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雙屍案十四
王濤坐在陶剛的身旁, 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招呼道:“今日有緣相逢在南山,陶兄我敬你!”
這突如其來的敬酒打斷了陶剛的動作, 他尴尬地笑了幾聲, 咕嚕嚕喝下幾口酒。
李元青在一旁把那點小動作都看的清楚,頓時心生不悅。他悄聲與鐘思凝商量,兩人把位置換了換。
才落座, 就見陶剛眼帶寒意地瞪着他。
陶剛道:“李兄, 你這是何意啊?”
陶剛長的壯實,聲音粗狂, 加上這句話本就帶着怒氣說出, 震的這空曠山洞餘響陣陣, 誰聽上都要驚懼半分。
然而李元青面不改色道:“洞口風大, 我家妹妹體弱, 還是我這個糙漢來擋一擋罷。”
李元青的話說的滴水不漏, 理由正正當當, 還略微表示了鐘思凝是他的人, 不容陶剛放肆。
陶剛怪聲怪氣道:“李兄倒是個體貼人。”
忽然, 王濤哎喲地驚奇一聲,拍了拍陶剛的手, 将對方的注意力喚了過去。
王濤問:“陶兄這把刀看着好威風,可有什麽來歷?”說罷還拿手指了指陶剛放在腳旁的刀。
陶剛被王濤救的時候,這把刀就一直被陶剛握着不放。
那時他肩膀上的傷還很嚴重,血流不止, 王濤攙扶他的時候, 他也不肯将刀暫時交給王濤拿着。
此刻傷口已經包紮好, 他仍将刀寶貝似的放在身旁。
因此王濤倒也不全是為了緩和氣氛, 還有些好奇心。于是原本充滿火藥味的話題就被王濤帶過去了。
陶剛頗有些得意道:“那可是大有來歷啊。”
說陶剛寶貝這把刀,他是真寶貝。只見他動作利索地将刀身出鞘,雪白的刀身晃着天光,映的陶剛臉上洋溢着歡喜之情。
可沒等衆人多看兩眼,他便收刀入鞘,不肯多分半眼。
王濤不滿道:“你這就沒意思了,好東西給咱們開開眼怎麽了?難不成你這是什麽嬌貴物件麽。”
“嬌談不上,貴可是真貴。”陶剛笑眯眯道,“這把刀已經有幾百年的年歲了,是前朝遺留下來的古物。”
李元青雖然出身不高,但多少還是見過些寶物的。且不論陶剛是不是自賣自誇,就沖這張笑意猥瑣的臉,他便對陶剛這番言辭很是不屑。
反觀王濤來了興趣,繼續問道:“果真?這把刀竟是前朝的?那陶兄你是如何得到的?”
陶剛似乎是很滿意有人阿谀奉承,更自滿起來。
他道:“假不了!你瞧瞧這白玉刀鞘,你再看着刀柄上的雞血石,光這一顆就價值連城。祖傳的,你說我能不寶貝麽。”
王濤雙眼微瞪:“可了不得,陶兄家原來如此氣派!”
一旁的鐘思凝也來了興趣,畢竟價值連城四個字實在誘人,況且她剛才也沒多注意陶剛的小動作。于是她起身越過李元青,徑直坐到陶剛身旁。
她笑道:“陶剛哥,你這刀也借我看看呗。”
李元青滿臉訝異,是拉也拉不住鐘思凝——這簡直是羊入虎口!他眼看那邊聊得火熱,胸膛裏燃起一股無名怒火。
他拿出随身佩戴的匕首,道:“思凝,我這兒也有一個祖傳的物件。”
鐘思凝果然回頭看:“這不是你家的匕首嗎,我見過的呀。”
“但我從未跟你說過它的來歷啊。”李元青伸手拉了拉鐘思凝,想将他拉到身邊。
豈料那邊的王濤不樂意了。
王濤道:“李元青,你這整天什麽意思?”
“我倒要問你什麽意思!”李元青憤然起身,逼視着王濤,“你拉着思凝來南山祈福,結果呢?迷了路還困在山洞中,眼見就要天黑了,思凝可是一個女孩兒家!你想過她的名聲沒有?”
王濤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來了勁兒地站起身,怒道:“我如何不顧她的名聲?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還能管天管地嗎?再說了你不過就是一個鄰居,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是吧?!”
李元青怒道:“我不是根蔥,你又是什麽癞哈嘛!”
他拿着匕首,兩人怒火沖天,一個不對眼就打了起來。
王濤比他靈巧些,很快奪了他的匕首,将他的臂膀劃傷。他不堪落後,便使了狠勁砸拳頭,砸的王濤嗷嗷腳疼。
鐘思凝和陶剛一邊拉一個,半晌才将兩人分開。
外頭的天漸漸黑沉了。
李元青的話并沒有說錯,如今他們被困在南山上,而鐘思凝到底是個女孩子家,不可能與他們三個男人共歇一處。
于是三人暫時達成和解,将山洞最裏邊讓了出來,給鐘思凝歇息,他們三個則輪流把守着洞口。
結果王濤和陶剛因喝了酒,醉醺醺的不省人事,李元青只好獨自守着洞口。可雨夜總要人好眠,他到了後半夜實在堅持不住,眼見身旁兩人都還算老實,便困暈了過去。
哪曾想,再睜眼是被鐘思凝搖醒的。
“元青哥,元青哥!”鐘思凝的聲音軟軟糯糯的,但透露出些急切,一雙小手抓着李元青的臂膀晃動。
李元青微微睜眼:“……思凝。”
“元青哥,你醒醒!王濤和陶剛都不見了!”鐘思凝着急地說,帶着些哭腔。
這一下,李元青徹底醒了。
“你說什麽?”李元青揉了揉睡眼,往四周看去,果然不見王濤和陶剛的身影。
“醒來之後就發現人沒了。”鐘思凝很緊張,“我原以為他們是出去找野果什麽的,結果等了半個多時辰,也沒等他們回來。”
“別急別急。”李元青安撫着她,随後站起身。
“我不敢出去找,這深山老林的我害怕……”鐘思凝欲哭無淚,一雙杏眼嬌滴滴地看着他。
李元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別怕,我們現在一起去找。說不定他們只是出去探路了,這不是雨停了嗎?沒事的沒事的。”
結果沒走幾步,他們發現有個人躺在小水坑旁。
那個人就是陶剛!
雨下過整晚,泥地還非常濕,不好走人。李元青又有些害怕,因此走的磕磕絆絆。邊走邊喊:“陶兄?陶剛?”
等他走到跟前,兩指一搭鼻息,才發現人已經死了。
鐘思凝哭道:“怎麽辦?!他、他是死了嗎?”
“死了。”李元青皺着眉,“這荒郊野嶺的,也不知是怎麽死的,我看還是報官吧。”
“對,對,要報官。”鐘思凝似乎真是吓壞了,一直喃喃重複着。
忽然她想到了什麽,一把抓住李元青的袖子。
她哀求道:“不行,元青哥!你要是報了官,那昨晚怎麽解釋啊?我……我還沒嫁人呢。”
冗長的回憶如潮水沖刷而過,李元青說的口幹舌燥,還是徐琇眼尖給他倒了碗水。
李元青大口喝光水,繼續道:“後來我為了保護思凝,只好說了謊。思凝是個女孩,她的名聲對我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随着這句結束,徐琇也寫完了記錄。
方霖看了看,心想李元青的話應該都是實話,只是他在聽回憶的時候,還是有些疑點未曾解決。
他問:“你們發現陶剛屍體的時候,确定他穿着衣服?”
李元青不解:“肯定穿着啊,哪有人不穿衣服的?”
方霖轉臉看了眼徐琇,他們都知道陶剛是凍死的,而且陶剛身上的衣服是後來有人給他穿上的。
徐琇黑白分明的眼睛裏也是不解,朝他微微搖頭。
他繼續問:“那你們發現陶剛的時候,陶剛在哪?水坑裏還是水坑邊上?”
李元青答:“就是上回我帶大人們去的那樣,一點都沒有變動。我保證我後來沒有亂碰屍體,也沒動過屍體。”
方霖半眯着眼打量他,并不言語。
李元青嘆了聲:“大人!您既然已經知道思凝的存在,問問她就不就清楚了,我這次真的沒有說謊。”
“我自然是要找她問話的。”方霖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報官的時候怎麽偏說王濤殺了人,你就這麽确定?”
“我也是瞎說的。”李元青有些悔不當初,捂着臉,“陶剛死了,王濤不見了,你不能怨我往那處想啊。在我眼裏,他們都不是什麽好人。”
話至此也問的差不多了,方霖起身欲離開。只聽李元青嚎着嗓子道:“大人——我該說的都說了,你什麽時候放我出去啊——”
“且等着吧。”方霖毫不留情地拒絕,“不是還有鐘思凝沒審麽。”
“沒天理啊!”李元青的嗓門又高了幾個調,“天殺的王濤,我出去了一定要找他算賬!”
直到他們走出地牢,才聽不見這哀聲怨道。
外頭又已是黑夜,大理寺內已經沒什麽人逗留了。四周悄寂着,燭火照亮腳下的石板路,雜草裏偶有蟲鳴低垂。
“你怎麽看?”方霖問。
徐琇搖搖頭:“我覺得李元青應該不會說謊了,如他所言這一切事情我們找到鐘思凝就可以驗證。”
“那你覺得,給陶剛穿上衣服的人會是誰?”
“說實話,我沒什麽頭緒。”徐琇滿身疲倦,一步一頓地走着,“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這是頭一次,徐琇這麽說。
方霖有些訝異,旋即內心好似受到什麽鼓舞般,有些欣喜。
他道:“王濤腹部的那個刀傷,我猜就是陶剛那把刀弄的。但之前咱們排除過陶剛,如果是他用刀傷了王濤,傷口不會那麽淺。所以這之間,你發現什麽端倪了嗎?”
徐琇試探地回:“那把刀被陶剛視作珍寶,又怎麽離開陶剛的身邊呢?”
“沒錯。”方霖肯定道,“李元青說回憶的時候,王濤的關注點一直在那把刀上,我想王濤應該是在後半夜裏,趁陶剛不注意,偷走了那把刀。”
作者有話說:
“哈蟆”是故意寫錯的,不然會被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