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雙屍案十

徐琇和方霖剛到大理寺, 後者就被劉卿請走了。

她這才想起前些日子與劉卿在明理堂說的話,劉卿要她借暗查劉敢之死摸清方霖在安城的勢力。

想必,今晚方霖就會跟她提起此事。

到了驗屍房, 只見林勤已等在此處。

徐琇解釋了方霖的去向, 林勤說老袁又去刑部幫忙了,于是乎,今日便只有他們兩人。

林勤主要是為了說清昨日發生的事來的。

他道:“善池邊上有一個明寺, 供奉着……我也說不來的佛祖。就是那兒的小和尚來報的, 發現了王濤的屍體。”

徐琇伸着只耳朵在聽,同時觀察起躺在驗屍臺上的王濤。

她問:“聽方少卿說, 你們昨日并不太順利, 發生何事了?”

“你去過善池嗎?”林勤答非所問。

徐琇道:“很小的時候大概去過吧, 記不清了。”

“我就沒去過。”林勤恹恹道, “我本以為善池是個大池塘, 裏頭應該還有那麽大個老肥的錦鯉。”

他說着還拿手比劃了個臉盆大小, “但是我昨日去了才發現, 原來一般供人祈福的善池小的很, 而且很淺, 站在岸邊都能看清裏頭滿滿當當的錢幣。”

徐琇問:“那王濤不是善池裏撈起來的嗎?”

“是也不是。”林勤解釋道,“我也是昨日才知, 善池它還連着個善湖。原是沒有善池的,以前的人為了遷就明寺,所才挖溝渠引水進來,變成了個小池子, 供人方便祈福。”

“那……”徐琇目光微轉, “善湖可連着外邊的河麽。”

她在這幾句話裏已将屍體打量了一番, 王濤身上有一處非常顯眼的傷口, 就在腰腹部。傷口很長,幾乎橫貫了正面,徐琇都懷疑兇手若是再狠一些,能将人攔腰斬斷。

王濤的衣裳裂口保留了大量的血跡,還有血跡噴濺痕跡,是死前造成的。這就說明,他在死前和人進行過非常兇殘的鬥争。

但是陶剛身上并沒有這些。如果和王濤打架的人是陶剛,那麽陶剛右肩上的傷口應該會因動作而撕裂。

所以,和王濤打鬥的另有其人。

她又仔細想了想,李元青胳膊肘上的那道口子,與王濤比起來,可真是小巫見大巫。

會是李元青麽?可若是李元青,在生死搏鬥中只傷了個口子,武力值未免也太強了,李元青那副唯唯諾諾的臉在徐琇印象裏揮之不去,怎麽也對不上號。

另外,她按了按王濤的手臂,屍體已經不再僵硬,說明起碼已經死了三四日。

王濤雙眼緊閉,渾身發白,應該在水裏泡了很長時間。

至于是不是溺死,她還得再檢驗一番。

林勤摸了摸腦袋:“善湖連沒連着外邊的河……這個我真沒印象,但大哥一定知道。”

“好吧,善湖離那個山洞近嗎?你說了這麽多,我還是不明白昨日你們遇到了什麽事。”徐琇微微蹙眉,她和林勤好像并不能非常默契的溝通,這倒讓她無端想起方霖來。

方少卿為何總能明白她想問什麽,然後準确的回答她。或是随便說上幾句,就能讓她有新的思路。

原本她覺得默契二字大抵是無稽之談,哪有人能真的了解另一個人?可此刻她倒是覺得默契二字形容的不能再貼切了,或許是因為與林勤沒有默契,襯出她與方霖的默契難能可貴吧。

“阿琇別急嘛。”林勤搭着徐琇的肩膀,往外走了些。

徐琇能看的出來,這位年滿二十的陽光正氣十足的林寺丞,有些害怕躺在臺上的屍體。

“就是……”林勤竭盡所能的尋找詞彙,半天終于憋了句,“這件事有些玄。”

“別賣關子了。”徐琇催促道。

“是那個來報案的小和尚,他說自己在三日前的晚上,夢見了王濤站在善湖邊,然後往裏跳。”林勤說的很慢,“他起初不太信,只當是夢魇,結果第二日又夢見了。于是他便去善湖裏撈人,果真把王濤撈起來了。”

徐琇雙目微睜:“這……”

林勤明白她的感受,有些沉重的點頭:“那個小和尚才十來歲,非說是佛祖顯靈,讓他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惜了他沒救成,現在還自罰禁閉在廟裏關着呢。”

這番說辭放在誰身上,徐琇都不會信。

她篤定方霖也不信,可是按照方霖那鐵面無私的性子,怎麽可能讓小和尚留在寺裏?

這時她才明白,昨日他們在山裏被何事絆住腳步。

“大哥本想将人強押回來,都直接上手了。”林勤回想起來還是覺得他大哥做事真的狠絕,“就那麽大點的孩子,急得眼裏淚水嘩嘩的,嘴裏全是阿彌陀佛,好像大哥是要綁架他一般。”

“那後來呢?”徐琇耐着性子問,“人你們沒帶回來,是有人阻止了方少卿?”

“阿琇你真聰明,的确有人阻止了大哥!”林勤誇道,“那個人……出現在南山,我還真吓了一跳。”

能讓方霖罷手的人,他爹來都未必能。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璠王殿下就那麽閑嗎?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兩日待在明寺裏吃齋念佛。”林勤怪調道,大抵也是覺得攔路虎阻礙了辦案,有些讨厭。

徐琇有好些時候沒聽到這位的名號了。

璠王周子濯,便是那位三皇子。如今年歲已近不惑,手裏把持着兵工兩部,是除當朝太子外最有權勢之人。

樹大當然招風,當年四皇子被扳倒後,他旋即表明自身立場,絕對忠心不二。并且每年都要裝模作樣吃齋念佛幾個月,說是為大安國祈福。

沒想到,這麽巧。

真的這麽巧麽?

只聽林勤接着抱怨:“昨日那位殿下見着大哥就拉着敘舊,要不是我在一旁勸着,大哥準能跟他吵起來。總之璠王不讓大哥将人帶走,說是佛門清淨,不容大理寺胡鬧。”

“胡鬧?”徐琇怪道。

“是啊,原話。”林勤憤懑,“還說那小和尚必不能撒謊,出了什麽事他擔着。你聽聽這是什麽話,誰敢讓他擔着啊?說急了他就搬出他是來為大安國祈福的,高帽子是一頂接着一頂,別說大哥,我都快氣死了!”

徐琇最不喜與這些官腔官調的人周旋,聽完林勤的講述,她已經感同身受的同情方霖了。而且,那位璠王是真不把大理寺放在眼裏啊。

林勤輕嘆道:“最後僵的沒辦法了,大哥便留了兩個人在那看着,想着回來先看看屍體情況再說。”

“屍體……”徐琇低下頭看着,“肯定不是跳湖自殺,簡直無稽之談。”

她說着俯下身子,抓起屍體的手查看。

“那阿琇,王濤是淹死的嗎?”林勤問。

徐琇此刻也無法判斷,不能給他個交代。她只說:“林寺丞如若可以,幫忙記錄下吧。”

林勤沒甚架子,頃刻回身拿紙筆。

“屍體的手……”徐琇細細看着,一手拿着小刀片刮了刮,“指甲縫裏有血污殘留,還有泥沙和水草。”

“那是不是就說明,王濤是淹死的?”林勤好奇問。

徐琇輕輕放下那只發白的手,有些無奈道:“林寺丞,你先記好我說的,等全部完成後,我才能有結論。”

此刻的林勤終于有些意識到自己的話多,便識趣的閉了嘴。

徐琇的耳邊清靜不少,她稍稍直起腰,走到屍體的頭邊,照往常那般先翻了翻屍體的嘴。

屍僵此刻已經徹底消散了,她很輕松的就敲開屍體的嘴,裏面雖有泥沙附着但十分少,只是星星點點。

空氣裏隐隐有血污的腥臭,還有屍體的腐臭。

林勤方才說這話沒察覺,此刻靜下來反倒更明顯了。他捂了捂鼻子,心裏盤算着借口想要離開。

“你若是不着急知道屍體的死因,也可先忙你去的。”徐琇一眼識破他的拘束,非常坦然地對他說。

林勤如蒙大赦:“阿琇,你真是太好了!”

“對了,你通知老王夫婦了嗎?”徐琇忽然問。

“昨兒他們就知道了,本來非要跟着去,好說歹說才攔下的。”林勤說着驚訝了一下,“奇怪,昨晚回來太晚也就罷了,今早按理來說,他們該來了。”

果然,話音還沒落下,不遠處傳來喧鬧的人聲。

正是老王夫婦。

徐琇看着死去的王濤,身形雖不怎麽高大,但長的挺勻稱,書生氣的面相。他的死對老王夫婦來說,恐怕是巨大的打擊。

她輕嘆一聲,想跟着林勤一道去安慰幾句。

林勤搖搖頭,按住她的肩膀,道:“阿琇你別去了,你先把屍體檢查完了。”

說罷便徑直離去。不一會聲音就漸弱下來,看來林勤已經将老王夫婦帶離了。

徐琇蹲下身繼續查看——屍體的耳朵裏沒有泥沙,但是有血絲般的出血狀,符合溺死特征。

可她覺得很矛盾,王濤的屍體并不像廖蓉蓉那樣,溺死的特征很明顯。在王濤的身上,好像一切都被弱化了。

如果判斷王濤是溺死,這些泥沙并不足以支撐。更何況他腹部還有一道外傷,除此之外,渾身上下也是輕重不等的淤青,表明他被人狠狠的揍過。

“我雖然覺得致命傷是刀傷,可如果是溺死,豈不是影響你推斷案情?”徐琇輕聲道。

沒人知道她在和誰說話,也沒有人回答她。

屋外天色陰沉,也不知是不是要落雨。原本大理寺內樹多,偶有幾聲鳥啼,今日也都聽不見了。

屋內更加陰暗,只有具冷冰冰的屍體陪着她。

徐琇黯然嘆息。

方才她莫名覺得身旁應該有方霖,如果他在,她的思路是不是更順暢些?這些奇怪的矛盾,她也想有人可以詢問,可惜沒有人在。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二合一章,評論有紅包掉落,搓搓手快來留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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