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第一節
再上班,已是五天之後了。
企劃部的簡助理被新任少總當中火批事件及暈倒事件的主人公終于露面。大家“關注”的眼神自是少不了。
愈觀察,越關注,他們越發現:他們這位簡助理越發清麗了!大病初愈,臉色因蒼白越顯得白皙,人是又瘦了一圈,但那雙眼睛卻更加澄洌。幹練依舊,整個人卻多了一分楚楚的動人之感。又聯系到這幾個事件的另外一個當事人,好事之人不禁又妄自猜測起來……
一時間,竟讓人又妒又羨。
接下來幾日雖然忙碌,卻也順利。
又是一天。簡媛喝杯咖啡,确定所有人都走了,包括他。望着窗外樓下已經華燈初上的熙攘。默默念數着,似乎舒了一口氣。是呀,一切順利!
晚上,程衍勳自買的香橼別墅,辦公屋。
競标的日子越來越近,除去這是關系今明兩年銀座效益和發展的大事件不說,這是他真正但當事務的第一項任務,也可以說是他向他人證明自己的最重要機會。
這一陣,越鑽研,越發現新一代瑞芯開發遠非他當初想的那樣簡單。所以全身心投入進來。
又思讨了很長時間了。停下,沖杯咖啡,望着窗外黑透的天幕,竟有些怔愣——
是的,這幾日,他沒有再去刁為她。不是因為其他。只是早明曉自己的心意,在那夜海邊摟着她濕透冰冷的身體時,在那夜見她昏睡不醒時……
即使還有恨,要這樣繼續互相折磨下去嗎?是的,看着她痛,他的心更甚;聽着她孤單,他的體會更深刻……
先放下傷害吧!盡管這違背他這十年來的初衷,但面對她,總是失控的是自己,不是嗎?
第二節
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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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去年和今年銀座重點研發項目就是手機電子芯片的xq第五代研發。作為2008最大的研發項目,需要大家群策群力,各展才華。但首先我們需要成立一個六人組的先頭研發組。”程衍勳言簡意赅,申明會議主題。
“我在國外和朋友提早研究過一陣,還有幾個技術難點。我作組長,簡助理,聽說你對此已有所插手,所以你也進來,還有黎安、達子、阿雅和jerry。可以嗎?”環視一周,見無人疑義,“好,今天會就到這。散會!”
衆人依次退出會議室,“簡助理,你先留一下,我想看看你的手頭資料!”
簡媛站住,回頭看着一邊皺眉,一邊翻着文案的人,應到:“就在這裏。”走上前,遞到他面前。
拿過企劃文案,程衍勳認真翻看。時而輕蹙眉角,時而頓筆研思,邊用筆在上面圈圈點點,似乎很投入。簡媛靜立一側,本打算出去,後又釋然。索性坐下。
“那是今年初‘衆達’xj3號技術剖析,我覺很有價值。”見他長時間在觀看那一處,簡媛插嘴補充。
“這是內部最終的剖案嗎?”程衍勳擡頭,問道,眼神驀地一亮。
“啊?”被那眼中抖擻的亮一震,簡媛忙借口,“我也懷疑省略了很多關鍵的描述。”
“怎麽知道的?”
“例如這兒——”她傾身指着畫星號的一處,“支持三核的應該不小于2.5萬兆,但這只有不到2萬兆,顯然有所保留。還有這兒——”簡媛指向倒數第二行,“是芯片标識的的問題嗎?”他接道,詢問和确定!
“是的。”簡媛暗暗驚嘆,她花了兩個星期搜證的還未下出确切結論,他竟一眼可以猜透。
“很好,就這樣,繼續。下個星期三在南京有個洽談會,你準備一下。”
“你是說年度招标會?我去?——”簡媛忙問,這可是只有相當水平的資深人員才能去的呀。
“是的,我們倆。怎麽?沒有信心?還是——?”程衍勳又是一蹙眉,顯然沒想到她會為此猶疑,因為從她的文案可見她是下足了功夫的。
“好吧,我這就去準備。”
“11點40了,一起去吃飯吧。”看看表,起身,他說道。
“——嗯?——”見他已步至門口,她也跟上。
說實話,這種淨利的工作探讨,讓她不覺精神振奮。
第三節
員工餐廳。
“京醬肉沫多盛一些。”見她每種菜只揀一點兒,他忍不住提醒,“我可不想別人說銀座連飯都不能保證。”發覺她擡頭看他,他又補充道。
“京醬肉沫,好香!”心中提防暫收,平常心态對着他,對着眼前的飯菜,輕輕開口。
“香,那就多吃些!”
一時想起某個片斷,曾經有個人和年少的她在街頭小吃攤,見她對熏肉大餅中的京醬肉沫很是喜歡,于是把自己那一份統統夾在了她的碗裏,一邊用那樣寵溺的目光注視着她……一時間,有些怔愣。
“站着發愣就飽了嗎?”他喊道,聞聲,她忙端着餐盒來到餐桌前。
只是,環顧四周,竟沒有別的空座了。
“和總經理吃頓飯應該不會有什麽吧?”他戲敘,她也只能坐下。
一桌無語。吃到姜片,簡媛挑出,他瞥一眼,笑笑,“還是不愛吃姜嗎。不過,醫生說胃寒,吃姜應該極有益處的!”
忍不住翻下眼睛,簡媛瞪一眼,沒再作聲。這算什麽?小孩做家家嗎?簡媛自嘲的想,對他莫名的舉動很是別扭。
心裏扯絲了然。可是,注定,這一生,不會再有瓜葛了。
埋頭匆匆吃完,再無他聲。
趕往機場的路上,正是上班高峰期,車速明顯處于逾蹭狀态。程衍勳看看手表,手搭在方向盤上,焦急地敲打着。
下午,和他一起趕往南京會展大廳,卻遇上罕見大雨。
車內,一個急于在堵塞的車隊中尋得空隙;一個,坐在後座,自上車之後,就沒有開口說話。
“程總,‘新和’那邊的見證書我去取吧,你先趕班機,別誤了會議,我保證今天三點之前送到。”簡媛知道他急什麽,開口建議。
思量許久,“好吧。注意安全。”
簡媛點頭,下車,在車隊中擠出,過了馬路,向‘新和’大廈走去。看着漸行漸遠的匆忙而走的身影,程衍勳的眼神變得深沉,些許迷惑。
想起那晚,心驀然一糾。他很明白,也決不會忘記自己在見她下沉入海的身形時的慌措;也深刻地記得懷中渾身冰冷,毫無聲息的她時自己痛到幾近窒息的感受;他也不會忘記,在她終于吐出口中海水恢複呼吸後,自己對唯一一次祈禱禱告實現的虔誠:——是了,又何必急急追尋答案了呢?十年都等得,又何在乎這最初的重逢呢?
那晚,他與她相擁幾近天亮。海風,黎明前的清冷,他卻擁着她什麽也不願去想,又似乎想了很多。
想起了年少時光,想起了夏風木熏中,他與她的不期而遇,想起了她青春靓麗的臉頰,想起了她明閃神采非常的眼眸,想起了他和她雨中的初吻,想起了她張揚無羁的笑臉,想起了那個狂風暴雨之夜……
第四節
南京電子界競标會場,時針已是兩點三十五。
簡媛還沒有到。
“這個鬼天氣!”程衍勳低咒,外面自下午便下着大雨,路上已有不少積水,天色灰黑壓壓,一時半會兒雨是停不了了。競标時間馬上就到了,見證書還未到,竟标竟不上,這就意味着放棄本次研發革新——但是,這天,路上的車輛明顯壓着……
此時,簡媛正徒步在雨水和積水中走了20多分鐘了。因雨下得太大,車輛積壓,根本走不了。好容易從機場出來,一路打聽着走到這兒。腳上因為穿着高跟鞋,腳後跟被絲襪和着雨水,混着沙粒,磨得生疼。但顧不了那麽多了,護住胸前用塑料袋包裹的文件,衣服已經打濕了,索性把傘也扔了。只希望能快點趕到競标現場——
兩點五十五分,還沒有出現。
已不抱什麽希望,只是擔心。
程衍勳向窗外望去——驀地,一個身影緊緊地奪取他的視線——風雨中,簡媛抱着胸前的文件本,一瘸一拐地沖進玻璃大門——
“咣當——”會場一個椅子合扣的重響,引起不少人側目,只見一個身影速步沖出會議室。
“——籲籲——”站定,沒有想到他會站在這接應,“程總,還來得及嗎?”簡媛遞過層層包裹的文件,問。
“你是傻瓜嗎?”聲音粗唳。
“我——我只是——”
“把衣服穿上!”簡媛接過他迅速脫下的西裝外衣,還沒明白怎麽回事,“等我回來再說!先到賓館沖個澡,吃上感冒藥!”不遺餘細地吩咐完,他轉身步入會場。
“呼——好累!”簡媛就勢坐在地上,喘息着,看了看手中的西裝,猶豫了下還是披在了身上,因為——真的好冷!
第五節
洗過澡,便昏昏沉沉睡着了。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房門有動靜,簡媛才驚醒——
“是我!”程衍勳進來,一副臭臉,“吃藥了嗎?”,走進,右手探向她的額頭,她本能地後躲,背後卻是木制床頭,只聽“——砰!”的一聲,一下子震綠了他的臉。
“有膽,你再躲躲看?”近乎咬牙切齒,他摸上她的額頭,“該死!怎麽這麽燙!到底吃沒吃感冒藥?”他低吼,目光炯炯,等着她。
“沒有,太疼了——”疏地閉嘴,發現自己說漏了嘴,然後兩腳不自覺地往回收——但顯然她的速度慢了些——“這腳是怎麽回事?”,眼睛眯起,眼神變得犀利,“該不會是走路磨得吧——?!”
簡媛已分明聽到了他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害怕得吞吞口水,“車壓得太厲害了——” 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變成噫語——“有膽,你就再說句看看!”,她便聽話地閉上嘴巴。
然後,驚恐地看他把她抱起,向浴室走去,“你,你要幹什麽?——”吓到結巴。
“閉嘴!”
被輕輕地放在浴缸邊,腳泡在溫水裏,他小心翼翼地用噴頭沖洗着她的雙腳,那樣仔細,那樣小心,蹦着的俊臉上,唇低抿着,眉頭緊蹙着,睫毛輕輕阖住精光閃現的眼睛——她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發覺她的掙愣,他擡頭瞥他一眼,似在警告:“你最好小心點!”,便低頭繼續着……
燒紅的臉,亂蹦到毫無節律的心髒,支使她無目的地瞎瞟,突然,看到他胳膊下浴缸旁邊她的一堆衣物,連死的心都有了!——回來時,冷得厲害,衣物一股腦都脫下扔在那裏,最上面是她的小可愛內衣褲……
于是,奇怪于一下子老實了的人,他擡頭,見她呆呆地盯着某處,他也順勢看去——“啊!——”簡媛一下子用手捂住臉,驚呼出聲。他先是一愣,後看着她被手死死捂住臉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就見随着他的笑聲,她手下的臉越來越紅,一直紅到了脖頸深處——他的眼神忽然緊縮,變得幽深……
“簡媛——”
“嗯?”
“你沒有穿內衣嗎?”
“嗄?”
簡媛倐地護住前胸,眼睛瞪得圓圓的,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程衍勳。
“你——你——你——”已然語無倫次——
“啊!——”見他俯身過來,她驚叫起來,“你要幹什麽?”
下一刻,自己已被騰空抱起,“我只是想把自己雙腳弄殘的傻瓜加笨蛋抱上床去。”
好像是自己想歪了,發現自己有些誇張,簡媛立刻噤聲。但剛才明明有些不對嘛——
這時——“丁零零——”有人敲門,“客房服務!”
“進來吧。”
服務生走進來,“先生,這是您要的可樂 姜汁。”
“哦,謝謝。”
“可樂姜汁?”簡媛看着程衍勳手上端着黑乎乎的一碗向她走來,不自覺皺起了鼻子,“我不要喝——”
看着某人的一張臉,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我——”
“想讓我喂你喝嗎?”程某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還是我自己來吧。”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碗,一手使勁握緊鼻子,一手端着碗“咕咚咕咚”喝下去,“啊——辣死了!暴君!”
看着她的近乎幼稚的舉動,他不自覺地彎起嘴角。然後,慢慢走進——
“幹——幹嘛?”簡媛又開始第n次結巴。
“不幹嘛!”
“不幹嘛那你靠過來幹嘛?”
“——吻你——!”話語未盡,嘴巴已貼上她的——
“唔——不行——你會被傳染感冒的!——”
“——噓——安靜!”……
許久,也不知過了多久——簡媛模糊地想到,也許是感冒發燒的緣故,她才會這樣——允許自己放縱,可他沒有發燒呀?
他的吻綿熱而溫存,還有着隐忍的——激動,她感受到了他的戰栗,愈吻愈深,似乎想要把她就此吃進肚裏。
罷了,就讓自己堕落這一次吧,放縱這一次吧!回到現實中,這一切都将只是——一時的情難自禁!簡媛迷糊間想着,心中喟然,便不再掙紮,讓自己随着心的感覺——自由沉浮!再不去計較什麽!僞裝什麽!逃避什麽!就這一次,最後的一次吧……
他吻地濃烈。不似記憶中年少時清淺甘甜的吻,不是在辦公室中試探嘲諷的吻,也不是那夜海邊殘酷暴烈的吻,而是深沉的,綿熱的,幾乎将她就此燃燒亦盡……
不知過了多久,就連她也以為會真的會發生些什麽,他卻放開她,将頭埋向她的肩頸,良久喟然嘆息……
那一夜,他摟着她和衣而睡,躺了一夜。
第六節
果真被她言中——他也感冒了,被她傳染的!
一早,在他的臂彎中醒來,發覺他呼吸地濁重,悄悄摸上他的頭——很燙!她當即風風火火地起來,要拉着他去看醫生。反倒是他,無所謂地又拉她躺回。
“這樣也好,你的腳不方便走動,加上感冒,我也感冒了,我們就翹班吧!”他像是在跟她講道理,可她怎麽聽怎麽覺得別扭!
“哪有人拉攏員工翹自己的班的?”她嘟囔。
“呵呵,那你說怎麽辦?難道你忍心讓我這個病號勞苦地趕班機,然後回到辦公室辛苦地工作嗎?”他近乎無賴。
“你——”
“噓——再躺會兒——你想去哪玩呀?”
“嗯?去哪玩兒?”簡媛一時沒反應過來。
“嗯,中興公園還是王府街?還是想去逛街?”
“可是——”
“放心,我已經知會張總了,我們有三天時間可以自由支配。”他看似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
簡媛看着近在咫尺的,幾乎看得到面頰上細細絨毛的臉,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切是那麽的——美好,以至于讓她懷疑——這是現實,亦或還是在——夢裏?
窗外的陽光直直的,溫柔的灑在屋裏,灑在他們的臉上,晃晃的,有些癢。微閉雙眼,靜聽着窗外和煦的風聲,若有似無的鳥鳴,枕着某人的胳膊,獨屬于他的淡淡的味道從她頭上傳息,還有他剛健、穩練的心跳……簡媛閉上眼睛,輕輕地、深深地呼吸,嘴角漾起滿足的笑——但願啊,但願——時間就此凝注……
就這樣,她和他,一個雙腳纏得像饅頭,趿拉着涼托被另一個拖拉着,時不時兩個人像商量好似的,她咳嗽一聲,他咳兩下。
“你別那麽沒出息好不好,都多大個人了,還要冰棒!”一臉無奈,他牽着她的手,邊把她拽離冷飲店,邊戲侃道。
“我熱了!”簡媛索性耍起性子來。
“是誰昨晚說冷的?”
“那不是發燒了嗎?”
“所以更不能吃涼飲了!”
“暴君!”
“你說什麽?”他停住,拉她的手暗暗加了幾分力道,她立時又叫起來:“暴君!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呵呵,瞧這小倆口甜蜜的,大夏天,也不嫌熱,還手牽手!”一位過路的老奶奶笑着說道,臉上不無喜愛。
于是,簡媛低頭,見自己的手果真被某人死死地拉着,還是那樣親密的十指相扣,便噤了聲音,試圖扯開自己的手,但顯然無效。便再也沒了動靜,默默地被人牽着,往前走去。
他握她的手,緊緊地,那樣自然。走着走着,她的心忽就酸楚了起來。這幾日,遠離他和她應該的世界,只身“逃離”在這異地別鄉,像一對情侶,沒有人認識,不怕有人撞見 ,更不必去想它因後果;她可以為一根冰棒向他撒嬌,他可以這樣熟撚地拉她的手,如此這樣,就好像真的像是——地老天荒……可是,明天,待到坐上飛機,再回到他們的城市,他與她——注定又将形同陌路……
眼睛有些酸澀,緊緊回握他的手,感到他也感應似的回握緊,擡頭,見他的側臉沉斂嚴謹,似乎也心事重重。
悄悄的,綻開一朵笑,“程衍勳,我們去吃五彩拉皮好不好?”
“嗯?”聽到她的稱叫,竟有些怔愕——“好,還想吃什麽?”
“我再想想,多了去了,不會讓你的錢包吃虧的!”
簡媛另一只手也握在他手上,側身迎着他的臉,漾起使壞的,卻也真真的笑,眼波琉璃,閃閃爍爍,盯視他……
多少年前,曾有個人,因為不小心大口吞吃了沒攪拌開的五彩拉皮裏的辣根,而嗆的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而被人狠狠地嘲笑過。
有那麽一刻,程衍勳感受到了自己內心流動的溫順;有那麽一刻,他就想到了一個詞——永遠……
南京的五天,她和他,就像是在——戀愛。
第一節
回到“現實”。一切歸位。他是他,她是她。就像什麽都沒發生。
簡媛不是很喜歡這種場合,也不适應成為矚目的焦點,尤其是和程衍勳一起。
因去年加之今年銀座研發部最大的戲份——手機電子芯片的xq第五代研發競标成功。于是,剛回來,便被通知參加慶祝會。雖不是年末或司慶大型的慶祝酒會,但從除卻程總裁未出席外,其餘悉數中高級管理層人員皆已到場的架勢看,已是相當的“隆重”了。
“程少總,恭喜恭喜!真是虎父無犬子,沒想到籌措近兩年的競标,您一出馬,馬上競标成功,真是不簡單呀。後生可畏呀!”
面對蜂擁身邊的道賀聲,恭維聲,程衍勳只是微微點頭,算是應允,恰到好處的禮節,亦有被巧妙掩飾地不屑鋒芒。
“其實,我也只是将研發部的研發資料加以歸領而已。簡助理的前期策劃和資料籌集是競标成功的關鍵呀!”他語風一轉,巧然将不遠處過于靜默的簡媛牽進。此話一出,成功地引起了心事各異之人的注意:這位新上任少總主動提及推功的人,那意味可有什麽不同尋常的訊息?
于是,原本清廖的身邊,一下圍過很多道賀之人,即使有再高處亂不驚的修為,也還是些許不适。簡媛不無措愕地一一應答。
這一推功,無疑讓本就出現猜度的人們又有了進一步探究的意趨。有的是純粹意趣上的窺探,更多的是略含妒意惡想之人的诋估——
“真看不出,還真是會利用時機的人。”
“表面看似冰冷清高,實際上是未遇上對口的大魚呀!”
“呵,這才是真正的高明!”……
有意無心也好,真正說給她聽也罷,簡媛未作理睬。
太多事,多說無益。
第二節
香槟酒被緩緩推入會場中央,酒會開始。
主持王副總走上前,端起酒杯:“各位銀座的領導、各位員工,讓我們舉起酒杯,祝賀銀座手機電子芯片的xq第五代研發競标成功!并期待在程少總的帶領下,研發早日兌現,上市獲潤!”
一時間,酒杯齊舉,杯盞碰撞聲,道賀聲喧然而起,好不熱鬧。
杯盞碰撞間,程衍勳對着不遠處的簡媛揚起酒杯,輕揚唇角,臉上竟是切切的喜悅——沒有戲谑。
簡媛一怔,多少有些意外。舉杯微微颔首,然後輕咄下杯中香槟,也回以一笑。不自覺的,帶了些生分和不自然。面對真正斂去戲谑的程衍勳,她竟無所适從!
杯盞交接中,他笑得那樣爽俊而內蘊,隽永深刻的外表,從容犀銳的談吐,如岩中極鑽,難掩咄咄的氣勢。他注定是光環具照的中心,少時念書時如此,長及立入商場,亦是如此。即便沒有銀座少東家的金杖,以他那份氣魄和敏睿,終将是集大成之人,萬衆矚目的焦點。
心中不免輕輕喟嘆:天之驕子,如他而言,也當只不過如此!如他,注定,多麽的難以——豈及!
顯然,今晚他是高興的。出任研發部經理,就拿下籌措兩年的大case,無疑是其能力的最大表現。
又輕輕飲下一杯香槟——有再多過去,她知道,她為他的成功而高興。
橙黃色燈光傾瀉,柔和樂聲響起,人們放下酒杯,三三兩兩紛紛踏入舞池,随樂曲舞動起來。
好像是香槟喝多了,臉上微微的熱,身上絲質魚尾晚禮服的熨帖此時反成一種附束。簡媛放下酒杯,輕隴長發。想退出去,轉身,卻撞在了人身上——
“呵,對不起!”急急出口,一絲羞赫。
“怎麽,又想溜走?”低沉的嗓音,微微的酒氣拂過面頰——
“嘎?程總?——”簡媛擡頭望向“突然”出現的人,悄然向後退了一小步——身高的差異,太近的距離,似是為了看清說話的人,卻也很是巧妙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微揚唇角,他伸出手——“跳支舞吧,今晚,你也是主角。”不待她反映,牽起她的手,手上暗暗使力,便将她帶入舞池。
“我,我不太會跳舞——”
“噓——跟着我的節奏即可。”似乎是安慰,手下卻又加深力道,不容她掙脫。
輕輕調整呼吸,簡媛跟着他的節奏慢慢、生硬地晃動。不再說什麽。她很明白:眼前這個人,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年輕氣盛,雖與外界淡言卻心性帥直的少年了。此時的他,恰恰斂去了張狂,似乎生出幾分熱絡,但本質上卻是真正的內斂和脅迫。他有足夠的內力,掌控一切!
沒由來的,心生一絲懼意,她已無力,也無心與他抗衡。
第三節
應該是光線的原因吧,橙黃色的燈光,耳際輕輕嘤嘤的呓語聲,竟有了些夢幻的味道。望着懷中與己牽手而舞的人兒,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竟淡淡生出一抹紅,微微的妝點,随意攏起的發絲,身上深銀色魚尾晚禮恰到好處又不顯突兀的熨帖出她嬌俏的身形……
他不是一個寡見無趣的人,身邊從來不乏各色美女佳麗;他也清楚,他不再是十年前那個性情幾近純稚的少年。但是,今夜,此時,眼前的她,卻是那樣的——楚楚動人,讓他忍不住的——心中悸動。
“怎麽,不想試試嗎?”為自己的感受微微蹙起了眉,他啞然說道。
“什麽?”
“抓住機會呀!”明顯的挪揄和戲諷。
呼,他也聽到了。簡媛心中無奈地想道。為他語氣中的戲諷也微微皺起了眉。但沒有說什麽。
“我是你對口的大魚嗎?”他不依不撓,似乎很想探得究竟。
還是無語。
“是欲擒故縱?還是猶抱琵琶半遮面?”繼續的追問。
索性連掙脫也免了,她靜默地随他舞動,卻再也沒了聲息。她知道他已經和她跳了很久了,久到奕奕嘤嘤的談論又開始響起,久到連木鈍的阿雅都朝她投來關切又疑問的眼神。但她沒有力氣再做什麽了……
香槟中也含很多酒精嗎?為什麽腦袋暈暈沉沉的呢?還是刻意地木然久了,就會失去——意識嗎?
她向來都是這樣的懂得如何“引人注意” !!程衍勳腦海中閃現這樣的定語。不然,她怎會——如此大方火辣地偎依在他的身上?就在他想着如何處理是該就勢享受一番,還是該為了那一瞬間該死的悸動和戰栗而推開她的時候——她竟然又綿軟了身子——在他面前——癱倒在地?!
舞廳中忽的寂靜,然後前所未有的嘩然而響——“簡助理暈倒了!
“她竟然和程少總跳了一半的舞後暈倒了!”
“難道,他們真的——”……
“簡媛,你怎麽了?”阿雅怔愣住了,她确實被眼前的一幕震呆了——除卻“高調”與程少總在“輿論風潮”上綿綿起舞,還該死的來個半路暈倒?然後,急急沖将過來——
“簡助理!”在她俯身伸手欲拖扶起簡媛之前,某人搶先将她抱了起來。
“好像是酒喝多了,大家不必在意!”他自然地解說,絲毫未理會詭異的氣氛。
“啊,是呀,是的!簡助理不太會喝酒啦,大家都知道的!”阿雅忙補充說明,希望大家都最好接受這個說法。
“那你們繼續,我先送簡助理回家了。”
“嘎!?”現場又是一片驚呼!阿雅簡直要抓狂了!!“送她回家?這——這——這——”連她都感到了話中的蹊跷和無限——詭異!
不管啦!!“我來 帶路!”阿雅慌忙跟上正往外走的某人,有氣無力地做最後的澄清——
但此時,誰又會在乎她的那些拙劣的措辭呢?第四節
“程總,沿中山大街直行,然後上高速,城北紫竹郊區。”阿雅扶正兀自酣睡的簡媛,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邊指路。
“呵呵,知道了。謝謝!”前方開車某人依舊一副雲淡風輕模樣,當真讓阿雅越想越頭大。
看看身邊頭一次這樣“爛醉如泥,不成體統”的人,越加感到頭疼。“簡媛從來都不這樣的!她很——呃——娴靜溫婉的,”措措詞,差點說出類乎“修女”、“性冷淡”的字眼,慌忙改口。
“她從來都不會喝醉酒,也不會和男人牽手跳舞——呃——”
“事實上,她根本連和男生約會都沒有過。”後半句,輕輕嘟囔過,說出口了,又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呵呵,你們認識很久了?”前邊傳來抑制不住的笑意。
“嗯,七年前,我們讀同一所大學,畢業倆人一起進入銀座,又是一起考進的研發部,只不過,她勤勉好學,而且絕對的聰敏,讓她身邊那些老老少少謹奉女子不如男的男士們無奈接受——她确實很有能力的事實,然後讓出銀座研發部經理助理的位置,實際上,因為公司規定,她還沒有當總經理的資歷。但依我說呀,這簡直就是狗屁規定!”忽然意識到前面某人就是制定“狗屁規定”之人的繼任者,阿雅倏然打住——
忍不住又笑将出聲,再一次奇異于她能結交這樣一位“率直”的好友。
但是沒過多久——
“咳,她呀,太倔強了,太——讓人心疼了——”不知哪來的傷感,從來都是粗枝大節的她看着沉沉睡去的人,鼻子中竟有了酸酸的感覺。
“其實,在加入銀座前的不久,她相依為命的媽媽剛去世。那一陣她強忍淚水的樣子任誰見了都心疼。像是變魔法似的,一下子瘦的吓人。更讓人擔心的是,她不久竟将自己的住處搬到了城北紫竹近郊,天知道,那裏多麽的偏遠,上班也不方便。而且,自那以後,原本就少言淡語的她更清冷了。
很多人都說她清高,我知道,那是因為她心裏太孤寂了。”
沒有注意到前面沒了聲響,又一次碎碎念這些事情,阿雅只是沉浸在一時湧起的傷感中,很久沒了言語。車中一片沉寂。偶爾,簡媛會有些痛苦地輕吟一聲,待阿雅發覺,想去安慰,卻又沒了聲響,只是潮紅的有些異樣的臉色和夢中微微蹙起的眉毛讓阿雅忍不住想要撫平。
“她是不是發燒了?”不知是多久之後,程衍勳問道,透過後視鏡看到她異樣的臉色,不待阿雅反應過來,緊急靠路邊停下車,然後出來打開後車門,伸手探向簡媛的額頭——
“該死!上次的感冒還沒好全嗎?”像是自問自答,臉色已然鐵青,竟摻雜了些許——愧疚?!
阿 雅看着他走下車,看着他大而為之地伸手觸碰她的額頭,看着他神色異常地喃喃自語,看着他快步踱至前門,然後猛地開車向前駛去——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這附近應該沒有醫院吧,而且,近12點了——”
“呃?——啊,是——”
“這樣,還是回到她家吧。”似是詢問,但不容阿雅作答,他只顧加足馬力,飛也似的前行——第五節
簡媛家。
阿雅有些羞赫地、疑惑地看着眼前忙碌的男人——她确定他就是新上任剛一月有餘的銀座的未來主人——程衍勳。她也确定那個正在被他把晚禮服褪去,雖着裏面襯裏,但依舊“暴漏”不少的,那個酗酒導致昏睡,繼而發高燒的女人就是——她認識整七年的——簡媛!!
“阿雅,去冰箱裏看看有沒有酒——啊,不,不用了,直接用毛巾裹些冰塊過來。”像是想到這樣一個沾酒既暈的人因該不會“儲備”什麽酒水,他忙改口吩咐。
阿雅依言混混僵僵地動作着——
“能快點嗎?”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