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酒店是最普通的商務酒店,宋友達環顧四周,覺得和當初寧莀給自己“初夜”的地方相比未免寒酸,但是以自己和小王的經濟能力來說,算是中規中矩。

浴室裏小王已經洗了很長時間了,宋友達理解他的掙紮,他當初也是差點洗禿嚕皮才出來獻身。

再說他也不是沒有思想上的浮動——實際上他都不知道是否該赴這個約,好像是一時糊塗一時明白,稀裏糊塗就和下屬來開房了。

他只是想做點什麽來慶祝一下……那男人畢竟死了。

浴室的門打開,潮濕之氣和小王沖出來。

小王眼睛不看他,手足無措,再沒了罵人變态時的氣勢。

宋友達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盯着他看。

小王沿着牆,低頭走到床邊,坐下,背對着他,說:“宋總,你看怎麽辦?”

宋友達說:“你說怎麽辦?”

小王說:“……我沒整過這個……”

宋友達說:“房間是你開的,人是你叫來的,有你逼你來嗎?”

小王肩膀抖了下,猶猶豫豫地轉過身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真的不會……”

宋友達說:“誰都不是天生就會的。不會只是借口,那個叫什麽來着……職業道德,職業道德你總知道吧?”

小王剛剛洗的粉撲撲的臉變得蒼白,結巴地說:“宋總、你、你別說這麽難聽……”

宋友達說:“那要怎麽說?指望我哄着你,說我愛你?不覺得惡心嗎?“

小王也被惡心到了,搖頭,“不用!不用愛我!”

宋友達把外衣一脫,說:“少啰嗦了,進入正題吧。”

他往床上一躺,以頭枕首,眼睛一閉,擺出享受的姿态。

良久,小王才靠過來,哆哆嗦嗦地伸手解宋友達的衣扣。

宋友達努力想激動起來,腦子裏胡亂想着不和諧的事情助興,可是無論他開始的設定是如何前突後撅的美女,到後來都不自覺地跳片,寧莀在他身下的樣子不斷閃現。

小王的手開始扯他皮帶的時候,宋友達覺得不能忍了,一把捉住他的手腕,騰地坐起來。

小王都快吓哭了,像貓爪子底下的老鼠。

宋友達撇開他的手,起身下床,一邊系扣子一邊冷冷地說:“不好意思,我覺得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小王愣了,又有點着急。

宋友達說:“我是直的。”

小王說:“你是直的?”

宋友達說:“退一步講,就算我去搞基,也不會看上你的。”

小王臉色複雜。

宋友達整理好衣服,出門前順口說:“對了,你放的那個針孔攝像頭我給拆了。這事就當是個玩笑,你要是還想來上班就來吧。我不會怎樣你。”

小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宋友達關門離開。

在關門的一瞬間他撲到桌子上,花瓶裏的攝像頭果真沒了。

小王手抱着頭,蹲下去,覺得自己徹底被人耍了。

宋友達在小王這裏感覺不到沖動,但是明明他該有一肚子的興奮要發洩。

今天是個好日子,他只是“遇人不淑”罷了。小王看上去長了雙桃花眼,小夥挺精神,但是孬起來真是敗興,皮膚不夠白,身材不夠瘦,眼睛無神,年紀也不對……

他臉色變了變,更加心慌。

宋友達給許攸打電話,直言不諱想過紙醉金迷的生活。

許攸電話裏就樂了:“我只能帶你去GAY吧之類的地方叫鴨子,你不是直的嗎?還是說你嘗試過和男人之後,就再也沒辦法跟女的了?”

宋友達說:“直的彎的、男的女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快樂。”

夜裏十一點,正是夜店熱鬧喧嚣的好時候,許攸帶着宋友達占據了一個角落,叫了兩個年輕男公關招待宋友達。

這是一家GAY吧,他沒來過,只從許攸那聽說過,身臨其境也不過如此——震耳欲聾的音樂只覺得聒噪鬧人,舞池裏不知道90後還是00後的人,宋友達意興闌珊,對兩個男公關頗為敷衍。

許攸說:“老宋,你說你來都來了,這是幹什麽?——你們兩個也別太過分了,這誰玩誰呢?宋總是斯文人。”

男公關一號就故作嬌嗔地說:“宋總~你真壞~~”

宋友達說:“趕緊走!走!!”

小娘炮就一翻白眼,“嘤咛”一聲走了。

剩下那個小公關見風使舵,立刻改變了工作作風,做出乖巧的樣子,規規矩矩地給他敬煙倒酒。

宋友達也懶得搭理他,但是第一次來,也不好太挑剔了。

許攸說:“看不出來啊老宋,一陣子沒見,你這氣場都變了。以前一直覺得你就是個家庭煮夫的命,沒想到你現在成了個硬JB!”

宋友達邊抽煙邊說:“我可以回答你之前問的一個問題——我只做上面的。不過這地方就這麽點意思啊?那可就沒意思了。”

許攸說:“老宋,你啊,這是起點太高了,嘴給養刁了。這店裏最好的貨色也比不上你們家寧……”

宋友達一個眼風甩過去,頗有幾分窮兇極惡。

許攸見風使舵地說:“……寧缺毋濫,寧死不屈呵呵。”

領班風塵仆仆進來打招呼,嗔怪地說:“許總,你怎麽不叫幾個少爺進來伺候你啊?你那金卡打那麽多折,不用多可惜了~”

許攸說:“改天,今天我自帶人,一會就到。”

領班走之後,宋友達問他:“你叫了什麽人來?可別亂七八糟的。”

許攸說:“不是誰,我最近在追的一人,差不多要上手了。”摩拳擦掌,一副淫邪的樣子。

正說着,包房們打開,走進來一個人。

許攸招呼他:“進來進來,小鮑怎麽才來!”

小鮑說:“不好意思許總,我一接到你電話就來了,沒耽擱。”

宋友達一直沒正眼瞅人,覺得是許攸的玩意兒,他沒興趣。

但是眼光瞥到來人的臉他就一下子愣住,再也移不開目光。

小鮑沖宋友達友善地點下頭,坐到許攸旁邊。

有那麽一瞬間宋友達還以為是寧莀。

但随即他想到——寧莀已經死了,不可能有借屍還魂這一說。

宋友達還在死盯着,許攸介紹說:“老宋,給你介紹,這是小鮑,我們公司新人,前途一片光明;小鮑,這是宋總,XX集團企劃部長,我老同學。”

小鮑當成是商務應酬場面,立刻恭敬地遞上名片,奉承了一些好話。

宋友達心不在焉地敷衍,仔細打量,越看越覺得也不是很像寧莀,只在眉眼裏有一二分那個意思,剛剛多半是燈光晃的。

趁小鮑去獻歌,許攸和宋友達嘀嘀咕咕地說話:“怎麽樣?不錯吧。”

宋友達說:“什麽怎麽樣?”

許攸說:“小鮑啊,你剛入行不懂,我這麽多年閱人無數,像這樣的貨色可不多了。”

宋友達說:“你覺得好就好呗,這是個人審美的事。”

許攸說:“喲喲,你還端着……覺不覺得他像一個人?”

宋友達心裏咯噔一下,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愛像誰像誰,關我什麽事。”

許攸笑呵呵地說:“你還真是……反正這是我自留田,就不讓你了。追了也有一陣子了,不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假單純,反正今晚,趁這個機會,今晚我就把他搞定嘿嘿~哥們一會你配合我點。”

他趁人不備往小鮑的酒杯裏丢了一顆藥丸。

宋友達沒想到他來這一手,目瞪口呆的時候小鮑唱完。

許攸端着杯子就迎上去,口幹舌燥的小鮑一口喝掉。宋友達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十幾分鐘後,小鮑就東倒西歪地癱在沙發上。

許攸說:“不勝酒力麽。”

小鮑舌頭都大了,努力想保持清醒而不能,十分痛苦無助,摸着想爬起來告辭,被許攸攔下,說:“醉成這樣就先別回去了,我給你開間房,你休息下——友達,要不你先玩着,我帶小鮑先走了。”連拖帶拽地把人往外帶。

宋友達猶豫遲疑的時候偶爾和小鮑的目光對視,後者雖然神智不是很清醒,但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目光裏幾分驚恐無助,似曾相識。

宋友達心漏掉一拍,來不及多想就起身大喊一聲:“站住!”

許攸頓住腳,皺眉看他。

宋友達喊了之後又有點後悔,他馬上要做一個堕落的人了,和許攸又是多年的朋友,憑什麽要為一個才認識半個小時的陌生人得罪朋友?

許攸皺眉說:“怎麽個意思?”

宋友達說:“我……我也想開個房……一起搭個車行吧?”

小公關立刻很高興地靠過來,乖得不行。

許攸展顏一笑:“那有什麽不行的,一起走着!”

出門不遠就是酒店,小公關自告奮勇地去辦入住,說是有出會員卡能積分。

宋友達站在大廳等,一直留意着身旁色中餓鬼的老友對年輕下屬上下其手地吃豆腐。

小公關辦完,高高興興地挽住宋友達的手,四個人上電梯。

小鮑腿腳發軟,整個人要癱下去,許攸自己有點搞不定,招呼宋友達幫忙扶一把。

宋友達把小鮑一直手臂搭在肩膀上幫撐着。

小鮑嘴裏叨叨咕咕的,細聽,好像是“求求你、救救我”。

宋友達腦子很亂,腳步沉重,良知和國人親親互隐的劣根性在天人交戰。

這麽猶豫着,離房間越來越近了,他還在充當着好友的幫手,把一個無辜的年輕人搬到罪惡的床上……

到了房間門口,許攸刷開開門,喜形于色地對宋友達說:“行了,撒手吧,你忙你的去,哥們我接下來要好好享受……”

宋友達一臉鐵青,站着沒動。

許攸的眉頭又漸漸皺起來,又一笑,說:“哥們你是不是也看上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也覺得小鮑有點像寧莀吧。但是事情得有個先來後到是不是?我先看上的,你讓我先嘗個鮮,大不了下次讓你。你看我這前期投入也挺大的……”

小鮑眼睛微微張着,随時好像就要昏迷過去,散亂的目光似怨還恨,一滴眼淚流下來。

宋友達就愣住了。

許攸趁機把人往房間裏一帶,啪地關上門。

小公關來拉宋友達的手,“宋總~咱也去房間吧~”

宋友達甩開他的手,吼他:“滾!”

然後啪啪啪地敲門。

敲了半天裏面也不開,隔壁出來查看,酒店保安也過來勸阻。宋友達急了,踹門,大喊:“許攸!你這個無恥之徒!要是不出來我就報警了!”

門豁然打開,敞着懷的許攸怒氣騰騰地站在門口,“宋友達你還給臉不要臉了是不是?!你想替他出頭?!你算老幾!你什麽東西!你做的那些事就比我幹淨?!我無恥你就是不要臉!”

宋友達撲上去,倆人熱火朝天地大幹一場。

從派出所出來,宋友達和許攸對視一眼。

許攸說:“你餓不餓?”

宋友達說:“餓。”

許攸說:“走!吃燒烤去。”

倆人開車直奔大學旁邊小吃街,到了才想起來後半夜哪有小攤出街。

轉了半天,才算是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倆人點了一桌,狼吞虎咽。

打架費體力。

吃着吃着,宋友達突然說:“今天有個曹醫生給我打電話,說寧莀死了,讓我去收屍。”

許攸驚愕:“……怎麽這樣?”

宋友達說:“不然還能怎麽樣——人都是要死的。”

許攸怔愣了半天,嘆氣:“我要是會背詩就好了,一定想兩句酸詞來悼念下……可惜那麽一個人了。”

宋友達說:“……難道你對他……上心了?”

許攸說:“用我專業級別的眼光來說,寧總就是個極品尤物。每次到你們公司去,看到他,聽他說話的聲音就心蕩神搖了。”

宋友達嗤之以鼻:“死基佬就是花樣多——我沒覺得他有什麽了不得的魅力,就是一個普通老男人。”

許攸說:“你這家夥……暴殄天物啊!你覺得他是普通老男人,可是你知道有多少人追求他嗎?要是能和他睡一次,我做夢都能樂醒。”

宋友達說:“那你幹嘛不大大方方去約炮?他不答應就用強的,我看你剛才對小鮑手段挺熟練的。”

許攸說:“借我個膽子!剛才那小鮑睡了也就睡了,第二天哄哄,再給點好處,出不了事的,是你多管閑事。寧總怎麽一樣,跟他鬥,我活不耐煩了!——但是人就都這點賤脾氣,越是得不到就越心癢……可惜了那麽個人。”一副憐香惜玉的語氣,又瞄了眼宋友達說,“我要是你,會後悔的。”

宋友達沉着臉說:“你懂什麽!……你不懂,我和他之間的事。”

許攸說:“我是不懂,你也未必懂,現在人也沒了,說什麽都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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