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溺水屍案四(修)

徐琇驚喜地問:“那你知道姐姐叫什麽嗎?”

小孩将食指抵在唇邊,半晌才答:“廖家姐姐……”

“整個村子都姓廖。”方霖無奈地扶着額角,“小孩兒,我們問的是她叫什麽名字,名字知道嗎?”

許是方霖那張淩厲的臉實在不讨孩子歡心,小孩不自覺地将身體藏在徐琇身後,拿一雙害怕的大眼盯着他。

徐琇拍着小孩的後背,哄道:“別怕,這位哥哥不是壞人。”

可惜徐琇的柔聲細語并無作用,因為她眼眸裏的清冷疏離仿若與生俱來,就算裝成和藹可親的鄰家哥哥,也沒多大說服力。

小孩被這兩位哥哥吓得直哆嗦,那雙汪汪的大眼跟屋外的天似的,随時能出水。

這時,林勤搜完屋子出來。

他道:“家裏沒人。”

“看來都去那什麽龍王廟了。”方霖沉聲道,“沒必要問了,孩子既然認識死者,就足夠說明前兩日村民在撒謊。”

林勤點點頭,往小孩身邊走了兩步。

他笑着問:“我在裏屋發現這個,是你吃的嗎?”他手裏拿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蘆。

相比起那兩位,林勤顯然更得寵,小孩徑直撲了過去。

原來方才是小孩趁大人不在,偷摸在家吃糖葫蘆,沒想到被方霖三人趕個正着。

方霖靈機一動,在小孩的手碰到竹簽時,将糖葫蘆奪了去。

“你還給我!”小孩着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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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勤噗嗤一笑:“大哥,多大了還跟孩子搶吃的!”

方霖并不理會,而是拿着糖葫蘆在小孩眼前晃了圈,似是誘惑小孩般。小孩的目光果然随他的動作而動,簡直像拿捏準了小孩的命門。

他蹲下身,看着小孩道:“想吃糖葫蘆,得先幫我個忙。”

小孩幽怨道:“什麽?”

方霖:“帶我們去龍王廟。”

沒想到小孩立馬搖頭:“阿爹不讓我出門……”

方霖微微張口,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徐琇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将他手中的糖葫蘆拿過,還給了小孩。

她道:“你給我們指條路就行。”

小孩得了糖葫蘆,瞬間喜笑開顏,用力地點着頭。

根據小孩的描述,龍王廟在廖家村的正南方,離村口有三裏地。

這個地點實在玄妙,再往南一些就是寧河。

他們一路向南而去,發現村莊裏無處不死氣沉沉,大白天的無端生出些詭異來,令徐琇心裏隐隐有些不安。

尋常的村落都以農耕為生,靠天吃飯。雨對農耕來說是不可或缺的,而安城自入春來确實沒下過雨。

所以,這些村民才全家出動去祈雨麽?

忽然,天空中一聲悶雷響起。

徐琇擡頭望着天,灰蒙蒙的雲蓋着大地,空氣凝着沉重在隐忍不發。

“要下雨了?”林勤怪道,“難不成祈雨是真的?”

“喊龍王下雨就下雨,”方霖啧啧稱奇,“那為什麽不喊龍王下金子,豈不是更實在些。”

“言之有理啊大哥,我是不是得祈求一下?”林勤好似當真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轟轟的聲音,似乎是許多人在齊聲念着什麽經文。

那是從一座小廟裏傳來的。

徐琇看着眼前破敗的廟宇,匾額斷了一半,只剩下個廟字尚能認得,說不定都不是龍王廟——前人想要求些啥,就把這廟當做什麽廟。

廟宇很大,殿前全是人——應該就是廖家村的村民。村民們滿滿當當地擠着,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那群人圍着個木板搭的高臺,上面正坐着個姑娘,穿着褐色粗布麻衣,用頭巾将頭發盤在腦後,年歲約摸十七八,但是卻瘋瘋癫癫地在傻笑。

徐琇感覺手臂上起了層雞皮疙瘩。

這群人為什麽對着個瘋姑娘祭拜?不該是龍王嗎?

林勤問:“要進去嗎?”

方霖搖了搖頭,輕聲道:“上屋頂,看看他們搞什麽門道。”

于是三人爬上屋頂,躲在屋脊後往下看。

瘋姑娘還坐在高臺上笑着,而高臺底下竟然燃着篝火!

徐琇驚道:“不會是活人……祭祀吧?”

“不能吧!”林勤臉色入土,“這是違反刑律的!”

方霖側臉瞥了他一眼。

林勤匆忙道:“還不是你昨天讓我抄十遍,我印象太深了。”

徐琇仔細看着底下,才發現篝火離高臺有些距離,并不會燒到那瘋姑娘。

而篝火旁,有位白發老妪在燒紙錢。

老妪那爬滿皺紋的枯瘦手指揚了把雪白的紙錢,拿起腰間的鈴铛,猛地搖晃起來。

在一片沉寂的氛圍裏,那鈴聲猶如驅鬼利器,尖銳地叫嚣着。

搖了一會之後,老妪開始低聲念詞,念一句,一旁的人就跟着重複一句。

徐琇細細聽,他們說的并不是官話。原來他們在廟外聽到的就是這些,并不是什麽經文,更像是咒語或者巫術。

“他們在說什麽?”徐琇不忍好奇問。

那集體祭拜的場景實在太令人毛骨悚然了,而且随着群衆的念詞聲越大,高臺上的瘋姑娘就越興奮。

“不知道。”方霖搖搖頭,“但應該不是在祈雨,聽上去感覺像在問些什麽。”

“問些什麽?”徐琇喃喃地重複着。

這時,念詞聲戛然而止。

老妪将鈴铛收回,又顫顫巍巍地拿出張黃紙符咒來,随後一把丢進了火海裏,那火焰“噌”的一下,飛了三尺高。

火焰竄到那瘋姑娘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她旋即站起身子,沖着臺下大喊:“她已經被龍王爺收走了!收走了!哈哈哈哈哈!”

老妪回身擡頭,看着她。

“阿姍,魂歸!”老妪說完,不知從哪變出把糯米,唰的一下砸了過去。

米像雪花般炸開,将阿姍砸的生疼。

盡管米是不會砸疼人的,但她好似被什麽東西鞭打着,痛苦地吼叫着,叫得嗓音沙啞。

同時身體以詭異的姿勢扭動着,像是有什麽東西附在她身上,她在拼命地将那東西扒開。這樣的動作很快令她精疲力盡,旋即倒在高臺上沉沉睡去。

林勤攥着徐琇的袖子,發慌地問:“這是……在幹啥?看上去、好、可怕……”

“驅鬼?”徐琇的腦子裏只能對上這個詞。

方霖沒被那瘋姑娘幹擾思緒,摸着下颌沉思半晌,才問:“誰被龍王爺收走了?”

忽然,底下的老妪開口了。

她那沙啞的聲音好像老樹皮一般開裂,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阿姍身上的惡鬼已除,其他的龍王爺沒有回話……”

“什麽啊?都多少天了!”有人不滿道。

“我看阿姍也是被你孫女給拖累的,龍王爺收走了她才好呢!”

“就是就是,你孫女給咱們村子添了多少麻煩?如今能被龍王爺看上是她的造化。”

“是啊,你看這馬上就要下雨了。”

似乎是回應村民們,天空中有傳來一聲悶雷響。

那低垂的雲,終于飄下絲絲細雨。

“反正雨也下了,隐婆你若還不信,我們也不陪着了!”

“真是的,我們家還有好多活沒做呢!”

“散了散了!”

随着飄落的雨絲,方霖語氣有些冰涼:“他們口中的那位,恐怕就是死者。”

徐琇贊同道:“村民說‘她孫女’,看來撒紙錢的阿婆與死者有關系。”

林勤一頭霧水:“什麽什麽?你們在說什麽,怎麽就有關系了?”

方霖無奈道:“多聽多看多思考,林勤啊。”

林勤難為情地摸了摸腦袋:“是……所以僅憑剛剛村民們的話語,大哥你就确定他們在說的是死者?”

“之前那小孩确認了死者是廖家村的,畢竟小孩說謊的可能性太低而且沒必要。那麽村民們之前一定在說謊,至于為什麽說謊目前我們都不清楚,但可以簡單地判斷出村民對死者的态度并不好。”方霖低聲解釋着,“假設是你,你不是兇手為什麽要隐瞞一個人的死亡?你對那個人是什麽看法才會這樣?”

林勤眼光微轉,思考片刻答:“不喜歡的人,或者讨厭的人,他們死不死的跟我都沒幹系,也不願有幹系。”

“正是如此,這些村民肯定是厭惡死者的。”方霖稍稍低身,廟裏的村民正在往外散去,很容易發現屋頂上的他們。

徐琇是他們中身材最瘦小的,貼着瓦片從下面幾乎很難看到。

她枕着屋脊,有些悶聲道:“再自私一些的,還會覺得讨厭的人死了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以林勤的見識并不能理解徐琇的話,但他想起方才村民們談論的表情,毫不避諱的厭惡感已經溢出,任誰聽了會覺得他們在談論的是非常可恨之人。

忽然,有兩個人走上高臺,将瘋姑娘背了下去。

林勤怪道:“高臺上的姑娘又是什麽意思?”

方霖拍了拍他肩膀:“你跟上去看看。”

林勤會意,旋即跳下屋頂,悄步跟上那兩人。

不出一刻,廟裏的村民散的幹幹淨淨,只剩下老妪一人。

她佝偻着身子,正拿鐵鍬撲滅篝火。

方霖從徐琇的包裏拿出畫像,旋即往前一躍,穩穩的落在地上,走到老妪面前。

他問:“打擾,請問您認識畫裏的這位嗎?”

那畫中的女子眉眼平靜,栩栩如生。但看久了又會令人覺着她耷着嘴角,似乎有些怨氣。

老妪緩慢地擡頭,看到畫像時分明怔了怔,最後卻搖頭否認。

方霖欲追問,卻被徐琇拉住了手臂。

雨淅淅瀝瀝的大了,落在她幹淨白皙的臉龐上,将她鬓邊的發絲緊貼着,她在雨中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說:

2022.4.25小修,加了點推理的對話,讓情節更合理。删減了後面無意義的方霖與老妪的雨中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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