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就算想起來了少年是誰,蔡悠也沒激動到沖上去“相認”的地步,趕緊回家和自家親哥做喜歡做的事情才是正理。

但老神仙明顯不打算讓這次相遇這麽草草收場,很快姜元少年“撿”游戲票的行為就被物主發現了。本來也不算什麽貴重東西,三十多張游戲票而已,最多換根鉛筆,但少年們總是熱血的,起因是什麽不重要,打架才是目的。

這個過程一般分為三步,先是對罵,再是推搡,最後扭打。發展到最後一步,總是有人上前阻止的,強行被分開的少年們還是掙紮着要湊到一起再戰一場,比熱戀中的情侶還有勁頭。

面對這種情況,蔡悠總是扮演搗漿糊的角色,拿出剩餘的十多個游戲幣,一股腦地塞到物主的手裏:“哎,那是我小弟,不懂事兒,以為是你不要的票呢。別和他一樣的,拿去玩吧。”

雙方都有些怔愕,尤其是姜元,直白地道:“你誰啊你,哪冒出來的!”好極了,倆記性不好的終于湊到一塊了。

範元欽這才走過來,板着臉道:“姜元,在這鬧什麽,趕緊回家。”

到底還是警官大叔有氣勢,姜少年似乎也想起了什麽,小聲罵了句,推了站在旁邊的蔡悠一把,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範警官開始引導蔡青年:“對待叛逆期的孩子就得嚴肅一些,你看看你剛才那是幹什麽,都是活人慣的!”

蔡悠撇撇嘴,有些不服氣:“可我當年就是吃軟不吃硬的啊。”

範元欽卻不厚道地揭了少年的底:“你不吃硬?我可聽說,某人一看到皮帶就慫了,沒等蔡叔叔動手,就鑽桌子下面了。”

蔡悠紅惱羞成怒:“聽誰說的!我要去告他诽謗!”

範親哥終于舍得放過某人了,揉揉炸了毛的腦袋:“別管誰說的,哥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孩子。”

蔡小青年動作停頓了兩秒,沒出息地紅透了臉頰。

沒過幾天,陪邴琪琳去樓下提審,尋釁滋事的案子。邴檢察官看着事先準備好的訊問提綱,問對面的青年:“為什麽要去砸鐘家鎖店?”

染着栗肉色頭發的青年想了想,回道:“有一次我和我哥們兒去找他開鎖,他不給我們開。”

邴琪琳順藤摸瓜:“為什麽不給你們開?”

青年沉默了會兒,才道:“他說我們的車子是偷來的,但那是我自己的車!我哥們兒就說,咱們得給他點兒教訓。”

邴琪琳一面打字,一面繼續問道:“你是和誰商量一起去砸鎖店的,他叫什麽名字?”

青年皺起眉:“和他沒關系,他沒去,我自己去的。”

邴琪琳清清喉嚨:“有沒有關系我們自己會判斷,這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今兒找你來是了解事情的經過,你要拿出好的态度,配合我們,能明白嗎?”

青年點點頭,有些不甘心地道:“他叫姜元。”

本來只是下來捧個人場的蔡悠這會兒來了精神:“姜元?什麽體貌特征?”

這次輪到邴琪琳好奇了:“怎麽?你認識?”

中午一起丢撲克的時候,蔡悠順口問了句:“上午提的那個能起嗎?”

邴琪琳拍了三張牌:“我來!三個六!我想往回退一拍,讓公安再查查那個姜元的事兒,看他有沒有參與。”

蔡悠道:“那個姜元是我之前定的一個附條件不起訴的,再涉案還真有些麻煩,你說到時候咱們還真拎回來起訴啊?”

邴琪琳聳肩:“看領導什麽意思呗,讓起咱們就起。”

邵子穆嚷道:“剩一張了啊!這類的事兒咱們還真沒遇見過,什麽樣的主兒啊,都附條件了,還見天兒地折騰去,家裏人也不說管管,真留了案底好玩是不是。”

事物是具有普遍聯系的,即使蔡悠回家什麽都沒提,幾天後,範元欽還是在單位遇到了來錄口供的姜元。範警官蹙着眉,走過來問道:“你小子怎麽回事兒啊,自己身上還擔着事兒呢,不知道啊!”

負責這個案子的同事哼道:“這個歲數的孩子就是欠揍,問一句頂兩句的,沒一句實話。家裏也沒人管他,爸媽都出去打工了,奶奶歲數大了還來不了。”

姜元揉揉鼻子,垂着腦袋不吭聲。偏偏肚子卻不争氣地咕嚕咕嚕起來,讓在場的幾個人都哭笑不得了。

簽好名字,按過指印,寫好沒有監護人在場的說明,範元欽一把揪起少年:“走,跟我走。”

姜元啃啃嘴唇,明顯有點兒畏懼,卻還是梗着脖子嚷嚷:“你幹嘛啊你,別以為我怕你啊!”

範警官一腳踢在孩子大腿上:“我能幹嘛,帶你吃飯去!”

蔡悠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會顯得尤其歡脫,比如今天玩撲克牌大勝而歸。回家開了門就嚷嚷道:“小欽子,朕帶着街口的熟食回來了!快來接駕!”随後看到坐在客廳裏一臉愕然的姜元少年,蔡悠“哎”了半聲,特意退出去看看門牌號,确定是自己家才窘迫地重新進門,默默換拖鞋。

從廚房走出來的範元欽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明顯是在說,活該,讓你鬧。但還是要給自家孩子留面子,清清喉嚨道:“回來了啊,家裏來客人了,你也認識。洗洗手,換衣服吃飯吧。”

蔡青年覺得一陣陣腦仁兒疼,弱弱地應了聲,回屋換衣服。再出來時,坐在少年旁邊,再保持沉默就更尴尬,蔡悠沒話找話道:“你也總去東街那家店玩啊,他們家東西挺全的……就是換的禮品太小氣了。”

姜元的臉上明顯寫着“代溝”兩個字,胡亂點了點頭,嗯了聲,沒了下文。

幸好,範警官适時出現,呼喚兩個人去吃飯。剛剛還一臉無謂的少年卻突然充滿了戒備,坐在原處不肯動彈。

蔡悠盛好了飯:“姜元?”

範元欽坐下來,筷子有些使勁地拍在桌上:“別管他,不吃拉倒。”

蔡悠倒也配合:“嗯,這茄子做得不錯。”

少年咬咬牙,坐到桌旁:“別以為我吃了飯就會告訴你別的,反正我什麽都不知道。”

正在喝湯的蔡悠笑噴了,姜元頓時紅了眼,氣呼呼地瞪過去。

見對方有些惱了,蔡悠連忙圓場道:“放心,訊問至少兩名工作人員在場,他不敢自己來。”

姜元突然撂下筷子:“我,我想起來了!我見過你!啊!你,你們倆怎麽還住一起啊!”這個可怕的事實讓少年震驚了!

沒等蔡青年想好怎麽解釋,範警官幽幽地說了句:“要吃飯就好好吃,不吃就滾蛋。”

姜元氣呼呼地悶頭喝湯了,蔡悠有些不贊同地低聲道:“你不是說,不在飯桌上訓孩子嗎?”

範元欽有些好笑地道:“你看看人家,說完了跟沒事兒人似的,哪像你,剛罵兩句就開哭,誰敢在吃飯的時候訓你啊。”

于是風水輪流轉,姜元瞥了臉色通紅的蔡悠,目光中明顯帶着鄙夷和幸災樂禍。

洗過碗,範元欽披上外套,招呼和蔡悠一起看軍事節目的姜元:“走,送你回家。”

姜元下意識地拒絕道:“不用,我認識路。”

範警官自顧自穿鞋:“別說沒用的,你要是不認識路,咱們怎麽去你家。”

少年氣鼓鼓地嘟囔了句:“你這人,怎麽那麽煩!”然後被踢了屁股。

換好衣服來到門口的蔡悠卻悄悄地豎了拇指:“姜小兄弟,你太有勇氣了。”

不甘不願的姜元把兩個人帶到了家,摸黑上了五樓,少年卻能動作熟練地找到鎖孔開門。進了屋,簡單的一室一廳,沒人在家。

範元欽蹙起眉:“你不是和奶奶一起住嗎?”

姜元踢掉鞋子,順口道:“病了,被我老叔接走了。”

在家的時候都是範元欽負責打掃衛生,并不是因為某位親哥特別勤勞或者有潔癖,而是對于髒亂差的承受能力比不上蔡悠小青年,做不到對茶幾上的灰塵、爐臺上的油漬視而不見。如今姜家的情況再一次挑戰了範警官的心理極限,少年的衣物丢得到處都是,床上更是鋪滿了從裏到外的各種衣褲,刨個坑就能把某人埋了。床頭櫃上是裏面還有湯的泡面盒子,地板上灑的是帶着紅油的可疑液體,痕跡延伸到廚房。

範元欽深吸口氣,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去拿拖布來,把地板擦了。”走上前去把少年皺巴巴的衣服往地上丢。

姜元小少年憤怒了,直沖過去撲在床上,護住自己的小窩:“你幹嘛啊你,有病啊!”

蔡悠四處看看,提起角落裏翻倒的垃圾桶,快速交待道:“我去倒垃圾!”然後迅速開門消失了。這是蔡悠從小養成的逃避勞動的方法,在學校大掃除的時候,總是搶着做倒垃圾的活兒,然後就倒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奇跡的是,這種粗劣的伎倆居然也沒怎麽被譴責過。

屋裏,範警官拎着塑料杆兒的掃帚,指着少年:“你收不收拾?”

姜元的回應是……打開了電視機。

範元欽一向缺乏耐心,既然不肯收拾屋子,那就收拾孩子。徑自走過去,扭着少年的胳膊,相當粗暴地按住後背,掃把杆帶着風抽在被牛仔褲包裹着的兩團肉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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