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照顧
藍政庭起身去廚房做午餐,很樸素的午餐,一碗面條,加白菜雞蛋。
那白菜也不知放了多久,在冰箱被凍成冰碴。
關澤予動手解決午餐的時候,他硬起頭皮問,“你來找我,就為了給我做午餐。”
藍政庭盯着還不趕緊吃東西填肚子的人,他說,“我是為方案。”
關澤予正卷起一捆面條,聽到答案,他險些把面條甩出去。
藍政庭繼續說,“既然你不想去跟我談,那我只能來找你,今天是二十七號,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澤予,我知道為了合作項目經常煩你,你很不高興,但除了方案,我真不知道還能找你做什麽?”
藍政庭自顧說着,他沒注意到正在吃面的人的表情。
關澤予含了一口熱得發燙的面,他咬緊了,怕松開,那面灑得滿地都是。
如果方案解決了,那麽這個人再不會出現?
關澤予覺得胸口悶,悶悶地,脹痛地,難受地,不舒暢地,他快要呼吸不過來。
藍政庭說,“你慢點,這麽狼吞虎咽會噎着。”
他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關澤予只顧低頭吃東西,他想把心口堵得難受的東西咽回肚子裏。
原來不是沒有知覺,沒有感覺,沒有體會,只不過個人刻意将其隐藏。
關澤予進廚房的時候,他胃痛又犯,碗筷從他手中脫落,打開的水龍頭,水哇啦啦的流,他疼得難受,當即蹲下,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抓了洗池臺,面如死灰。
藍政庭聽聞動靜,他放下手中的雜志,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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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予。”他快一步上去扶住,“怎麽了?”
關澤予不管不顧的抱住來到身前的人,他把人拉入懷中抱得死緊,用力的,盡力的,好像這樣能緩解胃病所帶來劇痛。
藍政庭任由猛然抱住自己的人,他聽到他說,“胃痛。”
關澤予貼着懷中人的耳鬓,他把下巴擱在那單薄的肩上,一個橫沖直撞,兩個人在廚房裏撞到了腳底下的洗菜盆還有未開完全的廚房門。
藍政庭靠着牆面,他任由壓着的人彈起沖力擱絆猛沖。
“澤予。”他想安撫他,他想為他做什麽?可他什麽都不能做。
關澤予額汗涔涔,他頭昏腦熱了一陣,等強烈的沖勁漸漸平息,他緩緩松開抱緊的人,“對不起。”
“澤予。”藍政庭抹掉那細密密的額汗,他捧着他的臉,“是什麽時候開始?告訴我,你的胃病從什麽時候開始?”
關澤予雙手撐在牆上,他盡力的脫離被壓制的身體。
他搖搖頭,表示不知。
他不記得了,就是難受的時候,隐忍着,或者慌慌張張的吃藥,可那麽多年過去,病症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
他不記得前幾年是如何自虐自殘,不僅早餐沒吃東西,連午餐晚餐都不吃,白天忙完了工作,晚上回到家裏,躺在沙發上就睡着了,夜裏醒來,洗完澡,又無力的躺下,好像全身被肢解,他渾身是疼,他渾身無力,那幾年的光景,晃悠悠的就這麽過來,這一閃,就是七年時光。
關澤予覺得自己需要擁抱,所以他把面前的人抱住,他将他抱在懷裏,只含糊的說着,“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藍政庭任由抱着的人,他安撫他,他抱着他。
每次胃病發作是不是都是這麽無助?沒有任何的依靠,只能咬牙忍受,即使吃了藥,下一次還會發作,這就像一種終身疾病,好像這一輩子,就這麽被折磨着。
“好點了嗎?”
藍政庭讓人吃藥躺下,關澤予依從,他說,“麻煩你了。”
藍政庭坐在旁邊,“學會跟我客氣了?”
關澤予有些昏沉,“是不是我之前對你很不客氣?”
“難道不是嗎?”
“嗯,好吧,我承認。”
藍政庭想拿一張薄被給躺着的人蓋上,關澤予想說什麽,他看到上樓走進卧室的人,他已經推開門。
卧室裏的光線很暗,這樣對人的視力不好,而且會影響心情,雖然某種程度上會讓人睡得安穩,但卧室光線太暗,會讓人感到壓抑。
藍政庭拿了一張薄被,關澤予躺在沙發上,他其實可以坐起來,還可以四處走動,但為了表現順從,他由着忙碌的人悉心照顧。
藍政庭把枕頭枕到男人的頸項下,他說,“胃還痛嗎?”
關澤予躺着,“不痛了,我沒那麽脆弱。”
“不,是人都很脆弱。”
“怎麽說?”
“因為我們人需要溫暖和守護。每個人都需要這樣的感情,只不過有的人不想表現出來,有的人比較能忍,或者有的人他把自己包裹起來,包裹得嚴嚴實實,以致讓人覺得他不需要溫暖。”
關澤予捏了捏眉心,他問,“下午三點了,要不,我們進書房讨論方案?”他實在躺不住,藍政庭坐在旁邊,兩個人靜默下來,氣氛微妙。
“不了,今天我們不談公事。”
“那你?”
“今天,你請我吃飯。”
“這……”
“怎麽,不願意?”
“不,我很樂意,那好,我馬上去換衣服,我們出去吃飯。”
藍政庭把人按住,“你好好休息,今天是你休息日,我沒那麽鐵血,休息日還要你工作。”
藍政庭去倒了一杯溫水,關澤予不能起來,他只能堅硬的躺着,天氣冷,十幾度氣溫,空氣夾帶一絲絲寒氣,沁人心骨。
藍政庭穿上一件黑色外套,那是生病躺着的人的外套,他說,“我出去買食材。”
關澤予想要一起出去,藍政庭把人按住,他說,“你現在是病人。”
“可我沒病。”
“胃病不是病?”
“政庭?”
“好好在家裏等着,我去去就回。”
他穿上了一件黑色長外套,外面的風,逐漸加大,四處吹襲,窗簾被吹得飄揚飛起,關澤予坐在沙發裏,他等着出去的人回來,那種感覺,說不出來,就好像在等着心愛的人歸來,他在等着他回家。
關澤予擡手按住心口,心率還是那個頻率,其實沒多大起伏,而心口,暖暖的,充實的,好像被溫情填滿了。
藍政庭開門進來,他說,“我回來了。”
他走進來,卻得不到回應。
“澤予?”
關澤予正按着自己的心口,藍政庭見之又是一驚,“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又不舒服?”他慌忙丢下手中的東西,他買了很多菜,那不是兩個人的份數,那是好幾個人的分量。
關澤予回神,已經蹲在面前的人,藍政庭的手很冰,還沾着雨水,微濕,他問,“不舒服嗎?”
關澤予笑,“沒有,就是剛才有個東西掉地板上了,聲音震響,我被吓到了,所以就想測測心跳的頻率。”
他低頭看着蹲在面前的人,不知為什麽胡說,其實很不想這個人擔心,不想他驚慌,即使他不會失措。
藍政庭收了手,關澤予想握住那冰冷的手,可還沒有動作,他轉頭看到被丢置在地板上的食材,“你買了什麽?”
“嗯,買了火鍋食材,還有你喜歡吃的海鮮。”
藍政庭忙去把東西提到廚房裏,他要開工,關澤予也跟着進去。
“我能幫忙嗎?”
藍政庭指了指客廳,“你坐着吧,等着吃就行。”
關澤予還站着,他想幫忙,這是他應該做的。
藍政庭沒辦法,他讓人進來,洗菜,再手把手教他怎麽切藕片。
關澤予老實說,“以前我就一刀砍下去,大小不一的形狀,看起來特別有型。”
藍政庭笑,“你怎麽不說,那些看起來不成樣子?”
“我也是為開導自己,總不能妄自菲薄。”
“嗯?是嗎?”
關澤予把要蒸的魚放進高壓鍋裏,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在二十歲對自己說:不要絕望、不要悲傷、不要自怨自艾的人。
“你知道嗎?有一個人曾這麽對我說,遇到挫折不要喪氣。”
他看着眼前的熟人,他說出了心裏藏着的秘密。
藍政庭摘解手上的金針菇,他說,“是嗎?”
他不問是誰人?這應該是每個人該有的反應,而他不這樣問。
關澤予心裏又湧起一絲期待,還有一絲煩亂,他轉移話題,“今天買這麽多菜,我們兩個人能吃完嗎?”
藍政庭放下手邊的菜,他轉去掌刀,“當然不能,多半要留着明天。”
“你是說……”
“澤予,明天,後天,你的時間只能花費去整理方案,你做得到嗎?”
藍政庭很嚴肅認真,關澤予笑,“要是我說不能呢?”
“那今晚別想吃了。”
兩人邊開玩笑邊整頓豐盛的晚餐,關澤予嘗了一口熬制出來的熱湯,他食欲大開,他說,“我沒有拒絕的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