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曾經這樣相愛
第一節
曾經時節雲淡風也清。
轉眼,初春至深夏,柳樹的枝條似是感到了秋的催促,綠的蔥郁。騎着那輛吱嘎作響的單車,簡媛慢慢駛在放學的路上。盡管和程衍勳同路,但他們從來都是各走各的。許是從小在山城長大,簡媛格外流戀山草、花樹的味道。尤其是夏日餘晖中,使勁得聞一口,隐隐的就有淡淡的花草香。
快到程家別墅了。程家別墅坐落在遠離市中心的偏南,故逐漸也遠離了些許鬧世的喧嚣。愈接近別墅,草色愈濃稠。沒有人知道,簡媛是多麽喜歡這條路,就像沒有人會相信外表看似張狂粗野的山村丫頭其實也有深深眷戀這種靜谧的清恬時刻。
所以,當程衍勳的車緩緩駛過簡媛的單車時,看到微閉雙目,輕揚臉頰的簡媛,見那落日的餘晖在她略顯蒼白的臉廓渡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那不及耳的短發随着單車上下波動,随着向晚的微風有韻律地上下翻飛……本是不經意的一瞥,卻如膠質相片定格在了他的腦際,還有心頭。
每每有時,會忽地閃現,然後擴大,擴大,直至變得清晰而深刻。
漸漸地,對這個特別氣場的女孩,他不再皺眉,而是默默地,漸生出些許迷茫。
第二節
還是盛夏時節。卻無端的一場雨。下得生猛,風刮得也粗劣。于是,簡媛的單車就再也無法挪動半步,只任由她狠狠地推搡。
“上來吧!”風雨中,一道聲音自身畔響起,簡媛擡頭,反倒有些懊惱,怎麽總是在自己最為狼狽時被他碰到。
“車不要了!”似見她猶豫,以為是心疼單車,于是又加了句:“改日再給你換輛吧!”
他也不知道她哪來的——怒氣?竟生愣愣地上車,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似是洩憤報複似的将被雨水灌得稀哩咣當的鞋特意踩得撲哧撲哧地響。然後,伴随她的“壯舉”而生的,是一串串呈不規則縱向飛出的濁泥水珠,然後,這些個水珠泥點就“很不好意思地”濺在了身邊的某人的身上。
看着沾濕的褲腿和濺上泥點的鞋,程衍勳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似覺察出他的笑意,她憤憤地轉頭瞪着他的側臉,沒成想,他也轉過頭,迎視她飽含怒意的眸子,定定的,竟似在挑釁。
就這樣,兩個人,誰也不相讓,互相瞪視着,良久……
車窗外風雨狂唳,車內,卻靜地詭秘,靜到彼此都聽見了對方的鼻息。
突然,車子一下颠簸,于是,兩個近在咫尺的臉竟碰到了一起!鼻子對着鼻子,唇對着唇!!——一瞬間,似是電光火石!兩個人驀地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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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不起啊,沒想到會有塊小石子!”開車的李叔慌忙道歉,卻一下子驚紅了兩張秀 臉。
于是,這場鬧劇,以兩個人的慘敗告終。
第三節
第二天,放學。
因為單車宣告壽終就寝,所以簡媛只能另外想法回家了。先是坐了一段的公車,剩下山路,也只有步行了。
天色越來越暗。越走越懊惱。一邊走,一邊憤憤地嘟囔着:“都怪那個死鹽巴,先把我的車撞壞不賠,然後雨天假惺惺,然後——”突地,想起那個不經意的碰觸,竟沒由來的心突突快跳了幾下!簡直要瘋了!簡媛索性停下——
“叮鈴叮鈴——”一串車鈴聲,然後就見有人騎着單車在身旁停下——簡媛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從單車上跳下來的人——“死,鹽巴,你怎麽?——”
于是程衍勳就有些無奈地看着這個面色緋紅,張大嘴巴,喊着他“死鹽巴”的女孩,心就忽地柔軟起來。
“不是說好給你換輛車嗎。如果實在過意不去,就教我騎單車吧!”
“教——教你?”簡媛更加迷糊了。如果剛才沒看錯的話,車應該是他騎來的吧!這又是唱得哪出?
決定了,明天再讓李叔去買輛單車。程衍心裏想到。然後,騎上車,“就從今天開始吧。今天先用你的車學!”然後,潇潇灑灑騎了出去。留下呆楞楞定在原地的某人,先摸摸自己的腦袋,然後又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會痛呀?!”……
“別發呆了,快走啊!”程衍回頭叫喊,愣是把簡媛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再拍拍自己的腦袋,“該不會是昨天淋雨淋多了,前面的某個人發燒産生幻覺了吧!”然後,不情不願地走上前,漸漸地,腳步加快——“喂,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我的車吧……”沒有回答,只是一個故意歪歪扭扭騎地很是“樂趣無窮”的身影——
“嗨,哪有明明會騎自行車,卻賴在別人車上說學車的人呀?!”仍舊沒有回應,只是前面的某人竟“破天荒”地哼起了歌兒!!——
漸漸停下腳步,也停了追問,然後,看着快樂自得騎車哼唱的身影,簡媛微微擡頭,望向愈顯澄遠的天空,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再輕輕吐出,忽的,就感到雲淡風輕,天高闊遠,心情,便倏然舒暢起來 ,于是 ,嘴角微微蕩起一縷笑意,淺淺的,直抵心間……
第四節
于是,在通往程家別墅和學校的路上,就有一前一後兩個騎單車的影子。一會兒,某個人會急剎車驀地擋在另一個車前,近乎無賴地叫道:“剪子,是不是應該教我怎樣急剎車呀?”
沒有聲音。
“喂!”
沒有聲音!
“難道是個聾子?”
“無聊!”
“哦,原來不是聾子呀!”
終于有一天,簡媛确定不是那個姓程的瘋了,就是她自己要瘋了。
然後,對着與她 并肩而騎、雜耍着車技的人吼道:“我到底怎麽招惹你了?”
出奇的,反倒沒有聲音。
再問一遍,确定他聽到了。還是沒有作答。難道被她獅吼功吼醒了?!她有些按耐不住,笑就要擴散——突然——
“簡媛,我喜歡你!”
叮咚——不知是誰的心髒猛地跳動。是他的?是她的?亦或是他們的?不知道,她只記得,那天,接下來,他吻了她。
第五節
是傍晚,山路間,草木由墨綠漸漸染黃,竟有了醉醺醺的味道。這是簡媛從來也沒有感受過的。就像他的吻,竟讓她如醉酒一般,耳際是靜靜風吹過的痕跡,夾雜着隐隐約約的蟲鳴,眼前似乎都是夜幕中盈盈閃閃的螢火蟲的影子……一切,那樣突兀、那樣不期然、卻又那樣讓她銘心刻骨……
那時,他抛給她那句話後,對着呆愣愣的她,又如魔咒般一遍:“簡媛,我喜歡你!”然後,輕輕拉過成癡人般的她,俯下頭,輕輕地貼上她的唇。那個吻就像一粒小石子,忽地就在簡媛的心中漾開漣漪層層。笨拙地吻着,軟軟的唇,從此以後,程衍勳——這個開始清冽,後來無賴的男孩,這個被她無意間掴了一巴掌的男孩,這個身世金樽,她從不敢企望的男孩,就這樣,深深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