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溺水屍案十三
甫一出門, 廖父廖母就關切地迎了上來。
廖父原本把方霖當財神爺,被林勤的腰牌點明身份後,懷裏的銀子揣的那叫一個忐忑不安。
他唯唯諾諾地上前問:“大、大人……不知小女犯、犯了什麽過錯?”
方霖沒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面前的廖父——愁容滿面憂思難解, 廖姍的瘋病想必給他打擊不小,若還犯了什麽事,恐怕眼前這位慈父能中風過去。
一旁的廖母道:“哎呀你急什麽, 先帶幾位大人用飯吶!”她推搡了一把廖父, 然後賠笑道:“飯菜早已備好,大人千萬別嫌棄!我進去看看阿姍。”
廖父這才勉強換上張笑容, 但是比哭還難看。
方霖擺擺手:“廖姍犯了什麽事目前暫不得知, 但她應該是目睹了廖蓉蓉被害的過程, 才變得這般瘋傻。”
“什麽?!”廖父很是驚訝, “廖蓉蓉……被害?”
方霖嘲道:“怎麽, 你真當龍王爺能收人?”
“……不敢不敢!”他匆忙搖手, 面如土色, 看起來吓壞了。
他一路顫顫巍巍地走着, 将三人迎到屋內。随後捂着兜裏的兩錠銀子, 怕方霖想起來管他要回去,還沒等人坐穩, 就腳一邁灰溜溜地跑了出去,連門都來不及關。
飯菜仍舊是幾道樸素的農家菜,但葷味多了些。看得出來廖父廖母極力讨好的心思,生怕得罪了他們。
徐琇倒是開心了, 肉是她的最愛。
不料, 方霖将她面前的碗挪走, 還回來一碗白粥。
徐琇:“……喂兔子也不是這麽喂的吧?”
對面的林勤悶着頭吃飯, 猝不及防地嗤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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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琇趁機伸手,想要将小炒肉拖到自己面前。結果屋外吹來一陣涼風,勾起她身體裏的不暢快,猛地咳了起來。
方霖無奈道:“你病成這樣,就別想吃辣的了。”
他将小炒肉端起,擱在離徐琇最遠的角落。
那個角落離林勤近,倒撿了個大便宜。
“阿琇,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林勤旋即夾了塊肉塞進嘴裏,接着含糊不清地抱怨,“以往我生病,大哥你可從來不關心我。”
“我沒關心你嗎?”方霖明知故問,敷衍道,“下回補上吧。”
徐琇不屑一顧:“方少卿的關心,我可消受不起。”
她的話沒幾分真心,反而還有些享受。大概是曾經昏暗的那段日子,終日孤獨的與藥為伴時,就曾渴望過有個關心自己的人吧。
但若将整個人與方少卿等同起來,徐琇還是不能接受。
屋外的風吹的急了,帶進幾滴雨。
林勤起身将大門關上,回身時發現徐琇的畫紙被吹落在地。他彎腰撿起,随意一瞥,頓住了手。
方霖注意到他,問:“怎麽了?”
“大哥……”林勤坐回椅子上,舉起那張畫,“這個人我好像見過。”
徐琇擡頭,看見林勤舉的畫是塌鼻梁的那張臉。
方霖急切地問:“在哪?”
“想不起來。”林勤苦惱道,“這畫上的人有些醜,按理來說我若見那麽醜的人,印象會很深的,可我真的想不起來。”
徐琇道:“你再往後看看,我畫了四張臉。”
林勤掀開畫紙,第二張臉是朝天鼻厚嘴唇。他恹恹道:“更醜了,為什麽那麽醜啊?”
難得一次,方霖站在林勤這邊,他也覺得徐琇的畫裏的人有些醜了。往往醜與美都極端的人,都是容易被記住的,可偏偏這畫裏的人醜的很普通。
他疑惑地問:“以往你的畫,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普通的臉也有能辨認的特點,比如先前的老猛,我也是記住了他那厚下巴才将他抓住的。可這張臉醜歸醜,放到人群裏真是一點也不特別。”
“确實不特別。”徐琇毫不遮掩的承認,“我也是第一次将五官打碎,再重新拼裝。除開五官信息,臉部輪廓對整張臉的影響也很大,或許這是導致這些臉看起來普通的原因。”
林勤寬慰道:“既然我覺得眼熟,一定是阿琇你有畫對的地方!你別急,我再多看看。”
方霖微微蹙眉,看了眼林勤。
随後他按捺住情緒,分析道:“我們是同時進村的,第一個見到的小孩肯定能除去。在龍王廟裏人太多,林勤能注意到的,我們也能注意到。但是……”
他頓了頓,似乎是沉浸在雜亂無章的線索裏。
徐琇已經将白粥喝了個底朝天,正對着那盤小炒肉虎視眈眈。她趁着方霖思考之際,悄悄夾了一塊。
林勤的目光掃過她的筷子,幾乎是同時,他也伸出筷子偷夾了一塊。
“但是阿琇作畫的時候,我就在一旁看着,并沒有任何印象。這說明……”他收了聲,目光落在徐琇的眼睛上。
那雙幹淨清冷的眼睛看了回來,四目相對後,方霖沒有挪開眼。
徐琇尴尬道:“說明林勤見到那張臉時,并沒有與我們在一起。也就是龍王廟之後,他去追廖姍,而我們去隐婆家那段時間。”
見徐琇躲開他的眼神,他失落地垂下眼,摸了摸放在一旁的虎頭彎刀。
林勤聽完分析,托着下巴回想。
短暫的寧靜後,他雙眼微睜,指尖輕搓出個響指。
他道:“那時候廟裏的人已經散去大半,廖姍他爹畢竟歲數大了,走的不快,就落在了人群後面。我為了掩飾行跡,便隔着他們大概二十來尺。身旁零零散散還有腿腳不便的老人,也有幾個年輕的看起來是孫子輩。”
方霖擡頭,半眯着眼:“幾個年輕的?”
林勤猶豫地答:“三四個吧,年歲與我相差無幾。”
“龍王廟到這都是大路。”方霖頓了頓,“林勤,你可記得那三四個是在哪與你分開的?”
“我得重新走一遍才能想起來。”林勤遲疑道。
“沒必要。”徐琇打斷他們。
“為何?”方霖反問。
徐琇稍稍側身,直視他:“村中農戶都挨得近,當我們找上第一家時,隔壁就已經知曉我們的動靜,到時候只怕人還沒找到,就打草驚蛇了。”
曾幾何時,就算是劉卿與他意見相左,他也會先按自己的方式行事。這一次被徐琇否定後,他旋即放下想法。
他問:“那你的意思是,還得從廖姍這入手?”
林勤也有些納悶:“廖姍都瘋傻成那樣了,她的話還能信嗎?”
“我覺得,廖姍沒有瘋。”徐琇仍舊看着方霖,輕聲道,“……或者說,她确實受了刺激,但她是主動瘋的。”
方霖微微挑眉,怪道:“瘋病還能自己主動得的嗎?”
徐琇本想說她只是猜測,旋即就想到方霖那常挂在嘴邊的破案不能靠猜測,便硬生生地把話咽了回去。
她換了種說法:“兇手與廖姍的關系是個突破點,我們可以從廖姍父母入手,了解下廖姍平日裏都和誰玩得好。”
方霖的手肘抵着桌沿,另一只手摸着虎頭彎刀,靜靜地聽完她的話。
他眼光微轉,道:“你是說廖姍熟知兇手,在她眼裏兇手是不可能殺人的。而且出于他們之間的關系,廖姍不能說出兇手的身份,所以把自己逼瘋了?”
徐琇肯定地點頭。
這時,廖母推開門,送來一壺熱水。
“外邊下雨了,各位官爺喝點熱的暖暖。”廖母笑着放下水壺,“尤其是這位小兄弟,昨夜裏害了熱,才好些吧?可得多注意着些!”
徐琇有些錯愕,她一向不擅長應付好意。
還好廖母只是客氣的寒暄,徐琇尴尬笑了笑,對方便沒有多言。
方霖以拳抵唇咳了聲,朝身旁的椅子比了個請的動作。
他從容不迫,又氣勢逼人道:“別着急走,坐下聊聊吧。”
廖母神色尴尬:“怎會?您盡管問,知道的我都配合!”她戰戰兢兢地坐在方霖對面,一臉苦笑。
方霖開門見山地問:“廖姍平日裏都和誰玩的好?尤其是男子。”
“男、男子?”廖母怪道,“她還未出閣,這話是從何談起?”
“那小時候呢,鄰居家的男孩?”方霖頓了頓,“與她熟悉的都有哪些?”
廖母将手搭在桌邊,剛好壓住被風吹起的畫像。她出神地盯着手邊,仔仔細細的想了會。
“鄰居倒還真有一個。”廖母的眼裏來了精神,“先前我家隔壁是個做豆腐的,他家有個小孩就比阿姍大個兩歲,叫什麽……廖……”她拍了拍腦門,“廖子瞞!這名字真是文绉绉的,村裏人兒都不興起!”
方霖暗自記下這名字,又問:“他與廖姍關系很好?”
“先前還行吧。”廖母嘆道,“閑時,阿姍常去他家看做豆腐。”
“先前?”方霖注意到措辭。
“是啊,做豆腐他家已經搬去安城啦!”廖母掐了掐指,“得有三年了!這村裏的屋子就空着了,到了年關才有回來。”
方霖諷道:“安城離廖家村不遠,真想回來哪能回不來。”
廖母坐立難安,滿臉假笑的附和:“是是是,官爺這話在理。只是這與阿姍的病大抵是沒甚關系的,不知官爺為何突然問起?”
“沒什麽,随便問問。”方霖擺擺手,示意廖母可以離開。
在廖母将要踏出門檻時,方霖沉聲補了句:“今晚的談話絕不可洩露。”聽上去十分威嚴,讓人無法反抗。
廖母的額上早有細汗,她匆忙擦了擦,偏頭回道:“我哪敢?大人放心,絕不會跟任何人提起的!”
那背影落荒而逃之後,方霖的眼神瞬間柔和不少。
他忽然問:“林勤,你覺不覺得,畫裏的人是廖姍的哥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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