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劫數(一) ...

第一節

一邊是他無法生冷置于不顧的斐兒,一邊是他心念所想的簡媛。卻沒有想到因為自己而陷入言論的風頭浪尖上。他是從未把他人對簡媛諸如:善用心計,充當可惡的第三者,亦或‘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等等的議論當回事。他很清楚,與她的感情,是起始于他。他也篤定與她之間那份無需言語,但關乎天長地久的契定。但是,最近幾件事卻讓他不由得生出幾分猜疑。

一件是關于剛剛公布的參加全市校際英語辯論賽名單的事。雖說是經由考試、學生投票、教師推薦等層層關卡最後篩選出的代表全校參賽的一男一女,但是他和斐兒卻是早已內定了的首當人選,卻不曾想,最後公布的名單卻是——他和簡媛!

其實,得知此消息,他是有一絲驚喜的,能夠和她共同經歷,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但是轉念卻漸漸疑慮起來。正确說來,簡媛和斐兒是他和邵柯的下一屆學妹,平日見慣了嘻嘻朗朗的簡媛,雖知道她的學習成績很優異,但是和一直穩居前三甲、尤其擅長英文的斐兒相比,她的最終勝出,還是讓他感到意外。

所以,那日午休時間,他來到第二教學樓找簡媛詢問。樓梯拐角處,卻正好撞到許晴等人在安慰嘤嘤哭泣的斐兒——

“斐兒,我就說嘛,簡媛那家夥很不簡單。鐵定是你的名額怎麽會在最後變成了她的呢?一定他在中間做了什麽把戲!再說了,原本班裏對你絕對支持的男生會在投票時大多數倒戈呢?”

“是呀,怪不得最近她和班裏丁曉他們走得那麽近呢。原來是在拉攏選票呀!真卑鄙!”

“你好不容易有機會和衍勳一起單獨相處,練習辯論,說不定他會發現你才是他的真命天女。可卻被她惡意破壞,真是太有心計了!”

“……你們就不要再說了,反正我是輸給她了。”斐兒不勝委屈。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湧出來。

……

聽着她們的談論,拐角後的他漸漸糾結了眉頭:這幾天,簡媛似乎都很晚回家,常常,還會看見她和男生在體育館附近走動……

正猜度間,正好她的短信發過來,約他見面。下樓來到操場,遠遠地,她正和一個男生道別

“丁曉,謝謝你喽!”

“客氣!記得約定呀!”

“當然——” 她笑得竟是那麽燦然。不自覺的,就想起剛才嘤嘤落淚的斐兒。僅半個學期,她就已經和同學相處得如此熱絡熟稔了。會謝他什麽呢?又有什麽約定呢?難道是——

“嗨,你來了!呵呵,知道嗎,要和你一起參加英文辯論賽的搭檔是誰嗎?——哈哈,就是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女——簡媛是也!”剛從球友丁曉那得到消息,簡媛興奮的不得了,便急急發了短信約他出來告訴他,而且,這很多天,他基本上去探望斐兒,很少見他一面。

Advertisement

關于約定,是指放學後的籃球賽。因為上個月參加了籃球活動小組,沒成想一進入男生居多的球隊,竟然打得出奇的好,這幾日正加緊訓練,以備下周的對抗賽呢。正因為籃球隊中出色的表現,加之學習上的優異成績和健康、開朗的性格,讓球隊成員對她的認識和好感逐漸加深。這也是他們在全班公投中推選她,而非太過柔靜的許斐兒的緣故。畢竟,英文辯論賽,簡媛的那種不服輸、敢拼、敢闖的性格更合适。

此時的她哪裏知道程衍勳早就知道了結果,而且正心存誤解呢。只一個勁兒地表達着自己的興奮。

“關于參加辯論賽,看來你很用心呀!”語氣已然有了挪揄的味道。

“那當然,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呢!”

“那可真恭喜你了!”

“嘎?——”

終于發覺不對勁的簡媛愣了愣,“怎麽了?”

“沒什麽。我只是很意外——你的能力!”程衍勳嘴角一絲輕蔑和疏離。說完,轉身走開,留下簡媛一個人站在操場上呆愣許久……

第二節

這件事後的一連幾天,他一直有意無意地冷淡着她,簡媛沒去刻意詢問他生氣的原因,只是在一個人的冷戰中繼續早出晚歸。

這一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從邵柯那得知的。想當作什麽也不知道,卻還是忍不住準備了生日禮物——一把手工自制的小木鎖。不知為什麽會刻着刻着刻出了木鎖的模樣,于是換了塊好的木料,又仔細依樣刻了一把很乖小的,然後,為它配上了一把“鑰匙”,前者被她悄悄放在了他的書桌上,而小鑰匙就栓挂在了自己的手機上。

當發現書桌上的木鎖和壓在下面她寥寥的一句“程衍勳,生日快樂!”,他的心忽的就柔軟了起來。然後,拿着他十八年來最為特殊珍貴的生日禮物,他在海邊找到了她,默默無語下,她卻靜靜流出了眼淚。

他一下子就被她的淚水打敗了。攬過無限委屈的她,心中狠狠地心疼——卻聽見伏在他胸前的她哽咽地一聲“對不起!”,真真驚顫了。

很長時間,他們依偎坐在黑夜中的海邊,聽着一陣一陣濤聲暗湧,沒有言語,卻仿佛說了很多……

“呵呵,幹嘛做把小木鎖,是想鎖住我的心嗎?”突然,他把玩着手中的東東問他。

沒有應答。

“那你可有開啓它的鑰匙?”像是無意而語,卻見她倏然将衣兜緊了緊——

不顧她的按護,拿出來,就見在她手機上拴着的一把小鑰匙。于是,笑意溢滿臉膛,一邊,學着她的樣子把木鎖也栓挂在了自己的手機上。

“就用它拴住對我的愛意吧。”

夜色中,她喃喃而語。口氣,竟有他從未聽覺過的企望和一絲淡淡的——憂郁……

“我會的。”

吻上她冰冰涼,沾着淚水的唇瓣,對她說,也對自己說。

他們卻都未曾料到,這把小小的木鎖,引起了另一起紛争。

第二天,他竟然在邵柯的手機上,看到了同樣一把自制木鎖!心存一份祈望,他問邵柯:“哪兒來的?”

“簡媛做的呀,趁我不注意就拴在我手機上了。挺有趣兒的,也就沒摘,怎麽了?很幼稚吧!”

一瞬間,眼目轟鳴。他感到空前的絕望和莫名的羞辱。不顧邵柯的呼喚,幾近踉跄地沖将到陽臺,将手中緊緊攥着的手機向遠處雜駁的灌木叢狠狠地扔出去——連帶上面的那把“可笑的鎖住他愛意的木鎖”……

這一次,他不再需要任何假意的安慰和可笑的解釋。

實際上,簡媛也沒有任何機會去明白個中原委。她也沒有發現她傾心制作的木鎖已随程衍勳的手機碎裂雜草山間。因為随後就發生了兩件事,一件是她那樣信賴的朋友邵柯的一個“善意的謊言”,另一件就是老天爺跟她開的一個令她和斐兒痛 苦終生的天大“玩笑”。

第三節

是的,這次第二把“鎖心鎖”事件,是邵柯的刻意而為。

程衍勳生日那天,無意中來到簡媛寫字桌旁,看到了她扔在紙簍裏的第一次刻的殘次品,看到桌上墨跡未幹的卡片,他多少猜到了這個小物件的用途。于是,心中一轉念,拿走了木鎖。

他不忍心看着他心中喜歡的女孩兒處于痛苦和撕扯之中。那晚,程衍勳因為去找海邊的簡媛,而沒有參加他相伴十八載的摯友和對他一往情深的青梅竹馬為他準備的生日聚餐。默默陪着流着淚的斐兒,在次日早上見他手機上的木鎖,于是,刻意設下了這個小小的局。

親眼目睹着他的絕望和痛苦,邵柯沒有後悔。即使對不起他衷心喜愛、欣賞的“喜兒”,即使對不起他的情敵和摯友,程衍勳,只要能成全一個斐兒,就足夠。

已經開始,就沒打算放棄。

于是,時隔三天後的那天傍晚,他約了程衍勳,在海邊,演出了那樣一出戲——

因為一直見不着程衍勳,在家碰不上,學校裏打電話沒有人應接。就在她打算放學在門口堵住他問個原因,卻被早一步出來的邵柯告知晚六點,程在海邊等她。

離“約定”時間還早,她就迫不及待地來了。今天的風似乎格外的大,海上的浪也愈顯得洶湧。等着等着,心裏竟莫名忐忑起來——這時,卻見邵柯遠遠走來。正在狐疑,他卻沒事一樣在她身邊站住,自顧自閑聊起來。但是,突然地,他的唠叨竟變成了——

“簡媛,你這樣做不太好——既然和衍勳在交往,就不應該對我說你喜歡我。衍勳他——”

“嘎?!!”簡媛一時間沒搞明白,一步跨到他面前,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着她上前的順力,他微一前趨,竟就勢——吻在了她的唇上!!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還未等她掙脫,卻覺他又一使力,推開她——怎麽着,竟像是——她強吻他似的!——這都怎麽了呀?——

“——簡媛,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驀地,背後一句冷冷的聲音傳過——

猛然轉身,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什麽——衍勳你——!”

“對不起,簡媛,我不能接受你!”身旁邵柯同樣冰冷的聲音丢過來,然後迎向程衍勳,自顧走遠——

現在好了,不用左看右看,逐一去問尋了——可面前那樣清冷決絕的一張臉啊,眼神中除了要把她撕裂的憤怒外,還有那滿滿的——嫌惡!

可是,剛才,她試圖一點點理順剛才荒誕怪異的一幕:起先是她想上去詢問邵柯為什麽說那麽奇怪的話,然後被他莫名其妙的吻住,在然後她就被邵柯“離奇地推開拒絕”——難道,他是故意在做些什麽?——而這一切又十分巧合地被不知何時 出現在她身後的程衍勳看見——所以,他會說——她,讓他感到惡心?!

一下蒼白了臉,一時間,連解釋都無從開口——只滿滿地用眼神懇求他——

“程衍勳——請相信我!”

很顯然,他沒有讀懂她的百口莫辯,百感交集,只是緩慢地、一字一句地、從齒縫間逼出一句話——

“真—希—望,我—從—沒—有—遇—見—你!”

然後,轉身,絕然離去……

空白,全是空白!腦海中一片空白!

下沉,下沉!那個稱之為心髒的東西,連同周身血液,一同停滞,下沉……第四節

那夜,獨自在海邊,許久……

她的身體很結實,她沒有病倒。後半夜回家的她,在媽媽急切的追問下什麽也不說。只是,含着淚懇求媽媽——馬上帶着她離開!離開程家別墅,離開!

媽媽頭一次見這樣倔強的女兒,倔強的讓她心疼!她便什麽也不再追問,默默地去學校給她辦轉學手續。

如果,如果拿到手續那天,她不那麽偏執地、堅持地想要最後問他一個問題。那麽,是不是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事了,是不是她和他、和斐兒,和邵柯就都不會再受傷害……

即使知道她即将離開,也不曾想再出來見她一面!一瞬間,她的驕傲啊,是為了她的驕傲,還是不去要了她的驕傲,她狂敲着他的房門,叫他出來,叫他出來——問他最後一個問題!

可是,她喊破了喉嚨,敲木了雙手,他也不肯出來……最後,從門後中走出,說不上什麽滋味的斐兒。

“簡媛,和我談談吧。”她對她說,然後走過她身邊,往海邊走去。

“簡媛,一開始真高興你能加入我們三個人當中。因為我太安靜了,所以讓他們倆少了很多快樂。可是,後來,我發現我的衍勳哥哥”——面上一陣尴尬,“他竟然喜歡上了你。我非常的——恨你。我真希望,你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斐兒沒有給她任何回嘴的機會,繼續憂怨而冷絕地說着。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只是記得斐兒最後厲聲指責她,她這樣腳踏兩條船是不對的,不論是衍勳,還是邵柯,她都不可以戲弄和傷害他們……

是了,因為她的這些話,她憤怒了!她到底做錯了什麽,他們這樣指責她!她們可以讨厭她、看低她、甚至不理睬她,但他們沒有權利羞辱她!

于是,她沖着她,一遍又一遍,竭斯底裏地,質問!

直到天已經黑透,直到不知從哪兒尾随她們一直等着伺機“下手“的那兩個無業游民再也沒了耐性……

就在她們無序、繁蕪地彼此喊着,哭着,鬧着的時候,那兩個無業流氓分別鉗制住她們——暗夜中,他們汗漬濡濕肮髒的手,野蠻粗粝地動作,着實吓壞了她們!——掙紮,簡媛慌亂間奮力掙脫開摟抱着她的那個人,照其□狠踢一腳,在他吃疼地避向一邊時,她飛速去救已然吓呆了的許斐兒。但是,她哪是他們的對手,被狠狠連扇幾巴掌後,她已經嘗到了鮮血的腥味兒——

“走,你走——去叫衍勳——去找人來救我……”絲毫無還手之力的斐兒斷斷續續基礎一句話……

“——求你了——快去呀!……”

吞下一口血水,簡媛踉跄地、使出渾身力氣向着小道兒跑去,僅幾步,險些被後面追上來的人拽住,她只是橫了心,拼 了命地跑——是的,去找衍勳,救斐兒——留在這兒——斐兒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突然,腳下一滑,她摔倒在地——是一處暗坡——躲過追蹤那人的視線。

——再想起身,腿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

聽着不遠處那兩個畜生的□……簡媛的心都碎了……

第五節

再醒來,天已亮。

“——簡媛在這兒!”

恍惚間,有人喊着……

轉身,站住,努力睜開眼睛——是劉伯——

“你在這兒——”

一個人瘋了似地跑過來,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站住——“你真的沒事嗎?”眼睛紅紅的,暴漲了似的。

“斐兒呢?——你們救了斐兒了嗎?”

那人眼色驀然一黑,忽就淚水盈眶,幾下哽咽……

“斐兒小姐她——她——她被那兩個畜生……”劉伯哭噎地說……

一片盲點——突然,什麽都聽不見了,看不見了……

“可是,你為什麽沒有回來叫我們去救斐兒——”他忽然艱澀地開口。

“你不是逃脫了嗎?”

……

“如果你很努力地跑回來,一切都不會太晚!——”

……

見她木然地站着,他心裏那一點點對她的信任也轟然倒塌——她難道是故意的?!

哀莫大于心死。沒想到,她會這樣——自私到可怕!

突然,他上前,鉗住她的雙肩,“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去呼救!——她是斐兒呀!你怎樣麽忍心棄她于不顧!——你怎麽能夠——躲在不知明的地方見她被人……”

那般痛苦啊!他像被老天爺狠狠地開了個玩笑,他不相信:他那樣愛着的一個人,怎麽能那樣蛇蠍心腸!

……

第六節

她還沒有離開,他、邵柯,先帶着斐兒離開了。據說是去了美國。

程府、許家、邵家長者都只知斐兒是不小心被惡人所欺淩,而對于與她同去的簡媛因為早先回家而躲過一劫。而此事對外,絕對毫無半絲洩露。

不久,報上刊登兩個流浪惡徒被亂槍打死在一荒郊野外,無人問津。

兩個月後,簡媛升入大四,和媽媽搬離程家。

一年後,大學畢業,相依為命的媽媽去世。臨終前逼着她去考取全市最大電信企業——銀座。她已經沒有機會反駁。任性了那麽久,最後一次,她聽媽媽的,最後一次,她決定做個乖孩子。

她如願考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