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似當年(一) ... (1)

第一節

從思緒中走出,恍惚間,心緒飄渺……

那時太多的事情,再回首,已恍如隔世。曾經那個風風火火、驕傲又敏感的人啊,已經離自己好遠……那日的海灘之約,邵柯的奇怪舉動,如今想來,既然始于懵懂深切的愛,又何妨對錯?

只是呵,斐兒……

簡媛喃喃念着這個名字,心底生生的疼……我寧願,那天是我呵……

時至九月,夏天只留下了一個小尾巴,所以盡情地熱着,然後雨又無奈地下着。難得,飄飄灑灑,也不見大。

這幾日,他沉默的厲害。話很少。有時只是拉她過來坐着,也不說話。可能是——知道和她的時間不多了吧。簡媛心裏想着。

傻瓜。她已經很知足了。真的。

前幾天突然接到爸媽的電話,告訴他,他和斐兒的訂婚日期定下來了。這已經是早已經約定好的事情。其實,這件事是他據力所為。不是父母的媒妁之言,不是有誰強迫他。只是他一人執意行事,是的,他一人執意的結果。

那時,看着斐兒,他除了傷痛,就是自責了。如果不是他被她人迷惑,如果不是為了平息她的爆嚷質問,斐兒不會和她出去,也不會受那兩個無業浪蕩鬼的……

他的心已經死了。既然是因他而起,就讓他來承擔吧。

只是,只是啊——擡眼看向廚房忙碌的身影,他的心一陣糾結。如果當初是懷着報複的心理昭對她的,那麽,現在呢?那麽,這些日子裏呢?如果……

“喝杯果汁呀?”她向他招手,語氣輕快,樣子倩然,看來她的心情很好。只是,難道她沒聽說嗎?——

“趕快,哇,好好喝!”擡頭咕咚咚喝下大半杯,伸出舌尖兒砸吧一圈,一副陶醉的模樣,潛臺詞——味道真是好極了!

起身,走上前,抓起剩下的半杯也學她的樣子咕咚咚喝下,一皺眉,“都放了什麽?味道這麽怪?”

“哦,一點鹽巴、醋、還有一點白砂糖。夏天要補充充分的鹽分和糖。”一本正經的回答。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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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的面色沉了沉,轉身往回走去。又躺倒在沙發上。

“陪我跳支舞好嗎?”

她也不惱,輕快地跑去放唱片,提議道。

沒有應答。

“外面下着雨,多無聊。就陪我跳一支嘛!”語氣中一點點的撒嬌,一點點的——祈求!

睜開眼睛,見她的眼睛晶晶亮,嘴角含着笑,起身,拉起她的手,随着音樂,跳起來。

音樂很輕快,和着窗外滴答作響的雨。她一會兒拽着他輕跳,一會兒又轉圈兒,跳到歡快處,竟跟着旋律唱起來……

恍惚間,仿佛又似當年那個朝朗不羁的丫頭。她的眼睛爍亮,她的笑聲清脆,她的臉蛋上緋紅……他的眼睛倏地微 眯,唇畔低抿,神色忽而嚴斂起來——

“——噓,這是支慢歌。”做出噤聲的手勢,對他的面色視而不見。輕輕将他的兩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自己的輕輕環繞在他的腰上,慢慢晃動。

真好。雨似乎小了一些,淅淅瀝瀝飄灑着,萦繞淡淡的霧氣,天色昏暗。輕輕偎進他的懷裏,頭枕在他的胸膛上。

就和我再跳一支吧,最後一支舞。就讓我再貪戀你的懷抱一會兒吧,最後一次。

既然你這樣為難,那就讓我來幫你抉擇吧。既然你這樣難以開口,就讓我來說吧。

“衍勳。”

“嗯。”

“謝謝你,我很知足,這些日子。”

“……”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依偎之人身形猛然一僵。

“擡起頭,你再說一遍!”

依言,擡起頭,冷靜地、溫柔地,開口——我們分手吧!

天色昏暗。屋內也是昏暗。

逆光,看不清他的神情。

猛然,被帶進他的胸膛,“嗡”的一聲,撞得生疼。來不及呼叫,唇被攫取——粗粝地、殘暴地、惡狠狠地——吃疼出聲,然後,一下咬住他的唇瓣,然後,自己被怆然甩開——

各自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氣。

“你弄疼我了!”望着他唇邊的血漬,她辯解道,“所以,我才咬你的……”然後見他兇狠狠地跨步過來,心中一下驚懼——“不要!——”又被死死鉗制住,他的吻,似帶着撕咬,布向她的唇,脖頸,胸前……

知道無法阻止。閉了眼,默默承受着……

他是粗暴的。一路疼痛着蔓延。生疼。

但是,即使這樣,卻也漸漸迷失……他的懷抱、他的氣息、獨屬于他的一切……昏暗中,他把她抱起,力道漸漸和緩,他的呼吸也漸漸和緩,只是自己的卻晃濁起來——

嘩——身上一陣機靈——睜開眼,見自己被放甩在浴缸中,水被濺得四處都是。手下一滑,又踉跄跌倒,掙愣間,嗆了幾口水,終于抓到扶手——

他冷眼瞧着,見她穩住,傾身上前——

“記住——”眼中冷冽決然,“即使分手,也是我說了算!”

然後,起身,摔門而去。

他是這樣憤怒啊!又是這樣不可一世、這樣獨控一切!她怎麽可以那麽簡單的幫他帶過呢!

也好,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程衍勳。謝謝你!

程衍勳。再見!……

第二節

午飯後,簡媛拿着競标後的分析書來到總經理室前。

“簡助理,程總出去了,好像是去機場接機。”阿雯見她要敲門,說道。

“什麽人,還需要程總去接呀?該不會是?——”Jerry接口,說完竟別有深意地瞟了一眼簡媛。

簡媛回到辦公室,繼續忙碌。已過了下班時間,經理室沒有動靜。是夜,加班到很晚,回到家,已是近12點,倒床便睡。

第二天,因上午有個會議,回到公司已近中午。一進辦公室,隐約感覺氣氛有些怪怪的。她不善打聽,便欲進辦公室,這時正和阿文切切耳語的惠子突然叫住她:“簡助理,程總讓你去他辦公室,說什麽分析報告?”

“哦,謝謝,知道了!”

未及多想,她敲門後未見有應聲便推門而入——

然後,她就那樣定定地愣在當場——只見一個身影正半伏在程衍勳的胸前,聽見動靜,人影轉身——也怔愣當場!

半天,竟不知如何開口。

“嗨,斐兒,什麽時候到的?”

“……是你?!”還是那樣輕輕淺淺的聲音,但眼神中少了一份親近,而多了一份——疏離和淡淡的憂怨。

她身上的氣息更靜了!靜地讓她有些……憂傷。

然後再無對話。但見許斐兒輕輕轉頭定定地看着她剛剛給戴領帶的人,許久終是隐忍不住了——

“簡媛怎麽會在這兒?——我是說,你們一直在一個公司嗎?在一起嗎?”

“對,只是企劃室助理,我來時就已經是了。”微微低頭迎視她的目光,開口回答,聽不出是否有意撇清之嫌。

“程總,這是您要的分析書。”簡媛上前将分析書放到桌上,向門口走去。

“還有,斐兒,見到你——真的很高興……”她回頭說,眼神溫柔。

第三節

“離本小姐遠點!你這個BT!”遠遠地,傳來阿雅那個家夥難得失控地“怒吼”。

“什麽?BT?不會吧?雖然我是英俊潇灑,風流倜傥,但還是第一次聽人誇我beautiful!尤其是被這麽beautiful的小姐誇獎!謝了!”有人不慌不忙,閑閑地接口。

“你——你這個大變态!”向來口齒伶俐的阿雅此時有點口不擇言。

辦公室裏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手裏的工作,伸長脖子,齊齊注視着不見其人,先聞其聲,一個風風火火憤憤走入屋來的“冒火”女郎阿雅,另一個跟在後面——呃,确實英俊的不像樣子的——陌生男人——一時間,有點摸不着頭腦——

“變态?難道我的英俊已經到了讓你變化異常,失去常态了嗎?”就見那個陌生男人一臉關心的表情,還順勢趨臉湊到某人臉前“查探病情”——然後,一本正經地開口——

“啧啧,原本還很清秀的臉,因為肝火太旺,有些血氣上湧,面色呈——鐵青轉紅,很是危險呀!”

大家一會兒看看陌生男人的略顯輕佻卻很是煞有介事的樣子,一會兒看看确實臉色異常的某人,着實驚駭——不過,關于後者那所謂“很是危險的鐵青轉紅”,他們可以确診為氣怒、羞愧外加完全被雷倒!

“你,你最好不要再被我碰到!”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卻見那個無賴一直保持給她“看病導診”的龌龊姿勢不變,她有些狼狽地歪過身子,從側面躲開來,再次憤憤地邁開步子,但似乎很不甘心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惡整”,轉頭惡狠狠地放出狠話。

“還有,我們銀座很不歡迎你——你最好你——”

“邵柯!——”

話還沒說完,就見從總經理室和助理辦公室聞聲走出來的三個人——程總經理,身旁他昨天親自接機的傳聞中的未來夫人,以及簡媛——三人同時對着那個變态男叫道——

大家面面相觑,一時間各自被眼前事實震驚——

難道眼前的這三個人,就是十幾年前風靡校園和新聞媒介的三大企業巨頭的後輩的“金三角”組合——程衍勳、許斐兒、邵柯?!今天,他們竟能一睹廬山真面目,真是——太讓人興奮了!……

而令阿雅震驚的不僅是因為那個變态男居然是銀座請來的“秘密合作夥伴”,而且,從簡媛一臉吃驚表情看,她似乎早就認識他!

“簡媛,怎麽你認識——那個變态男嗎?”一步跨到面前,阿雅問道,比起剛才莫名地被騷擾,她更多的是疑惑。

“我……”

怔怔地看着他,竟不知如何回答。

“……簡媛?!……你也在這兒。”拂過她印有經理助理字樣的胸牌,別有深 意地掃了一眼斐兒緊緊挽住胳膊的程衍勳,邵柯開口,臉上竟一改剛才的戲谑,忽的深沉起來,一時倒叫一旁的阿雅猜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笑笑,“我是研發部的經理助理,簡媛。”顯然這已經不需要介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呵呵,光陰輪轉,一切驚人的相似。

只是啊,與十年前相比,已經——物是人非。

第四節

“邵柯,車停好了嗎?”

程衍勳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側身讓開,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罷了,索性站定,見許斐兒輕搭着他的胳膊,竟是無限倚借,向邵柯走去。

“程衍勳,你可不可以先擴建一下你們的停車場啊!不然,這得有多少個無知少女罵我變态呀!”又恢複一臉輕佻相,語氣調侃道。

“變态!”阿雅又白他一眼。上前牽起簡媛的手,“真倒胃口!走,簡媛,陪我吃飯去!”

一聲“簡媛”,又震定了三個人。

“對了,衍勳,也不介紹一下,你的經理助理。”邵柯開口。

“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冷冷開口。似無聊已極。挽着斐兒,邁步向外走去。

“呃——簡助理,反正也是吃飯,一起來吧!”邵柯對簡媛說道,表情認真。

“去就去——難道還怕你不成!”阿雅最見不慣他那變臉一樣的表情,搶先答應,“去吧,簡媛,免費大餐,不吃白不吃!我自個兒和惠子他們吃去,不要擔心我。”推着她,催她跟上。

其實,阿雅也不是全憑意氣用事。她一直明裏暗裏看着好友和新少總的鈎葛交往。簡媛不說,她卻不是笨蛋。眼見這少總的未婚妻出現了,又牽連進來個不知是敵是友的變态男。三比一,簡媛——感情上如鴕鳥的她,豈不出師就不利!

“沒事,放心。”感覺出阿雅拉她手臂的力度——透着一點點緊張。對她笑笑,擡步跟上。留下辦公室神色各異的人,兀自猜度。

是的,他們都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那些個純透又敏感的少年了。成熟、成功如他們,自己又需要刻意些什麽呢?

一切,順其自然。

西餐廳裏流瀉着淡淡的小提琴曲,來往人員都是輕聲細語,顯得格外靜谧雅致。

被服務生引領到一個半封閉包間,斐兒拉着一路上未松手的程衍勳坐在餐桌一側,因着冷冷的臉色,簡媛反倒停滞了往另一側斐兒的對面落座的動作,猶疑間,邵柯先自顧坐了進去,留下一張空位——正對着低頭松領帶脫外套的程衍勳。

悄然坐下——周圍三人原本應該好友相逢盡言歡的氣氛,因多了一個自己和,竟顯得些許拘束靜默。

直到坐在西餐廳的餐桌前,簡媛還在懷疑自己的跟從——九年前,一次盲從,卻興起那樣一場悍雨興風,這次呢?是否應該就此打住?

“邵柯,這次這麽急叫你回來,是為了電子蕊芯的xq第五代研發,雖然已經拿到了競标,但是同時參與競争的還有像‘信彙’這樣的公司,他們對這塊肥肉都虎視眈眈,一旦這次有一點閃失,那麽将會接連影響今明兩年,甚至更深遠的未來‘銀座’的發展。所以——”

看着一臉嚴肅 的程衍勳,聽着這些話語,簡媛暗暗地吃驚:也知道這次中标與否非同小可,但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我也明白,所以和斐兒将那邊的事簡單交待了一下,這不馬上就趕回來了嘛。”邵柯接口,但從他深鎖的眉宇可見,此事已超出了他的預想。

“好了,你們倆不要一見面就讨論公司的事。飯都上齊了,趕快吃吧。”許斐兒說道,一都比較遲鈍?——見身側的小服務員誠惶誠恐地不住哈腰道歉,再看對面——

“衍勳,好疼啊——”許斐兒捧着被燙紅的芊芊手指,竟淚眼漣漣,仰臉對着程衍勳,一幅楚楚。

“有沒有怎樣?讓我看看!”程衍勳兩手捧握住許斐兒的一只手,輕輕詢問,一臉疼惜。

一旁邵柯正忙着訓斥小服務員——

她對他,那投足舉手間,竟是如此真切地依賴呀!

簡媛悄悄地走到洗手間,沖洗掉整個右臂上的羹湯,隔着衣料,胳膊上一片紅,輕輕一觸,生疼,直沁肺腑!看來衣服也不能穿了。也好。

擡頭,對着鏡子中蒼白但神色淺然的人愣愣地看着,曾幾何時?自己的雙腳被某人那樣小心翼翼地捧着,細細清洗?

“對不起,先生,有一位簡小姐讓我轉告各位,她有事先走了,不必等她。”服務員過來對已入座,恢複如常的幾人說道。

“哦,知道了,謝謝!”程衍勳開口。低頭繼續吃着。

桌上一片安靜……

深夜,雨下得張狂。

開着一盞淡暈臺燈,簡媛睡得極不安穩。

突然,一道閃電電将屋子映得雪亮如晝,之後是一聲驚雷,直貫天宇。簡媛倏然驚起。坐起身,雙手抱胸。注定,又是一夜無眠。

第五節

“哇噻,那個許斐兒就是名媛淑女,那笑意輕淺的樣子別說是男人,就連我都忍不住想要呵護——”

“啧啧,是呀!真是郎才女貌,加上青梅竹馬,看來真的是沒戲了呀!”

“哎,造物主可真不公平,為什麽讓她有了家世,還要有那麽出衆的外貌!”

“好了,你就別怨天尤人了!這下你可死心了吧!”

“唉,那可不一定呀,嗯——嘿嘿——嗨!我看那邵氏未來少總邵柯也不錯呀!”然後又是一連串甚是恐怖的笑聲,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誰都沒有發現,一向從未遲到的簡媛竟然才來上班。見滿辦公室的人都在“竊竊喧嘩”,也便省去了問候,直接向辦公室走去。

“咳,簡媛,等等!”聲未到,人已至,阿雅的大手毫不客氣地揮向簡媛——“呼!——”簡媛吃疼得驚呼出聲,臉色倏然慘白。

“你怎麽了?”阿雅忙問。

“沒什麽?”

“喂,你是不是沒睡覺?看你的黑眼圈!——喂——你不會又害怕下雨了吧!”越說,最後語氣竟成了肯定句。

“怎麽搞得?你最近怎麽總是——狀況連連!”阿雅不無擔心,還有,昨天那霸王餐吃得怎麽樣?

簡媛看着這個大咧咧的卻滿臉擔憂的人,心裏一時暖暖的,竟然酸了鼻頭。然後,深深呼吸,漾出一個笑容:“放心,我可是鋼槍不入的,你忘了?”見對方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真的,只是沒睡好,補一覺就好了!嗯,昨晚,那烤牛排呀,酥脆可口,美味極了!”簡媛一臉垂涎的樣子,真得好似有了力量。

“吃得好就行。要不就到我那兒,再給你補頓營養大餐!”說着,調皮地眨眨眼睛。

這就是她的好,感情來得快,也很容易被——騙過。讓她感到輕松。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給你當刷碗工!”回個笑意,簡媛轉身向辦公室走去,留□後阿雅大大的咆哮——

關上門,笑意隐去,簡媛閉目靠在門上,眉頭微蹙,然後長長嘆口氣——

“看上去很累呀!”低沉的聲音響起——

簡媛猛然睜眼,——“你——程總,你怎麽進來了?”

“——程總?——更應該稱呼‘您’吧?”眉宇微挑,冷冷接言。

“請問,程總,——您有什麽事嗎?”悄然整理姿态,不想太過蕭瑟。她換上如常淡定的聲調,禮貌地再問。

“我只是想問問我深悉禮儀的簡助理,是不是不應該半路離席呀!”

“——對不起——!”

眉眼低調,看不出眼底目光流轉。

“還是,因為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而——耍小脾氣?”走進,一只手迅捷地握住她的胳膊——

“唔——”吃疼出聲,差點逼出了眼淚。

“讓我看看 ——”他欲挽衣袖,見她緊緊壓住,無言地抵制。

“你想怎樣?”簡媛與他的目光對視,冷然問道。

“把手拿開——”

“——哧——啦——”

掙搡間,布制衣袖應聲而碎。

他的目光瞬時就被那一派深紅焦灼去,刺痛了雙眼。

而她,只是站在那,決絕地扭頭,不再發一言。

“為什麽不叫疼?——因為我沒有注意嗎?”

——沒有回答。

“說話——”他聲音越顯低壓,卻明顯地隐忍。

“我們到此為止吧!這樣對你、對我、還有斐兒是最好的選擇。”

“到此為止?你好像已經迫不及待要令投新歡了!是因為邵柯回來了嗎?

——很好,果真是——”手勁暗用,臉上表情沉了又沉,換了又換,最終像是找到答案似地譏嘲而語。

良久,甩手,破門而出——驚震辦公室外一片噪雜……

下午五點。辦公室外人員漸散。

“簡媛——別忘回家早點睡覺!”阿雅敲門提醒,然後匆匆趕去健身了。

第六節

很久,天色早已暗了下來。簡媛輕瞥□的胳膊,忽就疼得戰栗。深吸一口氣,眼淚就要流下——

“嘭——嘭——”有人敲門。

“是我,開門。”

屏住呼吸,靜靜盯視着緊鎖的門,不出一點聲息——

“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

“不然,我撞門進去了?”外面人聲音響起,不像是威脅。

起身,開門。

“走,我送你回家。”

地下停車場,安靜,燈光昏暗。他,她的影子長長,一前一後,交疊在一起,隐沒在暗影中。

坐在後座。他把音樂調開,一時間,低低的,凄緩的大提琴曲環繞車間。一程無語。長久,他長長地嘆息——後座的她已然睡去,輕擰着眉,一手輕護另一手,身子輕靠在車窗上,呼吸輕勻……

突然他的手機鈴聲響起,連忙接過:“喂——”

“衍勳,過來好嗎?”

“怎麽?”

“我想你了!”

“我還在加班。回去給你電話。乖。”

“那你還沒回答想沒想我?”

“想你了。”

扣上電話,見後座中的她依然酣睡。

将車速放慢,車在盤山路上慢慢行駛着……夜色清恬。他面前的路卻坎坷難平……

其實,她早已經醒了。在電話第一次震響的時候。她一向淺眠……

第一節

夏末秋初,天就忽的變得通透起來。

工作雖然越來越忙,簡媛的性情卻又難得清淡起來。很少加班兒,下了班也不再窩在家裏。阿雅有時間陪她,就一起周末爬爬山,逛逛街,偶爾也随她去幾次健身房健健身;沒時間了,就自己到咖啡廳聽聽音樂,喝杯咖啡。日子很舒逸。

胳膊上的燙傷漸漸好了。一切,都好像又各自回歸了軌道,很平靜。

呃——如果說還有什麽不消停的話,那就是阿雅了。如常的咖啡廳,只是今天來的目的不同:相親。據說是阿雅的老同學,海歸一族,有房有車有家業……

呵呵笑了,阿雅的老同學,那也是她的了,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嗨,簡媛!”阿雅在門邊向她招手,身後跟着一位眼鏡先生——

“子南,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簡媛啦!”阿雅大咧咧引薦道,一開口,成功羞赧住了兩個人——眼鏡先生和簡媛。

“這位是——”阿雅還要介紹,眼鏡先生忙接口。

“安子南!——簡媛,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請坐吧。不要聽阿雅亂說。”走進看來,這位眼鏡先生一身儒雅之氣,難得沒有纨绔之相,看起來很是腼腆。很幹淨的一個人。一見之下,生出幾分親切。簡媛便放松了心情。交個朋友也好。

“嘿呦,剛見面就替他羞我,子南,看起來有戲哦!”

阿雅大喜。不住又口出驚人之語。

兩人看她一眼,也不作答,相顧笑了一下——

“真巧,簡助理!”一道聲音響起,不知何時,程衍勳竟然出現在身後,轉頭,斐兒、邵柯也随步上來。三人臉上神色各異,只是都來回巡視了她和對面的眼鏡先生——

呵呵,當真什麽戲碼都能出現。多少次來這個偏小的咖啡廳,卻不曾想在這樣窮僻之所也能遇得上,還在這樣的情形下。

“你們繼續,我們定了包間,有興趣過來一起。”

涼涼開口,客套中說不出的不屑和無趣。

“謝了,程總,我們快喝完了,一會還有活動,就不去叨擾了!”阿雅回嘴兒,從來沒有這樣讨厭過上司,程衍勳是第一個,他身後那個變态男是第二個。

也不等她再借題發揮,一行人自行走過。

“簡媛,子南,你們一會兒去萬達影院,票買好了,電影超浪漫。我就不當電燈泡了,你們邊看邊敘舊吧!”阿雅聲音大的出奇,一招不成,再來一招,就憑你們!哼,X仗人勢!

“簡媛,阿雅,不然現在走吧,咖啡涼了,咱們去萬達旁邊的上島咖啡再接着喝吧。”溫和的男聲,不驕不徐,提議。

“謝謝,我們走吧。”簡媛點頭,微微一笑,“這樣時間也好控制一些。”

“嘿呀,子南,看不出 ,蠻厲害的嘛!”阿雅怪叫,悄悄捅一下眼鏡男。三個人嘻嘻笑着走出去。

窗外,眼鏡男十分妥帖的開了車門,阿雅不是說了什麽,一臉壞笑地招招手向對面走去。簡媛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笑着向他點頭,然後看他返身上車,相視而笑,邊說邊駛去……

第二節

研讨會剛剛結束,簡媛随人群魚貫而出,在會議室外的服務前臺被人攔住。

“簡助理,快遞簽發!”服務小妹臉上抑制不住的興奮,嘴裏嘀咕着和身旁的人交流着什麽。

聞言一愣,“我嗎?”不可置信地擡頭詢問。

“是呀,簡助理,一大束玫瑰花!還有卡片哩!”小妹嘻嘻笑了,大聲解釋。

簡媛狐疑,上前簽了單子,拿起卡片看起來——不小心迎面和誰撞了一下,忙伸手護住花束,回身忙歉然道歉:“對不起呀!”

見所撞之人,一怔。

程衍勳昂揚的身形立在她面前。

一臉不屑。掃一眼她手上的花和卡片,冷哼一聲,跨步向前。

看着漸行遠去的背影,兀自怔愣——

“嘿嘿,簡媛,想不到這麽受歡迎啊!桃花運勢頭很強哦!”邵柯不知道何時跟過來,看着她手裏的花說道。口氣清朗,但無半點戲谑。

“哦,邵理事呀,你好。”雖上周就回來了,但真正作為理事參與銀座研發項目會議還是第一次。剛才在會上,無暇打招呼,現在,應該是剛剛随程衍勳出來。

“簡媛,不夠意思呦,什麽理事!”顯然對她剛才的稱呼很不滿意。

“呵呵,邵柯。”

“嗨,丫頭長大了,出息的這樣水靈,不能再叫喜兒喽!”語氣一轉,很是‘傷感’的說,一邊眨眼瞥她的反應。

“呵呵,是呀,楊白勞也早入土了,不能再給喜兒買紅頭繩了!”簡媛笑開來,依言附上,也不必做作。

真好,當年那許多事,就一起過去吧。他當時那些個行為舉事現在看來,都不算什麽了。既然再相遇,就讓她輕輕巧巧退開來吧。還所有人一個本該心無芥蒂的青蔥歲月。

“晚上一起吃飯?”邵柯開口,見天色黑了。

“呵呵,不了,謝謝——”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有約會?”斜瞥一眼她手上的花,了解似地一笑,“那,再見!”

“呃——再見!”

其實,和那位眼鏡先生也僅是喝過一次咖啡,看過一次電影而已。很意外,還有個那樣出色勤練的學長暗戀着自己。呵呵。說開了,“做很好的朋友吧。戀人,不可能,我心已止。”當晚送她回家時她就說,他當真是一個極好的男人,只消一眼,見了她眸中的坦然和話語中的篤定,便不再追讨。只是頗遺憾地說:“很多年哩,連一束花也沒有送過!”

沒想到,幾天之隔,竟附送上這束玫瑰。

卡片上俊雅地寫着:“一束玫瑰,還請了了我的一份情意。”

呵呵,如果沒有那些過往,真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

所以,一定要做朋友呀。除了阿雅,第一個異性朋友。也極是難得。

第三節

也許是久別重逢的思念所致,也許是因為在公司裏發現他的助理竟然是簡媛,許斐兒來找他的次數頻繁了許多,那種依賴和“粘性”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昭示:他眼裏是只許有她的!

名人總是受關注的!何況是他,“銀座網信國際”的未來少總與她,“信達國際”的千金大小姐。他們的親密關系随着二人毫不避諱地成雙入對地往來和參與各種社交場合,着實成了新聞媒體一時争相報道追蹤的熱點。

老來得女,又加上多年商場征戰,“信達國際”的總裁許世揚近來公開場合言談中,已有了退隐意向,自然“信達國際”的豐碩産業的接班人就是她唯一的女兒的未來的丈夫了。

雖也有各門路青年才俊各種方式示好,或明言或隐晦地表達着對許斐兒的好感,或者直言對“信達國際”的觊觎。但在家世和相貌才資均是遙遙淩駕的程衍勳面前,都相形見拙。

“啧啧,水性楊花的家夥!”阿雅把報紙一扔,嘟囔一句。報紙上大幅版面,彩印着某某雞尾酒會上,程衍勳攜許斐兒出席,相視耳語的畫面。

“呵呵,那是形容女性的!”簡媛知道她特意拿報紙到她辦公室來看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索性也和她打起太極。

“哦,對,是風流成性!”

“走啦,吃飯去!”

簡媛這一陣的表現簡直太——正常了!正常到讓人擔心。相交這麽多年,她太清楚她的性格:越是平靜、越是冷靜,卻越是難受、越是心緒艱澀!

所以她有時間沒時間地拉了她活動、逛街;還不忘當起紅娘來。她很合作,這讓她高興,又隐隐的感到不安。

直覺到程衍勳于她,不是這樣輕描淡寫就過去了。可是,見她如常的面龐神色。但願,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

中午,陽光正好。雖說是初秋的陽光灼烈異常,但對于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卻鮮少有機會享受一下。

吃過飯,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拉了阿雅,在公司旁邊的公園裏散起步來。

踢踏着腳步,腳下踩着鵝卵石鋪就得得小路,忽然凸起忽然凹下的觸感,擱的腳上一點點疼,又有一點點舒服。

阿雅閑着無聊,揪了樹葉把玩着,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簡媛忽然興起,“阿雅,我給你唱歌兒聽好不好?”

“好啊。”懶懶答着。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蟲兒飛,蟲兒飛

只要有你陪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花兒沉睡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不怕心碎

也不管東南西北

…… ……”

也不管她有沒有在聽,只是自顧自地唱着,聲音輕輕。兒時的童歌兒,在這豔陽高照,烈日當空的時候,卻顯得無比契意。那每一句歌詞,像是唱在了心裏……

第四節

因為是銀座最大的合作夥伴邵氏集團的未來接班人,加之和程衍勳非同一般鐵的關系,邵柯在銀座所受的禮遇也絕非一般。

瞧,邵某人前腳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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