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菡萏
xxxx-xx-xx 星期x 晴
太陽開始撒野。
我穿着件薄衣盯着窗外正在歌頌夏季歌頌青春歌頌愛情的鳥兒們。袁海進來,問:“少爺找我何事?”我把《靜心默語》扔給他,說:“找以前那個人抄寫一百遍。”袁海看了看袁天,半天不動。我怒了,“怎麽還不去?”袁海默然離去。
“你要打小報告嗎?”我轉頭看向袁天。
“我只會告訴老爺。”袁天回答。
好一個袁天,還會靈活變通,顧及雲家顏面。
我哀嘆一聲,久久不語。
午飯時,我扒拉兩口便停箸。
“少爺您不能逼我。”袁天皺眉道。
“我不是逼你,我只是很惱恨自己。為何要失憶,為何失憶還要連字都寫得不堪入目。看着我這醜陋不堪的字體,我連提筆的興趣都失去了!想來如果父親對着它們,不知會如何的痛心和失望?”我低頭輕聲說。
“想來老爺只會對少爺的進步和努力而深感欣慰,其餘的都不重要。”袁天道。
“你不是他,你如何知曉?像父親這等人,必定對事事都要求嚴格,力求完美。你敢說夥計們敢上交些難以辨認的賬本或其他辦公文書給父親過目?”我擡眼盯着袁天。
“老爺對字體方面确實要求尤其嚴格,所以少爺失憶前的書法在京師是有名的。因此,我希望少爺能加緊練習,不要辜負老爺的厚望。”袁天鼓勵道。
“這無疑是一項耗時又耗神的技術活,所以你真打算逼我拿出當下的字跡去荼毒父親,增添他的白發和憂愁嗎?”我眨眨眼。
袁天糾結了會,說“那少爺要保證以後勤練書法。”
我真誠地微笑着保證了好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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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後,曹淩和肖安祐跑來約我出去玩樂。走在炎炎的街上,我恨不得将繁冗的衣服撕掉。
“今日有什麽節目?”我抹了一把汗,問。
“倒也沒什麽特別節目,就是在家也悶得慌,就想出來看看兄弟幾個是否有樂子尋。”曹淩說。
“我倒是有個好去處,就不知哥兒幾個是否有興趣。”肖安祐道。
“這大熱天的你還在這賣關子,不是是想讓我們幾個急得中暑你才甘心?”我翻了翻白眼。
“就是就是,再磨叽小心我抽你。”曹淩更急。
“近日柳如姑娘和我走得很近。”肖安祐對着我們擠眉弄眼地說道。
“哈哈哈……原來傳言是真的!好你個風流公子肖安祐,居然背着我們偷吃!”曹淩興奮了。
我也興奮了,忙八卦八卦。原來肖安祐這小子身在崇尚自由的家庭裏,父母對之的教育秉承着聽而任之的管教态度。到如今身強體壯的他青春萌動已久,踏入那風月場所已不下數十回,早已博得青樓好評。現今他與名妓柳如姑娘正打得火熱,惹來多少男子的嫉恨與不忿。
“不知你夜馭幾騎?”曹淩開始猥瑣起來。
“瞧你出息!腦袋盡裝些不入流的東西!安祐別理他。不知那裏的姑娘相貌是否上等?觸感是否柔軟?是否身無疾病?精力是否保持在如餓狼撲食般旺盛?技術是否高超讓人欲罷不能?房間設施是否齊備?隔音效果是否良好?價錢是否實惠?有無讓客人産生一種賓至如歸賓去挂念的感覺?”我急迫地問。
肖安祐似乎被我們的問題震到了,斜了眼扔了一句過來———包君滿意!
當我們踏入雅顏閣的瞬間,看似年輕的老鸨扭動着腰肢款款迎來。
“雲少爺,曹少爺,肖少爺,三大貴公子居然齊臨雅顏閣,真令蔽閣蓬荜生輝!柳如!柳如!快來伺候肖少!”她朝樓上喊了會,轉回身燦爛的笑容讓臉上的粉岌岌可危,
“不知雲少和曹少喜歡哪位姑娘?”
曹淩一揮手甩出兩錠胖胖的銀子說:“自然是最好的。”
“曹少有所不知了,我們雅顏閣有各種各樣的最好的,有脾氣最好的,容貌最好的,身材最好的,歌聲最好的,舞姿好的,技藝最好的等等等等。而這些最好的,又可以細分幾類,比如容貌最好的,可以分為最清麗的,最妖冶的,最豔麗的,最雅致的,最楚楚可憐的,最……”
曹淩:“……”
我:“……”
我知道了。比如對面走來這位全身肉顫巍巍的姑娘,可以頂着“身材最豐腴溫軟”的美譽采撷他人。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醜”,說的人少了,也漸漸就沒有了“醜”。
“青年男子找哪位姑娘找得最多的?”曹淩問。
“這個倒沒數過。就看你的最高需求是什麽了。如果是想下火,那自然是找‘逍遙部’的,如果是想解悶,便找‘嬉鬧部’的,如果是想欣賞,便找‘傾城部’的,如果是想……”
“我們找菡萏姑娘。”再聽下去我連腦都會抽筋,于是我繼續努力保持溫文爾雅的氣質與态度打斷了老鸨的話語,問道。曹淩對我擠眉弄眼,估計在說你小子不簡單,居然有熟人。
“菡萏?真不巧,這幾日她的臉不知長了什麽東西,有礙觀賞,已經好幾天沒接客了!再這樣下去,恐怕她無法繼續待在這裏。她說如果有公子願意相見,她将終身感激,願以任何方式相報。”老鸨一邊說一邊嘆氣,不知在為自己的經濟損失還是在為美人的命途之多舛而嘆氣。
作為一個有內涵有正确價值觀審美觀世界觀的現代青年,我挺挺胸,請老鸨帶我去拯救昔日的美人。曹淩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來。
珠簾垂,輕紗飄,既遮美也掩醜,朦胧中見美人的朱唇輕啓,潤珠般的聲音傳了出來:“兩位公子既知菡萏容貌已毀,為何依舊來此?莫非想要嘲笑本姑娘?”
不知是她話語中濃濃的拒絕與不耐,還是那潤珠般的妙音,挑起了曹淩的征服欲。
“來此自然是想見姑娘。姑娘天人之姿,小小瑕疵不足為患,況我等非平常膚淺之輩,并不會因姑娘容貌有變而輕慢了姑娘,還請姑娘賜見。”
“呵呵……”美人輕笑,挑人心弦,“我該謝你對我的姿容充滿信心還是該笑你對自己的膽量過于自信?”話音剛落,珠簾卷動,菡萏姑娘出現在眼前,青色的大豆顆顆深紮在白雪般的臉上顯得尤為突兀。撇開“綠豆”,這是個絕色,讓人目不移視;注視“綠豆”,絕色成了醜女,讓人慘不忍睹。
沒幾句,不膚淺的曹淩借尿遁跑了。我一邊鄙視他一邊用現代人強大的理性來武裝自己,以保持自己有內涵的形象。
“雲公子,為何還在這裏?不敢走是怕我取笑你的膚淺嗎?”美人用那輕柔的聲音挑開一切虛僞,直抵人心。
雖然很中意這種坦率,不過用來剖析我的內心,那便叫人開心不起來了。我裝模作樣地雙手合十充起和尚來,胡謅道:“佛曰:‘一切皮相皆浮雲,即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也’。”
“這話出自于鼎鼎大名的雲公子口中,還真讓世人懷疑。”美人嗤之以鼻。
“請姑娘看着我的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透過我的雙眼,你必定能看到一顆赤誠純潔的心。”我懇切地看着她道。
“呵呵……”她動了動身體,繼續慵懶地倚靠在高高的椅子上,“雲公子确實有一雙蠱惑人心的眼睛。至于你那赤誠的內心,我想須挖出來才能看到。”
我深吸一口氣,笑道:“我想菡萏姑娘是以毒舌出名的吧?”
“什麽?”
“你們這不是有很多個‘最’嗎?我想姑娘是以最毒舌而聞名于雅顏閣的吧?”
“你!胡說!”她差點跳起來,閉了閉眼,胸膛起伏數次,冷冷地盯着我說:“好一個雲公子,簡單言語幾句便差些彈破我二十幾年的修養。可惜,你功虧一篑。”
我以一個福爾摩斯的經典手勢作思考狀:“讓你為我感到可惜真是抱歉。不知姑娘的藝名是何人所取?”
“自然是本姑娘自己取的,意在純潔淡雅。”
“也許我真該深刻自我反省,因為當我聽到姑娘的名字時,沒往純潔去想,只想到一個讓人臉紅的動作詞。”我不好意思一番,接着說,“我當時還為自己的思想不純潔而一直慚愧不已,但許多朋友與我談論姑娘時,都說你‘以表面的純潔淡雅來凸顯內心的含蓄悶騷’,那時我才知自己太純潔了!哈哈哈哈!”
美人的臉色經歷了赤白黑輪流變換幾番,終于沉澱下來。她一步步走了過來,慢慢挨近,故意用那兩團讓人血脈噴張的性象征塞到我眼下,并将她那張綠豆臉無限靠近。這讓我不得不一退再退,最後退無可退。她輕笑一聲,說:“雲公子,請稍等,我會讓你見識見識我悶騷的內心。”說完便走進簾內。
片刻後她再次出現在我眼前,在我正猶豫着是否該離開時。此時她的臉上全無綠豆的影子,光潔的臉龐如菡萏一般出淤泥而不染,高潔奪目,讓人移不開眼。
“後悔沒?”她擡了擡下巴。
“後悔什麽?”我也揚揚眉。
“如果你沒對我出言不遜,憑着你的家世和你的外貌,也許我會好好招待你。”
“如何好好招待?以身相許?我只接受你侬我侬時的魚水之歡,從不爬陌生姑娘的床。”我道出自己的心聲。
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半晌說,“想不到我能遇上雲公子這般新鮮人,有意思。能交個朋友嗎?”
那自然可以。于是她向我展示了她的歌舞她的琴技,她高超的化妝技術,解釋了當她心情不爽不耐煩接客時便裝醜女的嗜好,又以美酒佳肴款待,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開懷和飄飄然,也讓我明白了個真理---沒有他二殿下的地方,就有我雲飛揚的桃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