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尊崇

關澤予再次翻回來,他睡覺一向不安分,踢棉被是一件,跨腿子是一件,張牙舞爪是一件;還有蹭被窩是一件,另外一件是把人當成抱枕。

藍政庭一動不動忍着,他都忍了,忍了很多次,上次是自己借關總的床,這次是他借自己的床,本該想表示一下作為主人身份,誰知還是狠不起來,只能順了沉在夢中不覺醒的人的霸道,由着他霸占,侵占,強占,任他剝奪掉一寸一寸領土,索取一切一切溫存,還挑起一絲絲溫情。

藍政庭往上一點點,而抱着自己的人,只能被捂在棉被底下,關澤予喘不過氣,他努力的往上移,藍政庭不得不動手把棉被壓下去,盡量讓對方睡得舒暢。

關澤予睡覺其實很乖巧,不,是睡相很乖巧,睡姿很不雅,睡勢呢,特別的霸道,幾乎把同床的人給當成了棉被或者枕頭抱在懷裏揉着。

藍政庭不知這人也有這麽任性的一面,上次一起睡了兩次,也沒見對方這麽強橫,今天怎麽又更上一層樓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得寸進尺?

關澤予緊緊的靠近讓自己安心的身體,他知道這是一個人,只是朦胧的意識裏,就只能辨別到這個程度,知道他是一個人,而不是枕頭棉被,他沒有這樣的習慣,去抱枕頭棉被睡覺,就因為他是個人,所以抱着他,所以想要安心的睡一個好覺,直到天亮。

藍政庭盡量的保持着自己最規矩的睡姿,他僵硬的維持了一夜,再快要天亮的時候,才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以致太陽出來的時候,他還沒有一點點蘇醒的意思。

關澤予先醒過來,他醒來,就看到陽光亮了滿屋,還有雅靜的卧室。

藍政庭不喜歡光線暗的地方,上次他睡了關總廬園的卧室,光線太暗,他就說了很多話,他說,光線暗沉,會影響人的愉快心情。

關澤予不知道這個人除了不喜歡光線暗以外,是不是不喜歡自己這麽對待他?幾乎這個人全被包在自己懷裏了,腳上,腰上,手上,脖子上,無一不占領,還有哪裏,還有哪裏沒能站住腳跟?

關澤予艱難的撐起身子,他俯瞰着沉睡夢中安然的人,他看着對方的心口,對,還有他的心,他的心,是絕對占領不了的,每個人,最值得驕傲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心,誰也搶不走,拿不住,只有個人能包裹着,藏着。

關澤予小心翼翼的舉起自己的手,他的手,輕輕的壓在睡着的人的心口上,平平靜靜的心跳,就像他的為人一樣,內斂,溫柔,沉靜。

關澤予悄悄的爬起床,他小心的走出卧室,抱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還有文件,等整理好了一切,他自顧忙着,直至卧室的門開啓。

藍政庭說,“就知道你會早起工作。”

關澤予轉頭看向站在卧室門口的人,“早上好。”

“嗯,早上好。”藍政庭走過去,“完成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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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澤予放下電腦,“整理今天要為子公司談的合約,我勢必要讓對方提高至百分之二十。”

“這麽肯定。”

“必須的,我從不做歸本買賣,我出錢,他們出力,要是他們沒有那個能力,我又何必投錢,我投錢進去,就是為賺取更多的利潤。”

“關總真會賺錢。”

“你不也一樣。”

兩人鬥了一會兒嘴,各自刷牙洗臉,而後考慮早餐,冰箱有面包,樓下有免費早餐,藍政庭問,“下樓吃?”

關澤予點點頭,他穿上衣服。

藍政庭把自己的衣服拿出來,他說,“将就穿着吧,還我的時候,記得雙倍奉還。”

關澤予算了一下,一條領帶,一條腰帶,一件卡其休閑褲,還有一件休閑襯衫,這不是整套衣物,怎麽雙倍奉還?

藍政庭說,“我算錢的。”

“藍總比我還愛錢。”

一起出了房間,去往就餐區,大早上,身為大老板的很少有人起這麽早,而且這座酒店,這幾天住滿人,那些人,多來尋歡作樂,大部分,住在樓下的則是參加所謂選秀,大酒店附近,就是體育場,還有歌劇院,這裏雲集奚城的所有标志性建築,因此消費異常高。

關澤予吃完了早餐,回來繼續工作,藍政庭則準備合同,昨天翻看了沈赫川給的合同,他大致發現問題所在,要是藍政軒來簽約,他會毫不猶豫的簽上大名,可藍政庭不會,就像關澤予所說,他們作為執行官親自來,肯定會提出更苛刻的要求,否則,他們就算白來。

關澤予問,“沈赫川是不是非要讓你出面簽約?”

藍政庭擡頭看向坐着的人,“也不完全是。”其實是他自己要和沈赫川深交,即使沈大公子傳揚名聲不好,但他有本事卻是事實,蠻幹的人,也有蠻幹的能耐,他也不是傻子,既然是這樣,雙方合作互利是為共贏,考慮全面與否不是主要的決定因素,重在自己敢不敢打破常規常識,去選擇自己認為合适的人選合作共榮。

關澤予合上手中的文件,他心裏的不舒服又隐隐約約,然而,他不能扼止它發芽生長。

藍政庭選擇和誰合作是他的權利和自由,作為冠鷹總裁,他無權幹涉,也不應該過問。

他們各有出路和法則,誰也不是誰的主宰。

越是走得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反而越遠,因為才發現,原來彼此不能再靠近,維持的距離就是這個度,進一分不得,退一步不願意。

藍政庭十點鐘才出門,關澤予九點鐘就出去和子公司的兩位負責人見面,他跟他們談談自己改合約的意見。

呂富岷和柏城森,他們是負責過來談判的兩個人。

關澤予說了自己的想法,他一般不幹涉子公司的運營,以前不幹涉,現在更不能随便幹涉,子公司的運營路線,作為冠鷹的首席執行官,他不熟悉,因此不能随便發表意見。

柏城森問,“關總,我們能說服他提高百分之十就算不錯了,百分之二十,幾乎不可能。”

柏城森很年輕,身為子公司的副經理,他已經很了不起,為人成熟穩重,做事有條不紊,又父說: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他才二十五歲。

關澤予聽了對方分析出不可能的因素,柏城森有自己的計劃,“雙方合作,是為共同的利益追求,而不是為了表現出哪一方強橫,哪一方比較弱勢。”

關澤予聽了大半天,他說,“你博愛衆生的好心很讓人感動,可我們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利益,在此,首先要擡高自己,才能讓對方高看,而非降低姿态,讓人居高臨下。”

柏城森找不到借口反駁,關澤予在拿冠鷹對付別人的套路來強加給子公司,柏城森擔憂這樣會出事,投資影視業是宇寰公司改進的重要一步,冠鷹想發展,關企旗下的其它公司也想發展,不可能說沒有争鋒搶奪的道理,不過是各自掩藏着刀光劍影,裝作表面平和。

關澤予說,“拿不下,我再介紹一個人給你們,他能幫你們打入影視界。”

呂富岷搖頭,“關總別開這種玩笑,您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種冒險精神。”

“你們認為這是冒險?”

“我是這麽認為,四平八穩開拓雖說可能性很小,不過總有人要開創初例。”柏城森不贊成關澤予亂改數據,而且合同已經拟定好。

關澤予沒辦法說服這兩個人,他唯一的選擇是在談判桌上,自己先說,然後他們墊後。

藍政庭一個小時後打電話來問,“你那邊怎麽樣了?”

關澤予回答,“下午才談,而且不是跟你搶沈赫川。”

藍政庭笑,“你這話聽着這麽酸,是不是非要跟我對着幹才舒服。”

“你說對了。”

藍政庭低笑,“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不用了,你簽完合約,我想你不會有空陪着我,我現在在外面,你跟沈赫川周旋吧。”

關澤予抛下呂富岷和柏城森不再理會,他開車出去,四處亂逛,聽說今天是選秀初試,這種娛樂活動,還真是娛樂界各個無聊演員人士的即興大作,美其名曰,為擴寬觀衆娛樂節目,實際上是為圈錢。

關澤予去體育館散步,身後跟着蘇序延。

柏城森下午開完會議,他一個人站在走廊裏抽煙。

在大酒店的對面,有一座甲級寫字樓,他們簽訂合同的地方,就在對面那棟樓的臨時會議室舉行。

呂富岷問,“真的不接受關總的意見?”

其實關澤予給的建議很中肯,那并非是空談,再者他接觸過的談判會議多,簽訂的合同也多,他清楚對手的反應。

柏城森抽完一支煙,他擡頭看着面前的落地窗,下午的陽光傾斜下來,落了滿地光華。

藍政庭陪同沈赫川及其他人聊了聊影視的市場,走出會議,看到站在遠處的柏城森,他走過去與之握手。

“你好,合同簽了嗎?”

藍政庭以為會看到關澤予,本以為那個人會全程協助,誰知道,他出去溜達了。

柏城森心情好像很沉重,他說,“關總就不該參加這次簽約會。”

藍政庭看着面前的人,很年輕的管理者,想必,他能入關澤予的眼裏。

柏城森低頭看着地板上的煙灰,他很少連接抽兩根煙,他說,“我實在不明白關總為什麽非要參進來一腳,這麽多年來,他對子公司不聞不問,就只顧他的冠鷹和對外控股的公司,即使在關企,他掌握的股份很高,可他從來不指望關企,這是我對他的了解。”

藍政庭為對面的人倒酒,兩個人離開了走廊,去往餐廳喝下午茶。

柏城森問,“藍總知道關總為什麽要來參加簽約活動嗎?”

藍政庭泯了一口茶,他換茶代酒,“我不太清楚。”

“是嗎?”柏城森有些想不明白,他說,“從我認識他那天起,就從未聽說過或者見到過他沖動或者盲目的去跟進什麽大項目。”

“噢?這麽說,柏經理很早就認識澤予了?”

藍政庭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但凡是關澤予的過去,他都喜歡打聽。

柏城森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酒,他說起以前的事:

“在我進入關企子公司,面試我的人就是關總,也許他已經不記得了,那時,他大約二十二或二十三歲,而我是大四實習生。”

關澤予曾在子公司工作,“後來他突然被調到冠鷹主持工作。”

柏城森依然記得初次進公司實習的那段日子,做什麽事都戰戰兢兢,他怕出錯,他擔心自己過不了實習期就被炒了,好在有關澤予關照。

記憶中,那個坐在經理辦公室裏的年輕人,他每天早到晚歸,很多次,柏城森幫忙為對方叫外賣,而且幫忙端茶倒水,“在最初的幾年,我記得他很喜歡喝茶,後來不知怎麽就換上了咖啡。”

他曾說,“我喜歡喝茶水,那清清淺淺的味道,就如平平靜靜的人生。”然而,他經歷的事多了,走過的路長了,慢慢的就放棄了曾經的清淺滋味。

柏城森不能理解關澤予的改變,剛開始明朗朝氣的青年,後來變得特別冷酷,但凡是他決定的事,沒有誰人能阻攔,對待親朋好友,更是冷漠疏離。

“那時,他喜歡喝茶,我常常去為他買,他的茶水,每一天都裝滿着最新鮮的茶葉,也許,他這麽多年來沒變的是那一聲近似無情的謝謝。”

“那時,我什麽事情都做,所有部門的工作,我全部參與,或許,就是那幾年的辛苦,換來了今天的副總經理職位。”

“我想,關總應該忘記了那時的事,那麽多年過去,他可能也忘記了他特別給過一個年輕人機會。”

當時共同面試實習生的有五個人,其中一個就有關澤予,其它三個人說,柏城森自我介紹不夠清楚,就為這個環節,他們決定PASS掉,而關澤予站在所有人對立面,他說,“我們招聘的是員工,不是演員,自我介紹,不是誰人都喜歡在人前表演。”

關澤予給了柏城森機會,他說,“人面對新的環境,面對陌生人,難免會緊張,但是我希望這是你最後的失誤。”

柏城森後來進入市場部,當市場專員,他漸漸改變了自己的膽怯,慢慢的也變得健談了,之後還升任市場部總監,最後,成為宇寰公司副總經理。

“這幾年,我一直在關注他為冠鷹所做的一切,他極富冒險,我也學着他的作為,為公司談下一樁又一樁大生意,可是其中,有成功,也有失敗,而且有時候的失敗,讓我灰心喪氣。”

“我不知道關總如何面對那些失敗,有幾次,想到冠鷹辦公室向他請教,可有一兩次到他辦公室門口了,卻不敢敲門進去,我怕,怕如今坐在最高位置的他,不願再跟我們這些小管理交流,加上所有人傳言他是這樣那樣的人,心裏的畏懼更加強烈。”

柏城森說出了心裏藏着多年的崇尚和畏懼,他說,“我想,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值得我欽服,有時候,我也想學他的套路,為我現在所掌管的公司創造的輝煌業績,但是,我承擔不起那樣的風險。”

藍政庭靜默的聽着,柏城森那一言一語中,無不滿懷着對另一個人的崇敬。

“老實說,今早上再次陪着多年前的上司共同讨論工作,心裏無比激動,那種激動,是期望了多年的。”然而,等這一刻來臨,他除了心理上的歡喜反應,其它行為卻只能竭力僞裝,表面穩如泰山。

柏城森在跟‘飛躍’開會的時候,并沒有說太多的事,他就說,“明天再決定簽不簽合同。”

藍政庭問,“澤予的建議是不是提高‘飛躍’的酬報?”

柏城森點點頭,“藍總也認為該提高?”

藍政庭正想說什麽,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來,沈赫川發來信息,他說,“要不要去娛樂娛樂?”

藍政庭想了想,他應約,這種被人盛情邀請的事,拒絕一次還好,多次拒絕就太不給面子了。

“藍總有事?”

“嗯,沈大公子叫我去喝一杯,你要不要去?”

“不了,我還有點事要去處理。”

“好,祝你簽約順利。”

“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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