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

紀拾煙張了張嘴:“哥,你……沒事吧……”

“時言。”

Liquor的聲音也很輕,像是馬上就會被晚風吹散:“你來得正好,我……”

停頓片刻,他話語卻一轉:“抱歉讓你見笑了,我實在沒控制住情緒。”

紀拾煙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喝酒就是會影響情緒的,我聽簡北寒他們說,你和隊長……唔,是經常會發生争執嗎?”

Liquor表情一頓,而後朝他扯出一抹笑:“真是什麽家醜都外揚了,也還好吧,都是我在發脾氣而已。”

紀拾煙更好奇了,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空氣靜默了片刻,Liquor轉過了身:“你還想知道陸朝空三年前為什麽住院嗎?”

紀拾煙一怔,春決賽後在KTV聽到簡北寒說這件事時他确實特別好奇,擔心是池眠對陸朝空做了什麽,但當時Liquor說陸朝空下了封口令,他知道自己不該問、就不再好奇了。

怎麽Liquor這次卻自己提了出來。

紀拾煙敏銳地察覺到是有什麽觸動到了Liquor,這會是自己接近事實真相的一次機會。

他當即開口:“想。”

Liquor笑了下,走去關了陽臺的門。

“S9春決結束的第二天,他們都放假回家了,我和陸朝空在基地還沒有走。”

“看到CJ官博發了紀拾煙的訃告,陸朝空直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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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瞬間陸朝空的狀态,像是……被剝離了靈魂,整個人幾近恍惚。”

“晚上的時候他回來了,渾身都是血,膝蓋被碎片紮得血肉模糊,腰側還多了一個深到縫了好幾層線的傷口。”

紀拾煙睜大了眼,他想到了在陸朝空的玫瑰花圃,因為後者衣服濕透、自己而看見的那個傷疤。

“他一進基地的門就暈了過去,把我和唐經理快吓死了。幸好後腳他的私人醫生也來了,但還是把他拉去了醫院,差點人沒救回來。”

紀拾煙呆住了。

Liquor也遲遲沒再說話。

紀拾煙能猜到陸朝空一定是去找了池眠,大概是難以置信自己的死亡,但明明是池眠毒死了自己,陸朝空的膝蓋和腰側為什麽會有傷、還是近乎致命傷。

池眠對他做了什麽。

想到池眠對陸朝空的厭惡與他的變态性格,紀拾煙身子不可自抑顫抖了一下,半晌才找回了聲音:“什麽傷……”

“不知道。”

Liquor說:“他肯定是警告了他的私人醫生,那人對此閉口不提,我們從陸朝空嘴裏就更問不出來了。”

紀拾煙沉默了。

“KPG只有我和唐經理知道詳情,給你說這些,是希望你多開導開導他。”

紀拾煙一怔:“開導?我?”

“嗯。”

Liquor笑了下:“這段時間能感覺到陸隊對你有些不一樣。說句……冒犯的,可能是他從你身上看到了紀拾煙的影子吧。”

紀拾煙不覺得這有什麽冒犯。

他只是想,曾經毫無交集的兩個人,陸朝空為什麽會對前世的自己那麽熟悉。

氣氛沉默了片刻,Liquor的聲音輕了許多:“紀拾煙死後的那段時間,陸朝空每天都會在這裏抽煙。”

“我說你不要身體了嗎,他說他本來就沒打算要。”

“他今年打完就退役了。”

Liquor笑:“他說他要去陪紀拾煙。”

紀拾煙愣住,不可置信:“什麽……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

“你看陸朝空才23歲,自從紀拾煙死後,他也行将就木了。”

“但這段時間,你住進基地後,陸朝空的狀态好像恢複了不少,試訓Luo那一天他不是還朝你笑了一下,那是他三年來第一次笑。我以為你能讓他的心死灰複燃,但剛才我來問他,他還是那麽打算,我實在氣不過就又對他發火了。”

“是我逾越了,我沒有資格去質問他、也沒有資格去替他選擇他的人生,只是……說不上是惋惜還是遺憾,我和他認識很久了,我知道他這些年過得有多艱難、能有現在的一切是多麽不容易。”

“他之前壓力那麽大也從來不抽煙喝酒,就是因為他沒有時間、連抽一根煙的時間都沒有,而且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不過也是。”

Liquor笑了下:“池家太強大了,陸朝空又是孤兒,他拿命去拼的這一切就是為了能保護住紀拾煙。可他做到了,他卻走了。”

“可能是我沒有動過心吧,我不知道陸朝空這樣的人居然會這麽深情。”

紀拾煙徹底呆住了,怔怔地看着Liquor,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嘶。”

Liquor按了下自己的太陽穴:“看來我是真的醉了,居然把陸朝空的事情說了這麽多,他知道後又該訓我了。”

他笑着揉了揉紀拾煙的腦袋:“別告訴陸朝空啊,想不想勸他也是你的事情,我沒有資格來強求。反正他會打完今年世界賽的,你的合同也是半年期,希望我們能一起再拿下一個冠軍,之後留不留在KPG随你。”

“留。”

紀拾煙下意識就開口,但半晌他也就說出了這一個字,

Liquor愣了下,而後笑道:“沒關系,陸朝空要求KPG給我們的合同都是到今年年底,到時候你再看。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

他推開陽臺的門,見紀拾煙壓根沒有走的意思,便頓住腳步,溫聲道:“夜裏冷,不走嗎?”

紀拾煙張了張嘴,片刻後還是沒發出音,于是垂着眼跟Liquor走了出來。

“別多想了,這對陸朝空來說也是解脫。”

Liquor又揉了揉他的腦袋:“希望明天早上我們都能斷片,忘了今天的對話。”

“晚安,時言。”

目送Liquor走上樓,紀拾煙卻還站在原地。

解脫。

這個詞好刺耳。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陸朝空這樣天資縱橫、恃才傲物的人,不該被情情愛愛、或者說被前世的他,困住腳步。

口頭說着對他有多癡情的池眠,不也在親手毒死他後,過得好好的嗎。

從池眠不擇手段糾纏時言這具身體不難看出,這段時間他的身邊不缺情人帥哥、豔遇桃花。

憑什麽真正受到刻骨傷痛、還要為之殒命的卻是陸朝空。

但紀拾煙也知道,那座樊籠是陸朝空自己給自己建造的,他不想走出來,也就沒有人能勸動他走出來。

紀拾煙突然又開始思考自己從前到底與陸朝空有過什麽交集,能讓這樣一個被無數粉絲奉為神衹而仰慕癡迷的世界第一adc,對前世的自己是這般深情。

站了片刻,他又回到了桌邊。

簡北寒給他買的果酒還有不少,紀拾煙盯着粉紅的瓶子看了會兒,卻轉而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他們兌好但沒喝完的洋酒。

果然那麽多人喜歡借酒消愁。

好像酒精使得大腦不清醒後,就能思維變得遲鈍、有理由不去整理這紛擾的思緒。

紀拾煙一個人坐在那裏,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夢半醒中他聽到基地大門傳來咔噠一聲門響,伴随着風聲,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紀拾煙擡起頭,望去,努力地辨認來者是誰。

先觸動的是嗅覺。

是那種很淡很淡的味道,就恍若鳶尾的花香、不去細聞根本察覺不到,然而靜下心後,便很容易沉浸其中。

紀拾煙突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好像經常會聞見,就是這種清淡的香陪伴他度過一個又一個難以入睡的黑夜。

是池眠嗎?

好像不是。

池眠14歲被接走、回來性情大變後,他就再也沒聞見過這種香味。

因為眼睛不好,小時候的他嗅覺觸覺特別靈敏,那時還不斷問過孤兒院的老師,回來的人真的是之前那個哥哥嗎,每次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甚至被池眠吼過一次,他就不敢再問了。

不過除去剛回來那幾天,之後池眠都對他很好、知道他的一些習慣和兩人間的小秘密,他也就漸漸徹底放下了疑惑。

但是現在,那股熟悉的淡香又回來了,在濃烈的酒味裏,像一枚信箋、踏風而來,準确無誤地落在了心尖最深刻的回憶裏。

紀拾煙仰着臉,眨了好幾下眼,無數重影逐漸重疊,映出了眼前人的模樣。

啊。

是陸朝空。

白襯衣的衣領還有被Liquor扔酒杯而留下的紅酒酒漬,面容依舊淡漠,從紀拾煙那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五官淩厲的線條。

“怎麽喝成這樣。”

陸朝空微微蹙了下眉,從紀拾煙手裏抽走了酒杯。

紀拾煙卻在陸朝空俯身的時候,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領。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淡香與酒味分別充斥着彼此的鼻尖。

“陸朝空。”

這是時言第一次喊他全名。

陸朝空微怔,看去。

“你為什麽喜歡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一直忘了說,陸朝空和紀拾煙的名字來自韋莊《臺城》。

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裏堤。

就是一種物是人非的氛圍,感覺和這本意境蠻搭的。啊不是,和這本的背景,甜是肯定馬上甜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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