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見
第一節
十年前，夏。上海浦東高新園區。
“啊——啊——小心！”
“嘻哩哐當——砰！”
尖叫聲、剎車聲、兩個物體親密接觸聲等一片噪音後，然後是片刻的安靜。然後是——
“這誰家小孩，怎麽騎車的！沒長眼睛嗎？”李叔從車上下來，皺着眉頭看着那轱辘還在搖晃轉圈的，但看樣子“傷勢”慘重的自行車，對坐在地上，猛地揉胳膊肘的女孩嚷嚷道。他剛才開車接少爺回來，眼見就要到家了，可不成想前面這個騎自行車的姑娘竟也往程家大門拐，避讓不及，竟撞在了一起。
“你才沒長眼睛呢？明明是我先騎進來的，你為什麽按喇叭讓我退讓，撞着人了還罵人！”女孩擡頭，清脆脆的聲音，一雙眼睛怒睜，相當強勢。顯然還沒明白怎麽回事。然後一瘸一拐起來，走向自行車。
“你！——別廢話，快讓開，把你的車挪開！”顯然小姑娘這架勢出乎李叔的意料，他沒耐性地催促，今晚少爺和邵柯少爺他們還要在程府舉辦一個重要的party，可不能耽擱了！
“哎，怎麽說撞人就撞人，還甘被害人走，天理何在？”
看着作勢要拐進門的轎車，簡媛火了！她的自行車雖已舊傷累累，但這畢竟是她的“坐騎”呀！沒有它，她這據說得步行兩個半小時的上學路可怎麽走啊！說罷，飛速瘸跑着沖在轎車前，兩手張開。
“怎麽有這麽不講理的人呢！賠我的自行車！”
見沒人下來，她索性去拽車門，但是，沒想到車門正被往外推開，然後，自己的蠻力加上無由間的外力，兩力相加，她就——向後趔趄，揮舞兩臂，做盲目本能的抓伸動作，然後，就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和她、外加不明人士的尖叫加驚呼。然後，她終于如料跌到了地上！
一時間，當場愣了三個人！李叔，簡媛，還有剛才欲開車門出來，而被天外飛掌響掴的——程衍勳，“銀座網信國際”總裁的公子。
那是他與他的第一次相見，那樣的——動魄驚心。最初的疼痛和震驚之後，多少時間後，程衍勳總也忘不了自己那時的心情——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生平第一次被掌掴！
以及那個集一身殊榮于一身的肇事者，那個擁有特殊氣場的女孩兒！因憤怒而怒瞪的眼睛，因驚訝而圓睜的眼睛，以及後來那雙靈動的、倔強的眼睛，這個擁有這雙眼睛的主人，這個雖不漂亮的紮眼的女孩，擁有特別氣場的女孩——簡媛，他媽媽一個遠房表姐的女兒。
事後，他才知道，那天，正是她和媽媽陳姨來寄住，在廚房幫餐的第三天。是以，她才會也往程家大 院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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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很久以後，他在想，是不是就是那股勁兒頭讓他着了道兒，才會衍生出那許多的愛恨糾葛…
簡媛也忘不了那一刻！她一直如媽媽所說，沒有女孩子的穩重、恬靜，而是粗野的野丫頭。只不過媽媽也以她為豪為依靠，從小到大，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她盡管粗野，但生性卻純善，學習上也繼承了她爸爸的聰敏，從來都是一支獨秀的。只不過，眼見到了要讀大學，所以才從遼遠的縣城投靠遠方表妹家，希望能讓她将來修養身性，定下性子有所出路，而不是早早就下來務工，過早飽嘗單親貧寒之家的艱辛。
窮人的身在骨子裏的驕傲、學習上的優勢和姣好的容貌，簡媛從來都沒正眼瞧過幾個男孩。可見到程衍勳的那一刻，她還是狠狠的震驚了，不知是因為她無意中掴了他一掌，還是他身上的那種清冽和驕傲。
不屑、猶疑，然後轉身離去。似乎她只是在空中飛過，偶爾叮咬了他一下的蚊蠅。
她注視着他轉身、離去，直到消失在門院裏。
第二節
夜色漸近。
程家別墅內的花園區霓虹閃爍，人影綽動。
今晚，程家為兒子舉辦18歲生日party。受邀的是他的幾個要好的玩伴和同學，當然也有慕名探得風聲前來祝賀的商界人士，其中必然許多拍馬溜須之士。
雖是表姐家，但畢竟是遠方表親，自古就有親富貴遠貧窮之說，加之同樣自尊自強的性格，媽媽便主動要求在廚房幫傭。簡媛性格中的倔強許是正遺傳自媽媽。
初來乍到，還未完全摸清工作套系，就趕上這樣大型聚餐晚宴，簡媛看得出媽媽的緊張，功課做完後，簡媛便跑來廚房幫媽媽打打下手。
“小媛，把這個沙拉端上去，注意，別灑了。”廚房主管張姨見人手不夠，便将一旁幫忙洗碗的簡媛也指派上了。盡管不想進入那樣的場合，但又不想讓媽媽為難，她也只能硬着頭皮接過菜碟，跟着前面的人身後走着。
接近中心晚會區，這裏的熱鬧顯然超出了她的想象，一邊走着，看來還真得小心盤子，可別真灑了碰着誰。她提示自己。
驀地，她眼光投向臺上那個舉杯微飲的身影——是他，那個下午被她掴了一巴掌的，怪不得！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少東家”，其實也沒多少意外，畢竟，他身上那種張狂冷冽也只有這種富家子弟才會有的！她不屑地回頭，卻——
“啊——砰！”然後一片驚呼！
簡媛想哭的沖動都有了！今天怎麽總是她倒黴——先是被車撞，然後碰上嬌慣貴公子，現在又——将菜倒扣在了——呼！好亮！這是簡媛第一次稱贊一個女孩兒——長發清逸，眉眼靈秀清澈，面色白皙紅潤，身形高挑卻不 突兀，那一襲長裙更顯飄逸——只是現在被水果沙拉“點染”得很是“特別”。
“對不起，對不起！我——”簡媛來不及細細打量，慌忙道歉。
“沒關系！不要緊的！”溫溫婉婉的聲音着實讓簡媛呆愣了一下，看她的眼神不似在說客套話，而是——真誠！簡媛一下子就對這個女孩——不，應該是怔怔的名媛千金産生了好感。
——“斐兒，沒事吧？”程衍勳聽到動靜走來，當看到許斐身上的醬汁和一旁的罪魁禍首，原本就顯老成的臉上更是顯過一絲詫異，然後是——嫌惡！
“哈哈，許斐兒這下你可更香了！”不知從哪竄出一張大臉，先對着沾滿沙拉的許斐兒的衣裙笑嬉道，然後又猛然探頭到簡媛的臉前——“咦？鹽巴，你家還雇用童工啊！”然後對着簡媛左瞧右瞧，一邊啧啧道：“還是一個滿水靈的小丫頭嘛！鹽巴，你老爹還真會懂得給你養眼之道啊！”邵柯顯然是火上澆油類型。
“看來您這地主老財看楊白勞看多了，竟還‘丫頭’，您這豬油是沒白抹呀！灑在人家身上真是可惜了，真應該給您來點。”簡媛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上什麽趨嫌赴勢了，開口說道。
簡媛等着自己被破口大罵，亦或被幾個大漢夾持出去，亂棍打死。但是——
“哇哈哈——哈！”先是邵柯，然後是許斐兒，都相視大笑。還有一個，用簡媛的話就是“悶騷型”——程衍勳，竟也破天荒地笑開。然後簡媛就被那個瘋瘋癫癫的邵柯牽着手，來回穿梭于他的那些市儈驢友中：“瞧瞧，這是俺的丫頭——喜兒！往後多罩着點兒！”
“喂，喜兒今年多大了？”
沒有回答。
“瞧我這記性！12？20？還是18?”
一對大白眼。
“哦，不逗你啦。16吧！”
見某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邵柯哈哈大笑。“怎麽樣，喜兒爹爹厲害吧！”
一個無可救藥的眼神挖過來。他也不惱，只是哈哈笑着又拽着她跑起來。
初時被他‘瘋瘋癫癫’的樣子吓到，才忽略了他拽她的手，這次可不會便宜他了，死命一拉，手成功逃脫。然後不忘很粗野地做個揮拳龇牙的惡婦模樣向他比劃。沒想到，又引來一陣哈笑。
簡媛不知道，就是這句憤懑中逼生出的話語，就是這亂七八糟的倒黴事件，打破了十幾年程衍勳他們锵锵三人行的局面，從此變成四人幫。看似不倫不類的，兩個闊少，一個天之驕女外加一個寒門窮酸女，盡管有個人莫可奈何，但誰叫她莫名其妙的成為了喜兒呢！
于是，周末聚餐，因為簡媛是程衍勳家的童工的同住“同一屋檐下”的特殊關系，于是邵柯會提醒程衍勳：“嗨，鹽巴，別忘了把喜兒帶上！”；于 是大考小考前，當得知簡媛成績一級棒後，更是變本加厲，“喜兒，幫抄習題！”；還有，當某兩個幹癟男要秀他們的裸體上身——打籃球時，場外就不只有一個孤單單靜坐的許斐兒了！還有一個在外面大呼小叫的簡媛。
在一起的日子稍久一些，簡媛發現——他們其實是挺可愛的三個人，許斐兒不說，清清秀秀，沒有嬌氣，很單純；還有那個邵柯，他其實天生樂天，而且也有一顆蠻敏感的心——他喜歡許斐兒；至于那個鹽巴程衍勳，也沒有多麽無趣，他也會痛快地在運動場上灑汗，還有，和程衍勳之間那份不冷不淡的疏離感——她常想：“他可真是一個小氣的人，不就一巴掌嘛，至于嘛？”
但是，許斐兒和程衍勳看起來更有默契。所以，常常的，簡媛會稍稍同情一下瘋癫邵柯。至于，她這個另類，她不是沒有看到同學們鄙屑的眼神，以及諸如“攀榮附貴”，“妄想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一類的話。但，管他呢，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少年青青，好時光。盡情享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