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趙聞佳頓時閉了嘴。

憂心的看着定北伯, 說道:“老爺,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定北伯對趙聞佳說道:“今天早朝皇上要修大雲山行宮,可是戶部說沒錢, 大雲山行宮如果要修建的話, 老爺我肯定是負責人,戶部尚書竟然帶着戶部的人圍毆我,簡直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 還要不要一點點體面了!”

趙聞佳一聽是官官相毆,頓時也就沒再發怒下人不力。

對定北伯道:“那可如何是好?老爺夾在裏頭豈不是兩邊為難?皇上讓修, 戶部不讓修, 到時候就算修,戶部銀兩拖拖拉拉的,大雲山行宮按時修建不完, 老爺您可是要吃皇上排頭的。”

定北伯一聽白眼就忍不住翻起來。

不過趙聞佳腦子不聰明, 他也懶得理會她。對她說道:“我這裏沒什麽事, 你看過了就回去吧,什麽事情都晚上再說。我還有事。”

這是在趕人了。

趙聞佳也不想在定北伯氣頭上的時候伺候。

于是站起來說道:“老爺受了這麽嚴重的傷, 只怕已經傳到老太太那裏去了, 我這邊去老太太那裏一趟,好叫老太太不必太擔心老爺。”

定北伯點點頭,擺擺手。

趙聞佳正打算出去,卻看到了定北伯房間裏恭順垂手站立着的小厮有些眼熟, 仔細一看猛地錯愕。

竟然是顧軒!

趙聞佳當時就失态了,對定北伯道:“老爺,你怎麽把這麽個晦氣東西招來身前伺候?”

顧軒聞言, 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磕了頭, 作伏地不敢動、不敢起的樣子。

定北伯本來就頭疼,這下頭更疼了,對趙聞佳道:“他什麽晦氣東西?什麽晦氣東西你倒是說說看?他和他姨娘兄弟若是在閻王簿子上勾了名,僅他逃過一劫,他便是大福大貴的命。今兒要不是他,我要被戶部那群狗東西活活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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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聞佳張了張嘴,然後道:“老爺,你們同朝為官,他們如何敢?”

定北伯指指自己被摳了三條肉下來的脖子,道:“他們如何不敢?法不責衆,我要被戶部十幾個人毆死了,他們頂多罰俸、罰官,皇上都不能全打死了給我償命。”

趙聞佳嫌惡的看了顧軒一眼,不再多說什麽。沒必要跟定北伯對着來。府邸裏除了老太太就是定北伯最大,跟他鬥着來沒好處。

趙聞佳福了福身子,轉身出了門去榮安堂。

定北伯閉着眼睛吸了兩口氣,才對顧軒說道:“起來吧,別跪着了。”

顧軒這才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站着。

定北伯看向臉和脖子也被抓傷的顧軒,說道:“顧軒,你很會說話。”

顧軒頓時滿臉訝異,有些錯愕的看着定北伯,似乎完全不知道定北伯為什麽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顧軒頓時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的給定北伯磕了響頭,擡起頭看着定北伯說道:

“回老爺話,奴才灑掃學堂的時候,偶爾能聽到先生讀幾句聖人聖訓,偶爾也會聽到先生悉心教導公子們處世學問,曾聽到一句:君子待人以誠。所以奴才只是心裏有什麽說什麽罷了。”

“奴才雖然人微言薄,但想着似老爺這樣式的人物,就算奴才說錯話,也定不會與奴才計較,奴才這才鬥膽誠心進言。那些大人見奴才一個小厮,不願與奴才過多糾纏,這才讓奴才趕了車出來。”

“老爺要是誇奴才會說話,奴才真不敢認。”

定北伯:“……”

這不是誇,是真覺得顧軒會說話。

聽着這些話就覺得舒服。

兩個字——舒服。

定北伯看着看着顧軒,眼睛裏忍不住冒了光來:顧軒要是能入宮陪伴在皇上身邊,自己豈不是……

不過他很快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顧軒到底是自己的種,雖然自己種很多,但是也沒有必要讓自己的種去皇宮當太監。

再說了,在皇宮裏當差的太監,一個個的肚子裏花花腸子比誰都多,顧軒只是會說話而已,要是腦子不夠使,去了皇宮也沒什麽大用處。

顧軒還不知道定北伯一時興起想要把他送到皇宮裏當太監。

只是突然覺得定北伯看他的眼神有些讓他身上發毛。

不過他還沒得及多想什麽,這個時候定北伯開口對他說道:“你先起來。今天這事兒我記你一功,以後跟在我身邊,好好做事,自然有你的前途。”

顧軒給定北伯磕了個頭,說道:“奴才能為老爺效勞,是奴才的福氣。”這才站了起來。

定北伯心裏舒舒服服。熨帖的不得了。

他總覺得聽顧軒說話很舒坦,顧軒明明也沒有溜須拍馬阿谀谄媚,可是就是舒坦。

定北伯微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的繃帶,皺着眉頭,大概還是有些疼的,他沉吟了一會兒才對顧軒說道:“顧軒,皇上要修大雲山行宮,可是戶部張口閉口就是沒有銀子。這是戶部的老德性了,旱災沒有銀子、澇災沒有銀子、蝗災沒有銀子、地龍翻身沒有銀子、瘟疫沒有銀子、行軍打仗照樣沒有銀子……總歸做任何事都是一句話:沒有銀子。”

“我直轄工部多年,素日裏除了修繕皇家宮殿,就是維系京都的設施,偶爾修個新橋、鋪條新路,便是到了頭。”

“大雲山行宮不修,我這領着工部的差事,大半輩子,回頭乞骸骨了,竟是一點兒政績都沒有。枉做一遭大乾的官吶。你可知曉?”

定北伯說着這話,眼睛微斜,瞟着顧軒的反應。

顧軒面上溫順謙恭,心髒卻在噗通噗通跳,他明白,定北伯這是在測試他到底有沒有能耐。

若是确定自己有能耐,他便是要用自己了。

顧軒暗戳戳的深吸一口氣,彎腰恭順的着說道:“老爺的意思奴才明白了。”

顧軒不僅明白,而且是再明白不過了。

定北伯領着工部的差事大半輩子,都沒有碰到這麽好的撈錢機會。

好不容易皇上「昏聩」一回要修大雲山行宮,這麽好撈錢的工程,決不能讓它變成泡沫。

那些戶部的官員張口沒錢閉口沒錢,再加上那些清流官員只要皇上奢侈,他們就要極力規勸。那大雲山行宮能不能修的成還真的兩說。

只有和定北伯一條船上的人,才會和定北伯沆瀣一氣。極力打着讓為皇帝身體着想的幌子,來促使大雲山行宮修建這件事情。

顧軒心裏頭明白着,知道這是他的機會。可是還是要回去仔細思量一番,才好跟定北伯說幾個萬全之策。

他對定北伯說道:“奴才下去草拟幾個章程,明日交予老爺。若能在這件事情對老爺有所助益,也算奴才為老爺分憂了。”

定北伯微微點頭,讓他下去了。

他盯着顧軒的背影,眼眸一度深邃下去——

他這個兒子,資質不凡。

待到明日,看他本事如何,再思量用與不用。

眼下,還是招了府邸裏的幕僚還有自己工部的心腹下屬過來敘事。

畢竟,顧軒不過一十四少年,再會說話、心中再有丘壑,也不過才十四而已。

——

定北伯的院子前面種了幾畝荷塘,眼下荷葉嫩碧,雖然還不到荷花冒茬的時候,但是一片清新碧嫩也十足養眼。

顧軒站在荷花池邊的欄杆處,迎着荷風,放松一下心情。

這時候他眺望到荷塘東邊一片柳林桃花互相掩映的地方,顧軒止不住皺了皺眉毛。

那是聽瀾院。

在「顧軒」記憶裏,聽瀾院裏住着一位金尊玉貴的公子,乃是一位殿下。

據說是因為身體原因,成年之前不宜養在皇宮。

特特找了欽天監的監司大人和皇家佛寺的主持批過這位殿下的命格,最後選了定北伯府作為安養之地。

顧軒心裏升起微妙的好奇,他覺得一個皇子到一個伯府安養,其中肯定不止命格的事情。

不過皇家的私密他并不想去探知,以免好奇心害死貓。

而且那位殿下身份何其貴重,自己最好是能離多遠就離多遠,似那種人物,便是稍微磕破點油皮,自己都承擔不起罪責。

顧軒遠遠的眺望了一眼聽瀾院,心裏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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