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命
雕欄畫棟,屋檐飛宇,朱門半開,隐隐奇香撲鼻,搖搖落落間花草盈盈可愛。
庭院內引一泉活水,潺潺而流,庭間三位達官貴人,比肩相坐,煮茶談笑,好不快活。
丞相微阖眼簾,漫不經心地敲了敲手中茶盞,離此不遠處的廂房噼裏啪啦、哐當利郎、稀裏嘩啦的破壞聲不絕于耳,間或夾雜着幾聲“放我出去!”“操//你姥姥!”,二者合奏,相映成趣。
丞相面上一派雲淡風輕,淺酌一口,惬意地舒了口氣,幽幽道:“真是愁苦,這小祖宗把房子都快拆完了,還拿什麽關着他?”
吏部尚書随口道:“換一間罷。”
丞相嘆息道:“不妥,換哪一間他都能砸,治标不治本。”
吏部尚書沉吟片刻,提議道:“不如換一間牢固的。”
丞相搖頭道:“不成,能關得住他的只有監牢了,他未犯錯,理由站不住腳。”
旁觀許久的太尉心中不以為然,丞相大人這話說的,也太假正經了。
一旁垂首的老管家道:“非也,小少爺觊觎自個祖姥姥,是為大不敬。”
他這話音才落地,廂房內又不負衆望地傳出一聲“操//你二姥姥!”
老管家面無表情地接下去:“操完一個又一個,貪得無厭,欺師滅祖,罪無可赦,應下天牢。”
“咳咳咳——”丞相的第二口茶嗆着了。
太尉在一旁笑得打跌,丞相忙着緩氣顧不上他。
吏部尚書擺出要笑不笑的表情,瞧着有點疑似抽筋。
此時,大門處緩緩走來一人,錦衣華貴,唇角彎彎如新月,一雙細長的眼眸裏好似也泛着笑意的漣漪,聚斂着滿院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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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是當今聖上唯一的一母同胞幼弟七王爺軒轅珞瑜,真正的集三千寵愛于一身,舉朝中可謂是被列為不能得罪的爺之最,毫不意外,這除萬歲爺外最大的爺來了,在座三位爺趕緊起身,上前恭迎。
幾位爺虛與委蛇,互拍馬屁期間,廂房裏仍然锲而不舍地進行着破壞大業。
軒轅珞瑜望着那處,無聲地嘆了口氣。
丞相趕緊躬身道:“自從聖旨降下,犬子便這番表現了,為防發生不可挽回之事,臣不得不鎖住他。”
軒轅珞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丞相不必拐彎抹角地提醒本王,本王不是骁止,無把握之事,怎會放手一搏?”
無把握之事不會放手一搏,若是有把握,誰能阻他?
丞相聽得冷汗直流,忙不疊道:“下臣惶恐。”
軒轅珞瑜微微笑了笑,雲淡風輕道:“你放心,這次見面機會是本王把自個賣了,才向皇兄換來的,本王只是見見他,其餘什麽也不會幹。”他說完徑直往廂房走。
丞相看着他的背影,擡腳想跟上去,又退了回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掙紮半響也下不定主意,太尉毫不客氣地發出一聲嗤笑,換來丞相狠狠一瞪。
太尉擠眉弄眼地瞪回去,丞相再回瞪。
兩人“眉目傳情”的檔兒,軒轅珞瑜已走到了廂房前,這座廂房前前後後,上上下下被釘得滿目蒼夷,密不透風,怪不得那人那麽能鬧騰,卻也插翅難飛。
裏面的人仿佛知曉他的到來,悄然靜了下來。
軒轅珞瑜隔着門板望着日思夜想的人,眼神深沉,似包含了千言萬語,他輕輕開口:“骁止。”
聽聞此言,當今天下丞相大人幼子雲骁止,丞相府裏曾經最大的爺如今的階下囚,擡腳一踢,一張歪扭的椅子翻了個身,穩當當地立在屋內,他懶洋洋一坐,拖長了音調叫得纏綿悱恻:“七王爺吉祥——”
軒轅珞瑜思及雲骁止三天來的無助和彷徨,額頭擱在門板上,微微一笑:“不比你吉祥。”
雲骁止冷冷地看着門外的影子,壓制住一腳踹上去的沖動,笑得肆意:“啊對了,忘了恭喜你要成親了。”
軒轅珞瑜道:“皇命不可違。”
雲骁止終于一腳踹了過去:“去你姥姥的皇命!”
軒轅珞瑜知他甚深,趕在他那一腳之前遠離搖搖欲墜的門板,輕輕笑了笑:“骁止,你可知憑你這一句話就可治個滿門抄斬的罪名?”
雲骁止揚起頭冷冷一笑:“你盡管來好了!”若他真能如此絕心絕情,他埋葬全家也要拖着他下地獄。
軒轅珞瑜突然道:“你開開門。”
雲骁止一愣。
“我想見你。”
呼吸一滞,雲骁止惡狠狠地又踹了一腳:“你他媽有病是不是!老子要是能出去還會在這砸東西砸得腰酸背痛腳抽筋!”
軒轅珞瑜深邃的眼底泛起更深的笑意:“嗯,我太心急了,忘了這事。”
這妖孽又撩撥他,雲骁止咬着嘴唇在心底大罵混賬東西。
軒轅珞瑜挨着門板緩緩坐了下來,伸長腿的模樣很是悠閑。
庭院裏的人不住地往這張望,卻失望地發現看不清軒轅珞瑜的表情。
“你知道我現在心裏在想什麽?”
雲骁止沒好氣道:“老子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知道個屁!”
軒轅珞瑜又笑了:“你倒希望你是我腹中蛔蟲。”
雲骁止難受得皺起臉:“操//你姥姥!你不惡心老子會死麽!”
軒轅珞瑜牽起嘴角,笑得彎腰:“骁止,你有空操//我姥姥,倒不如操//我比較實在。”
雲骁止:“……”
他滿臉通紅,暴躁地跳腳:“軒轅珞瑜你一代親王,他媽的能不能別這麽不要臉!”
軒轅珞瑜停住笑,音色低沉:“你說,不如蓋頭我蓋,如何?”
雲骁止心中煩躁更甚,嘶吼道:“蓋你姥姥!成個親還玩花樣,你他媽不跟老子炫耀會死麽,老子偏——”他罵着罵着突然反應過來,睜大了眼舌頭呈現打結的趨勢,“你,你是說——”
軒轅珞瑜幽幽地望着庭院裏焦躁得來回踱步的丞相,卻并沒把話挑明,聲音放空放遠:“骁止,我真想親親你,從我們被禁止見面就在想,想了整整三天了,我好生後悔未曾珍惜以前我們那麽多在一起的時光,只顧着鬥氣,如今,想多呆一會也是奢望……”
随着他輕柔的話語,門內至始至終暴躁的人安靜得連呼吸聲都快隐匿不見。
“……我也是。”
他費盡心思來見他一面,說了這麽多沒皮沒臉的情話,只是為了……叫他安心。
翌日,朝堂裏氣氛有些微妙。
上至龍椅上那位高高在上的主,下至殿門邊低眉順眼的小太監,眼神都有點壓不住地往七王爺那兒飄。
軒轅珞瑜坦然自若低垂眉眼,面容掩得滴水不漏。
皇帝陛下低咳一聲,威嚴地發了話:“關于朝事,衆位卿家還有何禀報?”
群臣趕忙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地盯着殿內華貴的大理石地板,好似上面長了不止一朵花,鮮豔非常。
朝事逐一下來均禀告完畢,皇帝陛下親自挑起朝事一說,顯然此朝事非彼朝事。
七王爺和丞相幼子那點風月事滿朝文武人盡皆知,這個由頭雖說是皇帝挑起的,也要看接了之後有沒有臺階下,萬一沒臺階一腳踩空,只任你摔個稀巴爛而非粉身碎骨就算皇帝陛下仁慈了,群臣內心想法濾了兩三遍也拿不出一個準。
随着群臣的沉默,皇帝陛下面色漸寒。
丞相貴為群臣之首,認命地身先士卒地盡着職責:“啓禀陛下,關于籌辦七王爺婚事,前去迎接樊國公主的使臣尚未指定。”
群臣紛紛露出莫測的神情,丞相大人不愧為七王爺潛在的“老丈人”,仗着那幾分潛在情分,着實膽色過人。
皇帝露出滿意的微笑,和顏悅色道:“哦,那愛卿可有何合适的人選?”
丞相一揖到地:“臣鬥膽推薦七王爺。”
竟然要大秦朝的七王爺委身親迎一個小國公主?
群臣不解,皇帝不解且不滿,但他重視他心腹臣子的想法,故而他問道:“愛卿這是何意?”
丞相不急不緩道:“我天朝泱泱大國,自然不需對此等小國假以辭色,但此次樊國為邊境之犯割地賠款,還特将公主下嫁我朝,臣以為,讓七王爺親自迎接,不僅顯出誠意,讓樊國心悅誠服,更能展現大國氣度胸襟,使得周邊小國瞻仰。”
丞相再度一揖到地:“此次戰役已然向諸國展示了我國強大的實力,但蠶食諸國計劃需要從長計議,詳細規劃,為免諸國狗急跳牆,臣以為,必要的懷柔安撫還是十分有利的。”
皇帝眼中精光一閃,颔首道:“愛卿所言甚是。”
吏部尚書朗聲道:“皇上英明——”群臣随之紛紛作揖附和。
皇帝擡手将呼聲虛壓,眼神往軒轅珞瑜身上一掃,那一眼掃得不留半分餘地:“這事便如此定了,事不宜遲,老七你去回府打點一番,明日便出發吧。”
軒轅珞瑜波瀾不驚,躬身領命。
“退朝——”皇帝一甩袖,大步流星離開朝堂。
群臣高聲呼喝送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內臣子三三兩兩地散去,丞相伫立在殿內三步之外,軒轅珞瑜一步踏過,丞相緊跟而去,軒轅珞瑜笑眯眯地回頭看他:“岳丈大人如此迫不及待想來送死嗎?”
丞相瞧見他的笑顏,心頭一寒,仍是苦着臉勸道:“王爺別折煞下臣了,這聲岳丈下臣着實消受不起,下臣如此作為,全是為了您和犬子着想。”
軒轅珞瑜緩緩露出一個風光霁月的微笑:“不妨,你有張良計,我有過雲梯。”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七王爺乃笑裏藏刀笑面虎一只,往往他內心就越憤怒,面上就笑得越燦爛。
他想,丞相大人果然不愧為一株老姜,辣得毫不摻假,在朝堂上随随便便的一番話,便将他調離京城,這一手幾乎打亂了他的全盤計劃,讓他如何不怒。
不過,他怒歸怒,倒沒失去冷靜,他是軒轅珞瑜,大秦朝堂堂七王爺,自打出世便風光無限,若是握不住他想要的人,這二十幾年風光豈不是都白白喂了狗?
丞相心底生出的寒意慢慢徹骨,終歸也生了怒氣:“難不成王爺非要将犬子拖上萬劫不複之地?”
七王爺與丞相幼子有私情的事,民間已然傳得沸沸揚揚,此次賜婚也是為了堵住衆悠悠之口,維護大秦朝的顏面,畢竟皇帝和太後對七王爺再如何寵愛和寬容,也不會容許如此違背人倫,敗壞世俗風氣的事情浮在水面上,供全天下之人看大秦朝的笑話。
軒轅珞瑜冷笑道:“萬劫不複?你不是骁止,怎能體會他的甘之若饴?”
丞相氣得說不出話。
軒轅珞瑜懶得再與他啰嗦,眼神銳利如刀,刀刀刺向丞相的心窩子:“反正本王這輩子只認定你兒子,有本事你當初別把他生出來。”
丞相:“……”此時此刻丞相硬生生湧出一股揍他一頓的沖動,堂堂皇親貴胄竟然跟他耍無賴,死皮賴臉地賴上他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求留言求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