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聯姻

雲骁止被自家老爹關在廂房裏整整四天,第五天清晨終于拆了滿是木條釘子的門板,望着從地痞化身為地痞乞丐的小少爺,丞相府的老管家慈愛的眼裏滿是心疼。

雲骁止一屁股坐在臺階上,惡聲惡氣道:“操//你姥姥,屋裏就一堆茶點,你們想餓死老子啊!”

老管家收回心疼的目光,一板一眼道:“少爺,你再這麽随便操別人的姥姥就真要被下獄了。”

雲骁止崩潰捶地:“柏叔,這不是重點好麽!重點是我快餓死了!”

丞相從庭院外大踏步走來,漸近的聲音低沉且嚴厲:“孽子,餓死你正好。”

雲骁止擡擡眼皮,未搭腔也未動,一者他沒力氣了,二者他心生怨氣懶得動。

丞相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怒氣便翻江倒海,咬着牙警告道:“明日七王爺就要啓程了,老子只放你一天,傍晚給我乖乖再進去。”

雲骁止斜眼看着自己父親,聲音裏蘊含着許多無法言明的情緒:“我娘若還在,決不允許你如此對我。”

他不提他娘還好,一提他娘就像觸了丞相的逆鱗,徹底點燃了他的怒火,他揮舞着手臂咆哮道:“如此對你?!何謂如此對你?容你與一個男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去違背人倫風花雪月?!你這個小畜生,老子念在你娘的份上,從小慣你寵你,以致你無法無天連七王爺都去勾引,你堂堂七尺男兒,竟學那煙花女子去撩撥男人,甘做那胯//下之臣!你不丢臉老子都替你丢臉——”

老管家為自家丞相大人的口不擇言大皺眉頭,幾乎忍不住伸手去拉他的胳臂。

雲骁止冷冷地看着他。

丞相一怔,不自覺地消了聲,怒氣卻消不了,氣喘如牛用盡力氣平複也消不了。

他關他罵他,甚至失态至此,除卻聖上的命令,更多的何嘗不是出于那深入血緣的濃烈父子之情?

雲骁止等他臉色恢複如初,看似不動聲色,實則情緒難抑道:“你罵夠了吧,我可以去吃飯了麽?”

丞相不想再吵,疲憊地揮了揮手:“罷了。”

他育有二子,這個最小的兒子脾氣暴躁得誰也管不了,如今對着他的誅心之語竟能控制本性,這成長背後所代表的意義,究竟叫他欣慰還是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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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微微亮,一夜未眠的雲骁止靜靜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內。

紫禁城前,軒轅珞瑜帶着聲勢浩大的車隊,騎馬蹿出城門,蹿出幾裏又折回來,望着丞相府的方向,拽着缰繩,力度之大勒得馬兒不住嘶鳴。

路程是枯燥寂寞的,尤其當路程上的那個人滿門心思,滿眼相思,那枯燥和寂寞更是成倍的增長着。

軒轅珞瑜一路笑得花兒都開了,使得沿途見着他的女子都迷煞了眼,恨不得倒貼上去蹭個夠本才好。

一直眼巴巴察言觀色的副使張立拽着汗巾狂擦,軒轅珞瑜有絲毫風吹草動他都能唬得心肝俱裂。

軒轅珞瑜在一堆莺莺燕燕如膠似漆的目光裏抽空看了張立一眼,随意問道:“公主的行車隊伍到哪了?”

這位爺的喜怒藏之于笑全天下聞名,他雖然看不透,但近日一旦軒轅珞瑜與他說話,他十有八九是要倒黴,思及這一層,張立瞬間汗如雨下,谄媚道:“昨日傳的消息說是距離邊境不過一座城了。”

軒轅珞瑜一挑眉梢,含笑道:“甚好,甚好。”

張立心驚膽戰得幾乎想淚如雨下,我的爺你稍稍透個苗頭啊,這甚好是何意,這甚好究竟好在何處?

唉,女人的心思難猜,七王爺的心思更難猜啊。

張立看着車隊前進,縱馬挨近了軒轅珞瑜幾分,小意地提議道:“王爺,不如我們在前方客棧歇腳?”

軒轅珞瑜笑容不變,點頭道:“甚好。”

張立默默地轉過頭去,他恨這兩個字!

應軒轅珞瑜的要求,據說是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使臣隊伍一路都喬裝打扮,佯作商隊,避開官府行走在人間,身為隊伍二把手的張立雖覺得此舉不妥,無奈這隊伍中這位爺的來頭最大,誰也沒資格也沒膽子發表半分意見,只好由着他去了。

隊伍慢悠悠在來福客棧停了下來,軒轅珞瑜輕巧落地,手中一把折扇耍得順溜又風流,望着那牌匾,華服錦衣襯着滿身富貴,漫不經心的神色裏半分含笑半分含蓄,霎時迷倒萬千圍觀百姓。

軒轅珞瑜如此孔雀開屏般招搖,待用飯時又有不開眼的上門惹事時,張立即刻了然如胸,一點也不驚訝。

不開眼的是位油頭粉面的纨绔少爺,帶着十幾個大漢家丁,舉止浮誇。

張立心裏咯噔一聲,不好,這八成是看上這位祖宗的美色了。

那纨绔少爺一雙鼠眼肆意地往軒轅珞瑜身上掃,就差撲上去剝衣服了。

軒轅珞瑜不動聲色地任對方看了半響,方才悠然笑道:“看夠了麽?”

他這一笑,越發明豔灼目,纨绔少爺看得眼都直了,呆愣道:“美人,美人快與我回家罷。”

軒轅珞瑜靜靜地看着對方的醜态,不由垂了眉眼,若是骁止在這,這人膽敢如此放肆,他肯定會暴躁得當場折了此人的手腳。

見美人不表态,纨绔少爺急了,卻仍耐着性子哄道:“美人乖乖跟少爺我走,少爺我保證美人日後吃香的喝辣的。”

副使翻了個白眼,他們這行人的打扮舉止,哪點像缺錢的樣子,還吃香的喝辣的,這何止是不開眼,簡直是開了眼又瞎了眼。

軒轅珞瑜仍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撩人模樣:“若我不願,你待如何?”

纨绔少爺當場翻臉,氣勢如虹地一揮手:“給我上!”

副使捂眼不忍直視,這不是送上門來找虐?

結果可想而知,軒轅珞瑜三下兩下伸展了幾下胳臂和腿,順帶砸了些許桌椅和碗筷,一行人便被打了個落花流水,纨绔少爺扭曲着臉痛哭求饒。

軒轅珞瑜行雲流水地坐回座位,淡淡道:“滾。”

幾個瞬息,惹事的便跑了個精光。

軒轅珞瑜見狀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還有餘力跑這麽快,看來是他下手太輕。

張立自發地派了人前去當地衙門打小報告去了。

皇家無人會是仁慈之人,臨行前皇帝千叮咛萬囑咐,七王爺心中有怨,無論七王爺作何事,只要不太出格,全都由着他去。

這一路發生的此類挑釁和不平的大小事件不在少數,七王爺教訓了他們一頓便放過了,但兩人心照不宣,善後之事交由副使處理,這筆賬定是變本加厲的還回去。

使團若無其事地用膳完畢,軒轅珞瑜進了樓上客房,展開手中紙條,入目赫然一個細致娟秀的小字:拖。

随身小厮阿全忙前忙後伺候他沐浴更衣,期間軒轅珞瑜将紙條揉碎泡入水中,慢慢看它濕透,泡成漿糊狀,劃開,直至了無痕跡,禁不住想:幸好自己沒潔癖。

軒轅珞瑜舒舒服服地躺倒在床上,翹着長腿擱在床沿上,悠閑至極。

阿全欲言又止。

軒轅珞瑜似笑非笑道:“有屁快放,別耽誤本王休息。”

阿全低眉順眼道:“王爺對那些人太過仁慈,易留禍根。”

軒轅珞瑜偏偏頭,目光玩味道:“你在本王身邊呆了十年,難道還猜不中本王的心思?”

阿全面露慚愧之色,低着頭老實道:“奴才該死,奴才确實不知。”

軒轅珞瑜側過身去面向床內,嗓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世上不開眼得罪本王的人很多,但不開眼還能活着的人卻很少。”

他腳一勾,華美的錦被覆住身體,閉上眼道:“堵住門口,別讓張立那礙眼的老狐貍擾了本王的安眠。”

這兩句話絲毫不着邊際,串在一起更是打着十足十的啞謎,阿全面上的神情卻由慚愧轉為恍然。

軒轅珞瑜一說安眠便真真安眠了兩日。

張立兩日來流連在他門外抓耳撓腮,急得火燒眉毛,若不是确定軒轅珞瑜人尚在房內,哪怕他犯着誅九族的罪名都要強行破門而入。

阿全從始至終癱着一張臉,問他話無一例外地都答“奴才不知。”

張立恨得牙根癢癢,在他幾乎忍不住撲上去抓兩把時,軒轅珞瑜房門終于打開了。

一扭頭,張立滿腔的欣喜立即化為了怔愣。

這是?那個風光霁月天下無雙的七王爺?

眼前的人胡子拉渣,形容邋遢,憔悴不堪,哪有半分風流倜傥的模樣……這是為情所困?不對啊,若是為情,早八百年幹嘛去了,這都過時了還鬧得要死要活的?

面對張立濃烈有如實質的疑惑目光,軒轅珞瑜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衫,深沉道:“本王最近在鑽研一本武功秘籍。”

張立:“……”

阿全順口道:“恭喜王爺功有所成。”

軒轅珞瑜面無表情道:“別恭喜,本王資質愚鈍,鑽研失敗。”

張立:“……”

“所以本王決定,多鑽研三日再啓程,本王就不信——本王參不透這麽一本小小秘籍!”軒轅珞瑜面色忿然,尾音裏竟帶了絲殺氣。

張立不由自主地一抖,提醒他正事要緊的話遲遲說不出口。

軒轅珞瑜擡腳欲走,張立的目光粘在他移動的腳上,腳步虛浮……還有,方才似乎,面色青白……話說,七王爺真的是在鑽研武功秘籍,而非春宮秘籍?

跟秘籍較上勁的七王爺揮一揮衣袖,邊走邊吩咐,“收拾一番,午飯過後集體采集。”

張立:“……”采集什麽……春宮秘籍麽?

“晚飯送到我房裏。”軒轅珞瑜吩咐完,不理呆愣得下巴都合不攏的張立副使,繞過張立施施然下樓去了,随後的阿全寸步不離。

傻傻地目送軒轅珞瑜的背影,張立張了張嘴,下巴合在一處,那聲呼之欲出的“王爺注意形象”終歸卡死在喉嚨裏。

背對着張立的軒轅珞瑜狡黠地眨了眨眼,眸中笑意一閃而逝,看來鑽研的效果不錯。

午飯過後,張立依言帶着下屬去市集了,采集的當然不是春宮秘籍,而是幹糧,出了這城,沿路山路野林,人煙大多稀少,必要的糧食儲備當然不能落。

三日的煎熬過後,在張立痛心疾首,翹首以盼的逼人目光中,軒轅珞瑜終于大發善心,将自己收拾了個人樣上路了。

隊伍走走停停,七王爺極盡十八般武藝,千拖萬拖,費盡手段地拖,耍皮賴臉地拖,終于還是拖到盡頭。于一日晌午抵達目的地,那廂的消息也稱,樊國公主将在傍晚到達邊境。

邊境城名為守将,即意為守将之城,大秦皇室賜予此城此名的意義昭然若揭。

理所當然的,這城的官員上下幾乎是清一色的軍中将領。

遠遠地看見城門口黑壓壓的迎了一堆人,隊伍慢悠悠地抵達城門口,軒轅珞瑜下了馬,打了個哈欠,笑眯眯地與迎接的軍中五大三粗的漢子們稱兄道弟。

守城的莫将軍拍着軒轅珞瑜的肩,豪情萬丈道:“七王爺一表人才,氣度不凡,果然少年英雄。”

軒轅珞瑜連忙謙虛道:“哪裏,哪裏,英雄二字珞瑜受之有愧,莫将軍為大秦出生入死,才算得上是真英雄真豪傑。”

莫将軍馳騁疆場幾十年,為大秦朝立下汗馬之勞,軒轅珞瑜這番恭維自然多了幾分真誠。

莫将軍聽聞此言開心得放聲大笑起來,其餘人也笑聲陣陣。

氣氛一片大好,張立卻是周旋得心不在焉,他一整天都神經兮兮地盯着軒轅珞瑜,迎親隊伍在即,軒轅珞瑜怎能如此平靜?

進了将軍府,軒轅珞瑜不欲忍他,皮笑肉不笑道:“張副使這是看上本王了?”他本就是不好相與之人,對方這般肆無忌憚,焉有不動氣之理。

張立一驚,生生将搖頭的動作做成了甩頭,惶恐得就差伏地叩首了:“不是,不是,王爺息怒,下臣該死,請王爺贖罪。”

軒轅珞瑜心情煩躁,懶得與他計較,随着哈腰點頭的仆人去了上等客房,倒頭便睡,睡了個天昏地暗。

這一睡,難免極其當然地錯過了迎接公主的時辰。

張立暗中嘆氣的同時也松了口氣,王爺果然是不滿的。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的章節是三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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