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溺水屍案十一
徐琇盯着方霖那張臉看了許久, 五官鋒利棱角分明,确實長得很好看。她原本以為方霖在詐她,可面前的他眼裏似有隐忍的悲痛, 令她失措片刻。
方霖為何如此認真?
他一直都認定徐惠林謀反是事實, 并對此深惡痛絕,此刻又好似很關切徐家的舊人,真令徐琇大感不解。
“回答我。”方霖沉聲逼問。
徐琇擡手将他推開了些, 以拳抵唇咳了咳。
她漫不經心問:“很重要嗎?”
方霖依舊認真答:“很重要。”
徐琇攏了攏外衣, 雙手抱臂靠在牆上。
她問出心中疑慮:“當初你協助查封徐家,難道不是恨透了他們麽。”
“你怎會如此想?”方霖訝異道。
當年他父親接到密令, 密令上寫徐惠林謀反, 于是他父親便帶人抄了徐家。
他跟着父親一起去的, 卻親眼見證徐家從繁華到落寞。那之後他足足壓抑了三個月, 沒能從陰影裏走出來。
“安城還有誰人不知, 你當年的英勇事跡麽?”徐琇嘲諷道, “方少卿鐵面無私, 徐惠林與你交談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就認了謀反之名, 随後以死謝罪。”
她的話說得刺耳,十分不好聽。出乎意料, 方霖并沒有因此黑臉。
他欲言又止:“當年……”
徐琇追問:“當年如何?方少卿總不能想說,當年之事與你無關?這樁舊案可是你拍板的鐵證如山呢,考慮清楚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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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霖微微蜷着手指,隐忍着悲痛的情緒。他對徐琇還不夠了解, 敵友難分之際, 他不想透露過多當年之事。
于是他搖搖頭, 沉聲道:“當年徐惠林确實謀反了, 但我并不恨徐家的人。”
徐琇怪道:“你不覺得這話自相矛盾麽。”
方霖:“哪裏矛盾了?”
“那我問你。”徐琇眉頭微蹙,無畏地凝視着他,“如果我的确認識她,你如何?”
她絲毫沒注意到,方霖聽完這話後眼裏閃過一絲期待。
她逼問道:“揭發我,還是,直接把我送進大牢?”
“不。”方霖立刻否認,“你真認識她?”
徐琇掃了她一眼,破罐破摔:“幼時兩家有舊。”
她本以為方霖會責難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有些激動。
方霖握住她的臂膀,輕晃着:“那你知道她在哪嗎?!”
徐琇:“……”
她緊蹙着眉頭側臉,目光落在那雙指節分明的大手上。
同時,一個驚人的念頭出現在她腦海裏。
這個念頭讓先前的困惑都解釋得通——方霖的确不對徐家舊案存恻隐之心,而令他如此搖擺的原因是她。
方霖這些年一直在找她。
他知道她沒死。
怪不得寧河出現了屍體後,方霖即刻就趕了過去,比全大理寺最勤快的林勤還快。
但是……
夢裏那個沾滿血跡的刀,還有劃開的脖頸仍在隐隐作痛。
徐琇的心猛然一擊,他是在找本不該活在世上的她,然後送她回到本該去的黃泉路。
徐琇搖搖頭:“她已經死了。”
“……”方霖才揚起的嘴角旋即塌下,“不可能,我找了五年都沒找到她的屍骨。”
徐琇半眯起眼,思索着方霖這話有幾分真。
當年她死裏逃生,将一個身形與她相似的丫鬟屍體燒到焦黑,完全騙過了所有的驗屍官。
徐琇不緊不慢道:“可我知道的,是她被燒死在家中。”
“那不是她。”方霖肯定道。
“……”徐琇想了想,“大理寺能如此疏忽麽,卷宗總不能是假的吧?方少卿,你這是主動坦白你玩忽職守?”
方霖沒有回答。
其實卷宗裏的鑒定确實是假的,而且還是他親自蓋的印。
“你真不知道她在哪嗎?”方霖不死心的問。
“她已經死了。”徐琇冷聲,說完後揉了揉嗓子。與方霖廢話那麽多,害得她嗓子越發疼。
方霖搖頭,悶聲道:“罷了。”
他或許太着急了,如果徐琇暗自在調查徐家舊案,自然不肯與他交心。更甚的,恨他都是行的。
也難怪最初他與徐琇相識時,對方如此争鋒相對。
“對已死之人,切莫挂念太深。”徐琇勸慰道。
方霖:“……”
她直起身板,想要下床。怎奈躺了許久,身子有些乏力,還未撐穩手,就搖搖晃晃地要倒下。
方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臂膀,兩人的距離再次被拉近,近到徐琇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拍打在耳邊,溫溫熱熱的。
“啊!”門口傳來聲驚呼。
徐琇瞬間推開方霖,栽倒在床邊。她撐着床板,往外看去,只見林勤捂着臉,從指縫裏露出個黑黑的眼球。
他害羞道:“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方霖:“快滾。”
徐琇:“別走!”
林勤那只才擡起的腳愣在半空,收與不收為難住了他。或許是金雞獨立的姿勢有些難度,他僵持了一會就忍不住扶住門框。
他匆匆瞥了一眼屋外,語速飛快:“我是來說廖姍已醒的事!大哥阿琇你們慢慢……哦不!快快來!”
說罷,他頭也不回一溜煙跑遠。
徐琇捂着額頭,有些尴尬。
最終還是她先動作起來,拿起一旁的幹淨衣裳。
她道:“我換衣裳,你……”
方霖幹咳兩聲:“你需要幫忙嗎?”
需要什麽?
徐琇的臉越來越黑。
方霖見她不言語,解釋道:“我看你的病還沒好透……”
徐琇打斷他,冷聲道:“那我也不至于不會穿衣裳。”
方霖可能也是覺得真要幫忙,他那大少爺的性子也不可能服侍人穿衣裳,便徑直離開了。
隔壁屋裏傳來慘烈的嘶吼聲。
廖姍紅着眼,像頭猛獸般龇牙咧嘴。她的手被麻繩捆住,因為掙紮了許久,手腕處有明顯的紅痕,再來幾分就該出血了。
林勤一邊防禦着廖姍的進攻,一邊将她的腳也捆住。
方霖進門看到便是這幕,看廖姍的模樣,才知惡鬼附身并非虛言。
廖父罵道:“隐婆那老東西,還說惡鬼已除!除除除!阿姍咋還是這幅模樣!”
廖姍似乎聽懂了她父親的罵語,眼角閃着淚光,人也頓時安靜了下來。
“阿姍啊……”廖父蹲下身,目光與坐着的廖姍齊平,“你還認得我嗎?我是你爹啊。”
廖姍茫然地看着廖父,沒有任何回應。
方霖板着臉走到她身邊,将廖父拉到一旁。
他冷冷地問:“你認識廖蓉蓉嗎?”
他本意是試探試探廖姍,看看她的瘋病是真是假。怎料廖蓉蓉三個字一出,廖姍好似聽不懂般沖着他直笑。
廖父倒是欣喜道:“诶!阿姍瘋了以後還是頭一次這麽笑呢!”
方霖:“……”
林勤拍了拍廖父的肩膀,誇贊道:“大概是我大哥長相實在優異吧。”
方霖不悅道:“林勤,少廢話。”
這時,徐琇已經換好衣裳,帶着她的牛皮卷包走了過來。
她站在方霖身旁,用了方霖一樣的冷語問:“廖姍,你認識廖蓉蓉嗎?”
林勤:“嘶。”
方霖:“……”
廖父:“真是兄弟倆,默契好的沒話說。”
徐琇怪異地看着他們,不解道:“我就是試試,萬一她的瘋病是裝的呢?”
“哎喲小兄弟!阿姍她真的是瘋了!”廖父欲哭無淚,“要是裝的,我和她娘能看不出來?好歹我們也養了她快二十年呢!”
徐琇抱歉地點頭:“是我唐突了。”
接着,她從包裏拿出廖蓉蓉的畫像,在廖姍面前展開。
結果,廖姍臉上的癡笑凝住了,肉眼可見的慌亂爬滿了她的眼,她瘋狂的轉頭,不願面對廖蓉蓉的畫像。
不僅如此,她的雙手被捆,還要瘋狂地往畫像處抓,好似要将畫像上的廖蓉蓉揪成一團。
徐琇微微擡眼看向方霖。
她道:“有反應。”
方霖颔首,擡手按住了廖姍。他沖林勤使了個眼神,憑借多年共事的默契,林勤立刻領意,将廖父帶了出去。
廖父走前還慌張地問:“你們要對阿姍做什麽?”
林勤幹脆的拿出大理寺腰牌,用權威回答了廖父的問題。
吱呀一聲,門被合上。
方霖捏着廖姍的下巴,強迫她轉頭面對廖蓉蓉的畫像。
廖姍的喉嚨裏嘶叫着,卻抵抗不了方霖的手勁。她憤怒地張着嘴,想要咬住方霖的手臂。
方霖無可奈何地松了手,不知該怎麽應對。
這時,徐琇蹲下身,輕輕撫上了廖姍的臉龐。
她的手很冰涼,廖姍的臉頰火熱,彼此消融竟令對方感到十分舒适。
徐琇柔聲道:“你記得她的,對吧?”
廖姍呆滞地看她。
“廖蓉蓉,那是你最好的朋友。”徐琇将她亂亂的頭發撫到耳後,左右看了一眼。
一陣擰水的聲音過後,方霖将濕潤的臉帕遞到徐琇手邊。
徐琇自然地接過,随後幫廖姍擦了擦臉。
那張臉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布滿紅痕,好似是指甲抓的。尤其在眼眶附近……廖姍的手想要抓瞎自己的眼睛?!
徐琇有些驚心,隐隐覺得那個晚上還有別的事。
忽然,她的手臂被一股力量帶了起來。
方霖道:“別看。”
徐琇搖搖頭:“我沒事。”這點可怖與她曾經經歷過的比起來,并不算什麽。
她複蹲下身,握起廖姍的手,安慰道:“沒事的,沒關系的。不管那個晚上你看到了什麽,都不是你的錯。”
不知廖姍聽懂沒有,但她說完後,明顯感到廖姍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徐琇乘勝追擊:“阿姍,蓉蓉她說她不怪你。”
“不!”廖姍擰着臉,“不!不可能!啊——”
作者有話說:
別懷疑,方霖現階段并沒有察覺自己動心。他的目的很單純,想找到“徐琇”。
後面他意識到自己動心的時候,琇琇已經掉了男裝的馬,小可愛們放心~我不會搞亂七八糟的擦邊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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