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蔡悠頗為自然地接過練習冊來看，剛剛還耷拉腦袋的姜元這會兒來了些精神，好奇地盯着範警官瞧。即使沒有開口，眼神也足以表達了少年心中的竊喜，原來你也不懂這些題目啊。
範大爺蹙起眉，瞥了某小孩兒一眼：“看什麽看！待會兒就揍你！”
少年撇撇嘴，顯然也是察覺出對方沒有當真。
這時蔡高材生幽幽地開口了：“結果倒是沒什麽問題，就是過程簡略了些。”
姜元有些急了，你怎麽還實話實說啊！是不是哥們兒！把練習冊都奪回來，抱在懷裏，滿臉都寫着‘不給你看了，大壞蛋！’，開口就是辯解：“你就給我那麽點兒時間！不這麽寫怎麽補得完！”言罷還滿是戒備地盯着範大家長看。
蔡青年先笑出了聲：“親哥，看看你把孩子吓成什麽樣兒。”
範元欽自己也樂了：“他要是知道怕倒還好了，”随即又板起臉，“下次不許糊弄，一步一步寫清楚，落下多了就慢慢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本子後面都有答案的，我不給你撕下來是信任你，要是敢照着抄，屁股打開花！”
盡管在場都不是外人，姜元還是漲紅了臉，瞪了眼拼命忍笑的某無良青年，轉轉眼珠道：“那，那你還打他嗎？”
這下輪到悠悠傻眼了，嘿，這破小開孩兒又提這茬做什麽！
範元欽倒是不介意兩個孩子窩裏反，坐在沙發裏，打了電視機道：“不想挨打的呢，就去拖拖地，擦擦灰，別在我面前晃悠着礙眼了。”
本以為兩個孩子會因為任務分配不均而吵起來，等着看熱鬧的無良家長卻傻了眼。蔡小悠一如既往地磨洋工，沒過多久就開始擺弄自己的收藏品了，一長溜兒的小模型，本來就放在櫃子裏沒落灰，偏偏還要一個一個拎出來擦。
而姜元則拄着拖把，一臉羨慕地看着，最後還是沒忍住，湊過去伸了爪子。
蔡悠卻把小模型都又後背擋住了，看着少年似笑非笑。
姜元撇撇嘴，扯着青年的前襟叫了聲“哥”，蔡悠小混蛋就帶着一臉得意笑容讓開了，随少年去擺弄自己的私藏品。
于川開庭的日子定了下來，頭一天晚上，蔡悠特意去姜元的學校和他的班主任請了個假。結果對方的反應很是奇特：“喲，姜元不來學校哪還用得着請假啊，你讓他自個兒說說這一學期來上過幾節課。”
旁邊的少年抿着嘴唇默不吭聲，眼睛瞟着牆角，仿佛話題的主角不是他。
蔡悠幹笑了兩聲，拍拍少年的肩，攬着出了教室，低聲道：“走吧，哥帶你吃好吃的去。”
姜同學似乎也習慣了班主任的态度，此刻擔憂的卻是另外的事情：“明天是你審問川子嗎？”
蔡悠略怔了下：“我？當然不，那是法官的工作。”
少年想了想，仍舊不放心：“那你也是幫着法官說話的對不對？”
蔡悠扳過姜元的肩，看着少年的眼睛道：“哥在你心裏是颠倒是非黑白的人嗎？”
姜小同學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岔開話題：“我，我們今晚去吃烤肉吧，那個誰也去嗎？”
蔡悠失笑：“那個誰要是知道你這麽稱呼他，打不死你。”
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吃了虧也不長記性的典型，這會兒還哼了哼道：“切，誰怕他！”
進了燒烤店，蔡悠把電話遞過去：“來吧，給你個機會證明你無懼無畏。”
被激将了的少年硬着頭皮對着話筒道：“喂，我們在家附近的燒烤店，你也來吧……”随即縮了脖子，顯然是被呵斥了，看了對面忍笑的青年一眼，啃啃嘴唇小聲繼續道，“唔，我，我沒有沒大沒小啊……嗯，有作業，回去會認真做的。”挂掉電話後，松了口氣，遞還個青年，別開眼眸不肯對視。
蔡小悠倒也不想嘲笑少年，畢竟不怕範警官的孩子才是奇葩，這會兒只是自顧自地岔開了話題：“明兒開庭，你就坐在下面聽着，不要說話，手機開震動。我雖然坐在公訴人那邊，但主訴的是你琪琳哥，一般來說，我也不會吭聲，和你差不多。”
姜元卻突然擡起頭：“啊，那就不是你審川子了，真是太好了。”
蔡悠翻了個小白眼，合着自己剛才那些都是白說了，這崽子還在為川子和自己之間選擇誰天人交戰來着。
範警官出現的時候帶着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據說是去突擊執行任務，午飯都沒撈着吃。于是已然吃得半飽的蔡悠專心致志地負責烤肉，看着範大爺一塊塊地吃下去，居然還露出會心的笑容。旁觀的姜元一陣惡寒，實在不能理解二人的複雜感情，但也不敢去搶爐子用，埋頭解決自己面前的一大碗冷面。
範元欽吃掉了半盤肉，才算肚子裏墊了底兒，喝了口大麥茶，舒服地嘆了口氣，随即瞧見對面的崽子一副受氣包模樣，蹙了眉問道：“你又怎麽了？”
姜少年撇撇嘴，我怎麽了，你沒瞧見全桌就你一人在吃肉嗎？
蔡悠拎了塊生菜，蘸了點兒辣醬，兔子似的嚼下去，一本正經地道：“親哥，你根本不能理解現在的孩子學習壓力有多大，換成你，也得天天愁眉苦臉。”
範元欽夾肉的動作頓了頓，似乎當真了，拐了彎放到斜對面小孩兒的碟子裏：“那你多吃點兒肉，別戳那面條了，能有什麽營養！”
姜元抿了抿嘴，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笑場，和對面的蔡小悠對了下眼神，安心吃肉了。
當天夜裏，範元欽陪着自家悠悠看某個破案題材的電視劇，時不時吐個槽。姜小元突然帶了幾張卷子進來直接遞給蔡悠，青年一張張翻看着，不得不承認小家夥用功起來還是挺乖巧的，就連翻譯句子這種繁瑣的題目也都一一完成了，當然語法錯誤還是存在的。蔡悠拿筆指給小孩兒看，瞧得出來少年并不太明白，但還是依言改正了。
不知蔡小青年是用了什麽方法收服了小孩兒，範大爺幫不上忙，只能問一句：“有需要家長簽字的嗎？”
姜元搖搖頭，把試卷一一收回書包裏：“最近沒什麽重要的考試。”
蔡悠笑道：“表現這麽好，親哥就不誇兩句？”
範元欽沉默了下，拍了拍少年的腦袋，揚起嘴角道：“口頭表揚幾句有什麽意思，等輪休帶你去玩真人CS。”
獲得了意外驚喜的姜元瞪圓了眼睛道：“真的？那，我可以帶同學去嗎？”
見範大爺點頭，蔡小悠馬上接道：“那我也帶朋友去！”
翌日清晨，在姜元的軟磨硬泡下，蔡悠起了個大早，陪着少年回了趟家，打着呵氣倚着門框問：“到底是落下什麽了，非得這時候回來取？”
只見姜同學從抽屜裏翻出一件的确良的白襯衫來，一絲不茍地穿好，就差沒打條領帶了，照着鏡子前後看看，語氣堅定：“好啦，我們可以走了。”
蔡悠一臉匪夷所思地道：“你不到六點就把我拎起來，就是為了回家取套衣服？”
姜元點頭：“對啊，今天是我第一次去法庭，而且我也很久沒見到川子了……”
蔡青年深吸口氣：“小同學，請你過來讓我揍兩下好嗎？”
此刻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蔡檢察官了，姜小同學狗腿地湊過去，抓住青年的手：“哥，要來不及了，咱們快走吧。”
早晨九點的庭，蔡悠穿着制服，帶着檢徽，莫名就讓旁邊的姜元多看了好幾眼。青年一臉無辜地扭頭問：“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姜元搖搖頭：“以前瞧你這身衣服可不順眼了，現在好多了。”
蔡悠無奈地拍了下孩子的腦袋：“從進這個門就閉嘴，乖！”
鑒于于川已經成年，案子也沒有特殊情節，屬于正常的公開開庭審理，雖說姜元未成年，但畢竟是蔡悠領進去的，也沒人較真。随便交待了兩句，就自己找地方坐了。
邴琪琳和蔡悠作為公訴人坐在法官的右側，而于川則站在法官的對面，因為沒有聘請辯護人，所以法官左側的桌子是空着的。
一開始是由邴檢察官宣讀起訴書，指控的罪名是尋釁滋事。
被法警帶進法庭的時候，于川明顯是看到了姜元，但也只是怔了一下，二人僅限于對了個眼神的交流，在接下來的庭審過程中，于川并沒有回頭。姜元默默地看着那個穿着橘色背心的背影，心裏有些酸澀。
在檢察官和法官輪流對于川就案情進行過訊問後，庭審也即将進行到尾聲，由于雙方對主要事實部分争議不大，無非就是走走過場而已。蔡悠也如預計般地沒有開口，只是偶爾扭過頭看看坐在下面的姜元。
少年則馬上挺直身子，就差沒手背後坐好了。之所以如此規矩絕不是因為感念蔡小悠帶他進法庭的好心好意，而是另有所求。總算是熬到庭審結束，書記員讓于川看筆錄簽字的時候，主審法官也緩下語氣道：“你說你這孩子，明明不是什麽大事兒，本來都已經取保了，法庭傳你來非不來，這下好，折騰進看守所了吧，可踏實了。”
姜元見氣氛還算和諧，便也試探着往前湊了幾步，并且掀開了旁聽席的木欄杆，小心翼翼地問道：“哥，我，我能和川子說兩句嗎？”
蔡悠怔了下，饒是不符合程序，還是扛不住少年期盼的小眼神，無奈地道：“抓緊時間吧，法警還等着送他回去呢。”而周圍的人也都識趣地沒有吭聲，就當這幕小插曲不存在。
簽好名字的于川在左手掌心上輕輕蹭着右手食指上的朱色，瞥了眼少年，輕聲道：“姜元，我對不住你。”
姜元明白對方指的是供出自己的事情，抿抿嘴道：“是哥兒們就別說生分的話，你得照顧好自己……”畢竟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少年也不知道說什麽合适。
倒是旁邊的邴琪琳憋不住，補了句：“他這不是啥大事兒，賠了錢就能判個緩，事兒了了你們再聚，樂意聊多久聊多久。”
而蔡悠帶着少年離開法庭的時候，還不忙和自家戰友擡杠：“以後再聚？也得範大爺同意才行啊。”
鑽進車裏的邴大少搖下玻璃擺擺手：“範哥一如既往的大家長作風啊，自求多福吧你們。”
事實證明，有些人就是不禁念叨，還沒等蔡悠啓動車子，大家長的電話就蹿了進來。因為沒有把請假的事情彙報給範領導，二人此刻都有些心虛。在蔡悠故作鎮定地交待自己剛剛陪邴大少出了個庭，又閑扯兩句有的沒的的時候，副駕駛座上的姜元則一直屏着呼吸，生怕被逮個正着。
誰知範親哥倒是主動提起了崽子的事兒：“我今天下午沒活兒，你要是能早點兒走的話，咱們接了姜元去玩CS吧。”對于範警官來說，答應別人的事兒，越快完成越好。
蔡悠看了旁邊一眼，有些尴尬地道：“啊，這，雖然下午的課不怎麽重要，但提前走總不太好吧，要不等親哥輪休哪個周末的時候……”
對方卻輕哼了聲：“是嗎？原來你也知道耽誤課不好啊。正巧我還在學校門口沒走呢，你們倆都過來找我吧。”
蔡小悠瞬間死機了。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範大爺卻沒提算賬的事情，反而問兩個孩子還要邀請哪些人，現在方不方便。
這時候再提要求，就等于作死呢吧。一大一小均表示，三個人的陣容剛剛好，就這樣出發去了附近的小型作戰場地。
碰巧遇到一夥兒七人的隊伍，雖然老板娘表示人數相差有點兒懸殊，範親哥還是穿上裝備，笑道：“我都這麽大歲數了，人多了不就成欺負孩子了嗎？”
蔡悠深吸口氣，多虧“敵軍”都忙着套裝備，沒聽見此等挑釁，否則還不在場外就鬧騰起來。
偏偏身邊還有個不怕事兒大的姜小元，少年扛着槍，一本正經地道：“進去都聽我指揮，別說七個，就算七十個都沒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