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劉府失竊案九
林勤詫異道:“這是何物?”
阿奔卻低着頭,雙手死死地攥成拳,似有許多隐忍。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時,卻被老猛打斷。
老猛道:“這是我家嫂嫂的扳指。”
林勤倒也不驚訝,畢竟先前徐琇已經說過,盜賊與阿奔或有關系。
他問:“阿奔,你們是何關系?”
老猛答:“他是我侄子!”
林勤呵斥道:“我問誰,誰答!莫要擾亂公堂秩序!”
他這棉花似的威脅,真是一點也唬不住人。
老猛還想作威作福,坐在一旁的方霖揮揮手,另有兩個捕快上前,一人架着一把刀,怼上了老猛的脖頸。
徐琇啧啧怪道:“惡人還該惡人磨。”
“嗯?”方霖從容地看她,“說誰呢?”
“……那自然不能是方少卿。”徐琇非常有眼力見的認慫。
老猛歇了菜,阿奔才敢擡起頭。
他那雙稚氣的眼裏滿是苦澀,道:“這位是我叔叔。小時候爹娘死了,是叔叔拉扯我長大的。”
老猛從嘴裏悶哼:“白眼兒狼!你還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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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邊就像霜打茄子般蔫兒聲,因為捕快手上的刀可不留情面。他們太知道方霖雷厲風行的作風,若老猛多嘴一句,那刀就多進一分。
林勤坐于堂上,舉起一份賣身契,道:“這是劉管家給的,上面寫你是去年年底被賣到劉府的,賣你的人正是你的叔叔。”
阿奔點點頭:“家中貧寒又逢年關,叔叔還有妻女,總是需要錢財過日子的。”
沒想到這話一出,旁邊的和樂驚了。
和樂扭頭問:“他有妻女?!”
阿奔:“是,叔叔的女兒下月就滿五歲了。”
“你個挨千刀的李大猛!”和樂憤然起身,怒不可遏,“你竟敢騙老娘你未娶妻!!我打死你這個大騙子!”
她擡手就要落巴掌,被一旁的捕快攔下。
林勤吼道:“公堂肅靜!”
這下和樂和老猛都被按住,兩人中間隔了個阿奔。
阿奔左右為難,只好擡頭直視“明鏡高懸”的匾額,不去理會兩旁的人。
林勤繼續問:“那你叔叔偷盜羊脂白玉镯一事,你可知曉?”
阿奔輕嘆:“知曉。”
“知曉便是同犯,你可想清楚了。”林勤輕敲桌案,似在提醒。
這不該發生在主審身上,但林勤畢竟年少,心性不定。尤其是這種親戚拉扯的案子裏,阿奔顯然是受欺壓的那個。
他便動了恻隐之心。
阿奔卻堅定道:“我是知曉,因為叔叔在三日前來尋過我。”
“尋你做什麽?”
“他要我交出母親的遺物,也就是那枚翡翠扳指。”
徐琇望向不遠處的錦盒,只能看到約摸一個翠綠的影子,沒想到這竟然是一位母親的遺物。
思及此處,她悲從中來。
因為,她連一件遺物都沒有。
她隐忍的神情落入方霖眼裏,讓方霖想起記憶裏的故人。
可那位故人已經失蹤五年,生死未蔔。
徐琇的胳膊肘被輕輕撞了撞,她偏頭看去。
只見方霖一副不能自理的模樣,将手攤在桌案上。
他虛弱道:“老袁老花眼,你來給我包紮。”
聽聽這支使人的語氣。
徐琇恨不得立刻賞個白眼給他。
老袁倒是一副很樂意的模樣。徐琇明白,畢竟老袁也年近五十,還要給方霖這樣的小輩包紮傷口,于情于理都不合。
徐琇便在兩位上司的壓迫下,不情不願地接過這活。
那邊林勤接着問道:“李大猛,你要這翡翠扳指作甚?”
老猛方才還一副作天作地的模樣,此刻卻心虛地不敢開口。
林勤無奈,指着阿奔道:“你說。”
“叔叔那日與我說,他欠了賭坊的債沒錢還。”阿奔答,“但扳指是我阿娘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我不願給他。”
林勤搖搖頭,似乎有些唏噓:“後來呢?”
阿奔:“後來是那天夜裏,有人喊捉賊。我與賊人交手後,發現是我叔叔,才知道是他偷了夫人的玉镯。”
“你知道你叔叔盜竊,”林勤厲聲問責,“為何在許仵作畫像時要替他隐瞞?還有後來的賭坊,你又為何要跑?”
阿奔攥着拳的手倏地松開,垂着雙眸很是失落。
他看向身旁的老猛,對方正一臉傲氣地看他,兩方視線交錯,阿奔忽然輕嘆一聲。
他愧疚道:“是我的錯。”
林勤:“?”
阿奔回頭直視林勤,道:“我很後悔,若我當初把扳指給叔叔,他就不會去盜竊了。所以我找到賭坊,想要把扳指給他,再讓他把玉镯還回去。可惜……還是晚了。”
林勤沉着臉,他不知該如何評說。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即使阿奔把扳指給老猛,也不能阻止老猛去偷盜。
人的貪心,往往不在于擁有什麽,而是未擁有什麽。
這剎那間,堂上堂下都陷入片刻沉默。
老猛卻打破沉默,凄聲道:“白眼兒狼!老子被抓你才說給我,貓哭耗子裝什麽慈悲呢!”
阿奔痛心道:“我并沒有假慈悲!叔叔對我有養育之恩,我深知無以為報。”他眼眶泛紅,哽咽着,“大人!我願替叔叔承擔一切罪責!”
林勤憤然道:“胡鬧!你說擔就擔?!”
他重重一拍驚堂木,把在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這時,和樂忽然道:“大人,我交代!玉镯是李大猛所盜,一切都是李大猛的主意!”
徐琇正敷衍地纏着紗布,聽到這話,眉尾輕輕一挑。
她在最開始聽到和樂罵老猛時,就猜到兩人關系不正,私底下早已逾矩。
先前劉夫人丢的小物件,應該都被和樂拿給了老猛。
和樂或許想老猛能将她贖出劉府,沒曾想老猛一直都在騙她。剛剛那番争吵,也是和樂的醒悟。
那麽現在,和樂準備破罐破摔了吧?
徐琇假設她是和樂,恐怕也會這麽做——把主謀的罪名坐實到老猛身上,還能求個從輕發落。
她身旁的方霖忽然悶哼一聲:“輕點。”
徐琇忘了她還捏着個方霖的手,于是毫不走心地回:“忍着點吧。”
堂上,林勤搭在桌案邊的手微微攥起。
他盯着堂下的和樂,沉聲道:“如何設計,如何盜竊,你又如何幫他,一樁樁一件件都說清楚。”
和樂醞釀了片刻,雙眼含淚道:“一個月前,我外出采買認識了李大猛。他與我說心悅我,還要将我贖出府。”她似是想起曾經的回憶有些惡心,露出一絲厭惡的表情,“方才我才知道都是騙我的。”
“後來呢,老猛如何盯上劉夫人的玉镯?”林勤問。
和樂用袖子擦去淚水:“是那日夫人風濕舊疾複發,說想找個調理師來按按穴、疏通血脈。李大猛聽我提起,便說他曾給人按過穴,手藝不錯。”
“放你娘的狗屁!賤人!”老猛不管不顧地罵,“明明是你告訴我的,你讓我去偷的!”
和樂絲毫不慌,冷冷地反問:“我是夫人的貼身丫鬟,不愁吃穿,為何要你去偷玉镯?”
這話不假,和樂的待遇确實是劉府一等。連劉夫人自己都說待她不薄,想來是不缺錢的。
老猛不占理,支吾半天來回就是罵人。
方霖聽得煩了,直接派人用布團堵了他的嘴。
堂下終于清靜,和樂繼續道:“李大猛給夫人按完穴後,與我說醜初來尋我,要帶我私奔。我那時還以為老猛是真心待我的,所以沒有說實話。甚至在兩位大人尋我問話時,偷偷跑去賭坊找李大猛。”
她說着,豆大的淚珠紛紛落下。
“我一個姑娘家,求的不就是後半生的安穩嗎?可惜……我真糊塗!錯看了李大猛!”她低下頭,小聲啜泣着,“如今我願配合大人,将李大猛所作所為都交代,只求大人不要放過這個大惡人!”
在和樂聲淚俱下地控訴老猛時,方霖的手臂已被包紮好——白紗布纏着手,裹成厚厚的豬蹄。
但徐琇自認為還是不錯的,很适合方霖。
只見方霖舒展着手臂,接過一旁捕快遞來的戶籍資料。
他有些驚奇:“南疆?”
徐琇問:“什麽?”
“和樂來自南疆。”方霖将戶籍紙遞了過去。
徐琇怔了怔,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腦海裏串成了線。
和樂雖然交代了老猛的作案動機、時間、手法,但是她避而不談那香爐,那燃着曼陀羅花的香爐。
這是個關鍵點。
若真如和樂所言,一切都是李大猛起貪念盜了玉镯。
那麽香爐的事,完全可以推給李大猛。
為什麽不說呢?
徐琇沉思的模樣落入方霖的眼裏,他問:“發現什麽了?”
“你去追和樂之後,我在劉夫人房裏發現了這個。”徐琇從牛皮卷裏拿出小紙包,裏面是香爐灰。
方霖問:“這是什麽?”
“對和樂不利的證據。”徐琇盯着和樂,冷冷道。
徐琇在方霖疑惑的眼神裏站起身,晃了晃手中小紙包。
她問:“方少卿,我可以嗎?”她堅定的目光表示,她要用這個推翻和樂的指證。
方霖思慮片刻,目光落在牛皮卷裏的畫像上。
畫像上的臉與老猛的一模一樣。
正是因着這畫像,方霖在賭坊才沒有放走老猛。
所以這一刻,他将不行的話吞回肚子裏,選擇相信徐琇。
徐琇朝他淺淺一笑,表示感謝。
随後她步履堅韌地走到堂內,在和樂面前停住腳。
作者有話說:
方霖:嗚嗚嗚我受傷了,要娘子來包紮QAQ
徐琇:……
方霖:QAQ好疼!!
徐琇:(勉為其難打了個蝴蝶結)
這章沒寫好,可能用對話大長段解釋比較好,但我有些習慣了揉碎對話。
哎orz 後面有想法了再修改,但劇情不會改可以不用回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