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溫暖

方案肯定要盡快解決,那是遲早的事。

關澤予拖那麽久,他就想賭,賭他藍政庭在不在乎?賭他願不願為了合作而放下姿态?

工作上的籌碼平衡,仇人間為了利益還能握手言和,而關企和籃企既是合作關系,那麽旗鼓相當的兩方,必有一方先做出讓步。

雙方合作是為共榮,敵對有可能兩敗俱傷,而兩方要維持和平共處,就需要一起進行籌謀策劃,以便化解各種矛盾糾紛。

關澤予認為自己下了一場好棋,他單純為安撫心裏的躁動。

藍政庭不知這些如意算盤,連日下來,他天天往廬園跑,為了方案,他抽出大部分時間和精力圍着一個人轉,表面上,看起來确實為了方案,而事實上,他為他更甚。

關澤予揉了揉眉心,他翻遍書房裏的書,找出五十多條案例,就為百把來字的方案。

藍政庭坐在辦公桌對面,他手上拿着一本歷史典籍,随意翻閱着,他問,“這書你看過嗎?”

關澤予一邊敲着電腦一邊反問,“你說呢?”

兩人擡頭相望,關澤予戴上一副眼鏡,他寒竣冷峻的面孔,斯文幾分,俊雅幾分,再溫柔幾分。

藍政庭起身走過去,他把眼鏡摘下。

關澤予沒有阻止,他雙手還在鍵盤上敲着,藍政庭說,“度數多少?”

關澤予搖頭,“不會很高。”

“那你還戴?”

“習慣了,翻書的時候習慣拿出來,不想靠近書本太近,太遠又看不清楚,所以只能戴着。”

關澤予解釋了一通,他修長的手指又在鍵盤上敲出幾行字,分心兩顧,聊着天也能整合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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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政庭笑,“你還真厲害。”

藍政庭把那眼鏡收起來,他說,“既然沒有近視,就不要戴眼鏡了,那樣會傷害眼睛。”

“好。”

關澤予專心攻克方案,藍政庭轉身去把書籍放回架子上。

窗外,還在下着雨。

雨下了兩天兩夜,停了好幾次,又斷斷續續下了好幾次,到第三天,雨終于肯歇,而關澤予忙着的方案也理出了頭緒。

他說,“OK。”

藍政庭走過去檢查,他先打預防針,“不要讓我有見縫插針的機會。”

關澤予坐直了身子,藍政庭彎身,他把位子裏的人堵在懷中。

關澤予僵硬的維持着坐姿,他說,“請刀下留情。”

藍政庭看一眼開玩笑的男人,關澤予的表情不再那麽嚴峻冷酷,柔和了許多。

藍政庭說,“我先看再說。”

關澤予眨了眨眼,他幫忙翻頁。

“等等。”

藍政庭握住鼠标,他握住那只溫熱的手背。

關澤予身子一僵,他想說藍總別這麽一驚一乍,人的細胞複生能力再強也需要時間。

“你發現問題了?”

關澤予提心吊膽,他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白天整理,晚上思考,他就連做夢也是一大串問號在腦海裏徘徊。

藍政庭把頁面拉回第一頁,他從頭浏覽小标題,着重審查要點,還有上次會議指出的漏洞。

關澤予明智,他把上次的方案全部推翻。

藍政庭伸着手,他手心覆蓋在溫熱的手背上,他指尖還是那麽冰涼,而掌心卻是溫溫的有些暖厚而輕柔。

關澤予咽了咽口水,他說,“藍總,可不可以不要這麽認真?”

藍政庭低頭看一眼等待判決的人,“你害怕?”

關澤予不否認,“我被你吓壞了。”夏季會議上的沖擊刻骨銘心,情景歷歷在目,關澤予說,“請手下留情。”

藍政庭低笑,“你是要我刀下留情還是手下留情?”

“那你手上有刀嗎?”

關澤予覺得自己可憐,估計世上再沒有像自己這麽可憐的人,要知道咬文嚼字不在談判範圍之內。

“其實你很會開玩笑。”藍政庭右手壓了壓鼠标,順帶壓住鼠标上的手,他左手原本撐在椅子邊上,低頭,看到那雙明亮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扇了扇,那眼睛下面,有一道淺淺的陰影。

藍政庭忍不住,他擡起手撫過那微微皺起的眉心,他說,“眉頭皺成這樣,又打什麽壞主意?”他微涼的指尖,輕輕抹過那氣勢橫生的劍眉,輕輕一劃,從眉宇上,直掠過那微微蹙起的眉心。

關澤予心跳加速,那輕柔的動作,有點細膩的溫柔,那就像微風拂面。

關澤予不由自主的舉起手握住,他握住臉上的手。不知道該把它拿下來,還是把它按在臉上,不想放開?人情動的時候最可怕,那往往會把心底裏的秘密洩露出來。

細膩的手感,指尖圓潤,十指修長優美,看起來溫潤細滑,應該沒有觸碰過粗重的活,那圓滑的指腹,淌着那麽一點點暖意。

藍政庭看着被握住的手;

關澤予轉頭看向窗戶上的投影,他心跳加速,他握住他的手,想幹什麽?

“澤予?”

“我……”

關澤予松開手,他說,“方案有問題嗎?”

藍政庭收手,他指了指資金預算那一塊,“可以把數據增加一個點。”

“增加?”

“嗯,你認為該減少?一般投入的資金預算能加大就盡量加大,工程一旦開展,最不能缺的就是資金運轉。

關澤予想了想,“冠鷹不能再加。”

“這麽說你想讓映輝負擔?”

“我可沒說。”

“關總,你就是這麽欺負我三弟的吧?”

“哪有,是他沒事老愛跟我計較。”

“那你能否認在某些方面存在故意嫌疑?”

藍政庭今天就想為自家三弟評評理,他說,“你要不是把他惹毛了,他能跟你跳腳?”

關澤予勾了勾鼻尖,他看了看據理力争的總裁,“好吧,我不否認有故意成分。”這算是承認了!

藍政庭放下架子,他雙手搭在他肩上說,“那就好,政軒雖得理不饒人,但并非蠻不講理。”

關澤予承受着肩膀上的壓力,他拍了拍那雙沉重有力的手,“放心吧,我之前為難政軒,現在不敢為難你,只要你不為難我就好。”

藍政庭刮了刮那英挺的鼻梁,把人拉起來,“走吧,我們出去散散步,緩解一下疲勞。”

關澤予跟随拉走自己的人,他說,“資金那一塊,冠鷹真不能再加了,那是一百萬的數目,我開不出來。”

藍政庭拉開房門,他牽着讨價論價的總裁,“行,映輝投出多餘部分。”

關澤予笑,他眉開眼笑,這訛人錢財,還真得軟磨硬泡,傳聞冠鷹總裁一毛不拔,那還真不是謠傳,當真屬實。

藍政庭把身後的人推到前面,他說,“趁天氣好,你帶我逛一诳廬園。”

關澤予應,“好啊,一定讓你大飽眼福。”

花園式的別墅,目及過處,成片碧綠草坪,成剁堆在一起,成為了廬園一道碧綠的風景,還有那些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布置別具一格,裝點別出心裁,看起來賞心悅目。

藍政庭摘一片海桐球葉子,他問,“這些植物是你栽種嗎?”

關澤予接過那一片樹葉,“不,那是園藝工的功勞,也托依琳和曲凡幫忙,他們說我一個人住這麽大別墅不加點東西裝飾顯得空曠,但種上這些植物植被,這裏依然冷清死寂,總之在我看來可有可無。”

藍政庭走進草地裏,入冬後的草地,綠意不像春夏那般茂盛,他坐下來,雨後初晴,光線溫暖柔和,令人惬意非常。

他說,“這裏環境很優雅,而且風景秀麗。”

關澤予坐下旁邊,過了一會,他起身去取相機。

他說,“這樣的天氣,最适合拍照。”

藍政庭起身跟随精力旺盛的人四處轉悠。

“政庭,看到那邊木棉樹了嗎?”

關澤予指向遠處的樹木,藍政庭順着方向遙望,那是大片大片的木棉樹。

現在十月末,木棉花未開,樹上零丁枝葉,随風飄搖脫落。

關澤予別墅裏也有幾顆樹木,大多靠近圍牆,而在陽光照耀朗朗的地方,則建造了一個偌大游泳池。

藍政庭站在游泳池邊上問,“這裏拍照,能拍到些什麽?”

關澤予指了指頭頂,他說,“藍天,樹木,綠草。”

今天天氣明媚,天空蔚藍,雲朵少,一絲絲的雲氣,漂浮着,游弋着,那樣的天清氣朗,使人感到心情舒暢。

藍政庭跟随去往木棉樹林,廬園附近,還有一大片別墅區,藍政庭第一次領略西郊的景致,雖遠離市中心遠,但環境清靜幽雅。

關澤予問,“知道木棉花花語嗎?”

藍政庭想了想,“不知道,木棉花有花語嗎?”

“當然有。”

“是嗎,我以為只有玫瑰花才有花語。”

“呵,你見過木棉花嗎?”

“見過,花色紅色,花瓣厚實圓潤,花朵整體給人一種厚實溫潤的感覺。”

“是啊,不過,木棉花還有橙色。”

藍政庭疑惑,“有嗎?”

關澤予點頭,“當然,橙色木棉花,比紅色的好看。”

“是嗎?你在哪裏見過?”

“小時候,我那時經常見到鎮裏的老人去撿拾木棉花,他們把花朵曬幹了拿出去賣,賣得些許零錢,就拿去給孩子當零花錢用。”

藍政庭轉過身,他面對身前的人問,“你小時候是不是很搗蛋?我想聽你說小時候的故事。”

關澤予低頭查看相機裏的照片,他擡頭望了一眼笑,“其實也沒什麽,關于木棉花的印象比較深,在那年紀,男孩子都愛玩,我們當時就喜歡丢石頭到樹上打木棉花。”

關澤予記得,那時候放學,走在回家路上,幾個孩童成群結伴,他們在木棉花開季節裏,站在路邊張望老人在樹底下撿拾木棉花,關澤予那時嘴甜,但凡見到老人都打一聲招呼,只因那些長輩特別照顧他這個沒爹只有媽的孩子,而他也熱心幫着老人,就比如打木棉花這費力活,他最上手。

木棉花開的時候,正是冬季,雖臨近春天,但寒風依然凜冽,地裏長芽的玉米,有的冒出頭,有的甚至開枝散葉,關澤予說,“那時候,是臨近清明節了。”

時間的堆積應該沒錯,分農歷新歷,時光從冬天堆積到春天,有時候他們分不清那個是春天還是冬天。他記得老人常說,“這個時候是春天了。”可四季的劃分,卻是冬天時節。

藍政庭問,“那時你很喜歡打木棉花?”

“不,純屬是為了玩。”關澤予靠着一顆高大的樹木,他說,“投石頭打木棉花,有時候石頭打不下來,只能換上腳底下的鞋。”

藍政庭聽着,他低頭看一眼那雙腳下的鞋。

“你幹過這種事?”

“嘿嘿,幹過,但不是我的鞋。”

“那麽?”

“我好歹是孩子中的王,當然不可能由我來脫鞋,我負責扔鞋還差不多。”

關澤予說的是實話,他小時候沒少欺負同伴,他在同齡孩子中,個子最高,而且點子多,拳頭又好,也難怪被大家簇擁。

他不說,那時把同伴的鞋子仍到樹上,那鞋子卡在枝桠間,不管他們怎麽打也打不下來。

那次關澤予把自個鞋子讓給要哭的夥伴,他赤腳回家,回到家裏,媽媽問,“鞋呢?”

他老實交代,“挂樹上了。”

莫雪當時看着兒子,她沒有責怪。放下手邊的工作,她牽起兒子的手,随即去到那顆樹下找鞋子,莫雪用一條輕飄的竹竿,把鞋子勾下來。

關澤予後來就用媽媽的招數,去幫長輩把木棉花用竹竿掃下來,然後得到了長輩的一番誇贊,再後來,他爬上樹搖花,不過那樣做很危險,他只能背着做。

藍政庭低頭看着偷笑的人,關澤予想起兒時的光榮劣跡,顯然心情大好。

藍政庭問,“你是不是覺得很自豪?”

關澤予一愣,“呃……你不認為我那時很英勇?”

藍政庭:“……你認為這是英勇的表現?”

關澤予眨了眨眼,“不是嗎?”

藍政庭否決,他不認為這種調皮搗蛋行為值得表揚,“你們也不怕石頭掉下來砸自己。”

關澤予解釋,“這種事不會發生,我們人站在一邊,石頭被扔往另一邊。”

藍政庭想了想,他不明白為什麽要用鞋子打。

關澤予笑,“石頭體積小啊,我們七八歲的年紀,扔不起大石子,而鞋子輕,體積大,很容易打到木棉花。”

“這鬼主意誰出?”

關澤予猶豫了一下,“我出。”

藍政庭盯着小時候盡幹壞事的總裁,敢情這孩子王在學校學的東西都用到搗蛋的事兒上去了。

藍政庭說,“你小時候很輝煌嘛。”

關澤予窘,“小時候喜歡玩,而且能幫助長輩,這種事自然是樂意去做的,再說,你沒看到打下的木棉花落下的景狀,那就一個壯觀,大朵大朵的紅色木棉花或橙色木棉花紛紛落下,那華麗的一幕,充滿溫馨,極富浪漫。”

關澤予一口氣說了心裏最美的風景,他擡頭仰望俯瞰的人。

藍政庭問,“就這些?”

關澤予點頭,他的樣子,有點安分得可愛。

藍政庭有些怔神,那是他無法想象的美好,不知為何,心裏莫名感到欣慰,至少這個艱難成長的男人,他有過這麽一段風華歲月。

關澤予離開靠着的大樹,藍政庭拉住那溫熱的手,他幫忙把那些沾在棉質休閑服上的葉子拿掉,“澤予,你穿白衣很好看,為什麽總喜歡穿黑衣?”

關澤予回頭看了看身後有沒有沾樹葉,“穿黑色衣服有氣勢,以前常外出跟客戶談判,在面子和陣勢上需要做足。”

兩人沿着公路回家,關澤予一邊舉起相機拍照,一邊往後倒退,他說,“政庭,笑一個。”

藍政庭站住,他不笑。

關澤予一連拍了三四張,每張都是那溫潤如玉的總裁的樣子。

藍政庭正想拉起三心二意的人快步走,這時,一輛轎車經過,那人停下車,他探出窗外打招呼,“關總,藍總,真的是你們?”

潘勇按下車窗,他再打開車門下車。

關澤予看過去,“潘總,是你啊?”

潘勇笑着迎上來,他往左邊的別墅區指了指,“我家就住在那邊?關總也住附近嗎?”

關澤予不好回答,他不想別人知道自己住處,藍政庭站在一旁,他和潘勇握手,“潘總,您的臉怎麽了?”

關澤予也看着那被打過的臉,青腫痕跡明顯。

潘勇一想到臉上的傷,吃痛神經又隐隐作痛,他擺擺手,“嗨,別提了,還不是那沈赫川給害的,剛才我在餐廳就餐,正好碰上沈赫川跟他那幾個朋友,他們為難我侄子,我這從洗手間出來,一見狀,就去問了幾句,誰知他們幾個不由分說就動手,這事明天該上報了。”

關澤予聽了解釋,大致明白,他轉頭看向毫無反應的藍政庭,兩人相視一眼,各懷心思。

潘勇問,“兩位這是……”

“呃……我們剛才經過這裏,見到附近景致不錯,随便看看。”

“原來是這樣,對了,關總明後天有沒有空,我去找你談談工作的事。”

“行,你約個時間。”

“好,那兩位,我先走了,家裏有急事。”

“嗯,再見。”

關澤予轉頭看了一眼,車上有一個人,那是一個年輕人,他好奇的多看一眼,可惜慢了一步,他看過去的時候,車上的人把窗戶關上了。

關澤予想那該是潘勇說的侄子,長得清秀,難怪沈赫川看上。

藍政庭看着出神的人,他說,“走吧,回家。”他牽起失神的人的手,關澤予感覺被握着的手過分用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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