的事……”

小王說：“宋總，那天我對你态度不好，我道歉……你一會有空嗎？”

宋友達說：“有空怎麽樣？沒空怎麽樣？”

小王說：“……我想……想……”

宋友達說：“小王啊，大家時間有限，你能說的簡單點嗎？”

小王說：“我……我想當面向你道歉！”

宋友達說：“那不必了，這些虛的就省了吧。道歉我接受了，沒有見面的必要。”然後就挂了電話。

他對着後視鏡繼續審視自己，用手抓頭發，想是不是應該去趟酒吧。

短信提示音響起，他拿起來看，是小王發來的短信，內容是酒店和房間號，此外并沒有其他。

宋友達捏着手機的手不由攥緊，關于寧莀和他的那些事情再也不受控制，紛紛從被打開的潘多拉盒子中跑出來。

他決定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