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多年的慘痛經歷讓蔡悠練成了絕對識時務的優秀品質,聽到自家親哥相當不愉悅的呼喚,立刻把身子縮了回來,還擺着手解釋道:“啊,我就是看看下面的小螃蟹。姜元,你快來看!都是這麽大點兒的!”兩根手指随意比劃了下。

就算剛剛蔡悠同志不義氣地把自己丢下了,但在這種轉移範大爺注意力的緊要關頭,姜同學還是做出一副相當有興致的模樣,試探地活動幾下,發現沒有大礙,就小跑過去,嘴裏還念叨着:“哪兒呢?哪兒呢?”

範元欽不用過去就知道那些一身泥的螃蟹沒什麽好看的,但問題是如果自己不過去,倆孩子就越來越往木板路深處走,顯然是要離路口越遠越好。戶主深吸口氣,喊道:“過來!給你們倆照相!”

饒是不承認自己老了,但不得不相信代溝的存在。範大爺眼睜睜地看着蔡小悠和姜元一起,在同樣的地方又蹦又跳地作出十幾種不同的攝影姿勢來,還嚷嚷着要五連拍……範元欽這會兒倒是沒了脾氣,不厭其煩地配合着做個合格的攝影師,設置默許了對面的一大一小在自己面前做出鬥毆的詭異姿态來。

待到姜兔子終于玩兒歡了,提出要幫兩位夫夫拍些照片時,範大爺卻只是往景觀旁邊一杵,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相當吝惜,弄得旁邊的蔡悠也鬧不起來了,只能老老實實地陪站着。

姜攝影師相當不滿意,深吸口氣道:“你們倆幹嘛啊,以為自己在站軍訓嗎?”

範大爺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随便拍一張得了,快中午了,咱們找地兒吃飯去!”往欄杆旁邊移了移,卻還是沒有要擺姿勢的意思。

見對面的姜同學都快要炸毛了,蔡小悠只好主動湊過去,挽住範親哥的胳膊,來了張暧昧照。

午飯的時候,啃着螃蟹的大小吃貨一掃之前的種種不愉悅,對“飼主”充滿了感激,表現方式就是把吃起來費力的螃蟹腿都送到了範戶主面前。

範警官對海鮮不太感興趣,随手掂了幾個,确定沒有上當受騙後,就開始吃菜了。至于對面的兩只還在PK誰的蟹黃最滿,這在範大爺看來簡直是全無意義的事情,但,孩子喜歡,就随他們去吧。

不過鬧着鬧着,似乎有升級為吵架的趨勢,還雙雙伸到自己面前,要求“裁判”做出決定。雖說範元欽有些詫異今日的蔡小悠為何如此幼稚,跟個中學生較勁,但還是一如既往強勢地扣下了兩只蟹殼,蹙眉道:“都不給了,吵什麽吵,老實吃飯!”

對面的一大一小卻也不見沮喪,暗暗地交換了個眼神,似乎還竊笑了下。

範親哥這才反應過來,合着兩孩子是故意讓給自己吃的,果然和蔡悠在一起,別的心思不長,關于吃的方面,那是必然有長足的進步。

折騰過了午飯,又回車上休息了将近一個小時,避過中午最烈的陽光,随後就驅車前往小碼頭,三個人租了一艘小船,就在倆孩子還在為如此接近蘆葦蕩而感到興奮時,範大爺已然輕快地用左邊的船槳觸了下登岸的礁石,開始了行程。

作為好逸惡勞的典範,蔡小悠深深知道,劃船神馬的根本不好玩兒。此刻也不和自家親哥争,而是把相機的帶子挂在手腕上,怡然自得地捕捉候鳥遷徙的鏡頭。

但作為內陸動物的姜兔子總是按捺不住想要試試的,從上了船就盯着範大爺手中的槳看,大有要争奪主動權的沖動。

到了一片相對寧靜,周圍又沒有其他船的區域,範大爺停下動作,故意問對面的少年:“怎麽?這個在游戲廳裏沒玩過?”

姜元這個年紀的少年最怕的就是被別人看扁,尤其是對面的這位“大叔”,不知從何時起,姜兔子總想在範警官面前表現得優秀些,但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想要證明什麽。這會兒被問到,便硬着頭皮道:“沒玩過,看起來就沒什麽難的……”好歹是長了記性,把接下來的讨打的話咽了回去。

範大爺輕哼了聲,把船槳遞過去:“是不難,那你來劃一會兒吧。”

少年探手結過槳,比想象中的要重一些,轉了個方向,稍微有點兒不适應地晃晃身子,才坐穩了。随後在腦海中回憶着範戶主之前的動作,兩條胳膊同時用力,寬大的船槳在水中舀了下,濺起一大片水花,小船裏也不得幸免地進了些水。

意料之中的範元欽倒是沒什麽太大反應,只是抱着胳膊,往後縮了縮腿,避開積水,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握着相機的蔡悠卻吓了一跳,就算不是單反,沒那麽貴,也不代表可以被水泡啊。青年挺直了腰,相當敏捷地把相機高高舉起來,才逃過一劫,随後又心有餘悸地趕緊收進了背包裏。看着少年一臉的懊惱,蔡小悠倒還鼓勵了句:“沒事兒,我第一次劃也這樣,不用使那麽大勁兒,順着水流的方向走就好。”

姜元點點頭,皺着眉想了想,開始研究到底怎麽用勁兒,首先從右手練起,順着水流的方向,果然就省力許多,少年似乎也找到一點兒感覺,心裏有了些底,饒有興致地繼續劃,過了兩分鐘才發現,由于一直是在用右槳,現在船只屬于原處轉圈狀态。

折騰了一陣子,就算加上了左手,也因為動作不協調,而沒有前進的意思。

鼓着腮幫的少年正兀自沮喪着,兩只手就被握住了,身後傳來範大爺的聲音:“坐穩了,別晃來晃去的。”

随後船槳也在範警官的帶動下變得聽話起來:“你自己要在心裏喊個節拍,別東一下西一下的。”

蔡小悠在旁邊湊趣道:“對,比如說‘部落!聯盟!部落!聯盟!’一聲一下,妥妥的。”

姜兔子會心地笑起來,後面坐着一知半解的範大爺,蹙眉問道:“那是啥?”隐約覺得耳熟,又想不起出處。

一大一小對視一眼,卻又誰都不肯解惑,範戶主有些無奈地道:“瞅瞅你們那小人得志的模樣!”

又劃了十多分鐘,少年終于意識到這不是個好玩兒的游戲,胳膊已經酸溜溜地發麻了,但範大爺還堅持帶着自己,姜元自然不敢先喊停,只能偷點兒懶,放松下胳膊,減慢些頻率。

但範元欽到底不是體育老師,也沒有要訓練少年成為劃艇運動員的意思,松了手道:“學會了嗎?累了就歇會兒,讓它自己漂着。”

姜兔子有些詫異地回頭看了眼,今天的範大爺怎麽那麽好說話。

唯有對面的蔡小悠在心裏偷笑,你以為範警官就是鐵人,不會累嗎?

回程的路上,在姜元的極力撺掇下,蔡悠無奈地配合崽子來了個五分鐘劃船比賽,也沒辦法準确測出距離,無非就是讓某個宅男小吃貨也運動下。

擦了擦濺到墨鏡上的水珠,蔡青年挺直腰道:“姜元,你以為我會比親哥差很多嗎?欺軟怕硬地找我比賽,你會後悔的!”撂下狠話後,自己卻手滑了下,差點兒把槳丢下去,幸好是和船連在一起的,才沒有發生刻舟求劍的慘劇。

姜兔子毫不客氣地笑倒在範大爺的方向,範元欽摸摸鼻翼,別開目光,忍笑道:“姜元,你哥要劃船了,還不坐好了!待會兒給你甩水裏去!”

眼見着少年樂得更歡了,蔡悠咬牙切齒地想,都不是好人,哼!

因為是範大爺做裁判,所以盡管蔡悠認為自己的技術更好一些,姜元認為自己劃得更快一些,還是以平手告終了,且不得提出異議。

逼着一大一小握手言和後,三個人回了之前預定好的小旅店,四人間,空着的那張床用來放行李。其實蔡悠本來是想定個家庭房的,但範戶主認為既然有未成年兒童在,還不如不和悠悠一張床……

房間裏除了電視機就沒有其他的娛樂設施了,範警官還很不講究地開始看新聞,這簡直是讓另外兩只不得不玩手機。自己手機裏的非聯網游戲就那麽幾個,一大一小互相交換了下,開始專研對方手機裏的應用程序。玩着玩着,姜元突然道:“哥,短信。”

蔡悠接過去回複,表情自然。但姜少年卻湊到範戶主身邊輕聲道:“是個關系密切的異性……”眼睛還盯着新聞,仿佛自己沒在打小報告。

範元欽将信将疑地看過去,不明就裏的蔡悠一臉無辜地繼續回短信,剛打字打到一半,電話就震起來,青年無奈地接通道:“媽,你用不用這麽心急啊,就算是馬上回複,寫短信也沒那麽快啊。”

範大爺沒有再聽蔡媽媽是怎麽控訴自家兒子的冷淡,而是探手揪過偷笑着的某只的兔子耳朵:“學會挑撥離間了,嗯?”

少年一面側着身子減輕耳部的壓力,一面嚷嚷道:“那不怪我,誰讓我哥儲存的名字是‘小芳姐姐’……”而且對方信息裏的語氣相當親昵且有些肉麻啊。

範警官會就此饒了姜同學嗎?當然不會,動作熟練地一手按住腰部,一手去剝褲子。

姜元只能扭着身子躲:“啊,哥,救命啊!”全然忘記了剛剛還出賣了某人。

蔡悠的回應是堵住一只耳朵,往門外走:“嗯,這裏太吵了,我聽不清楚……”

結束了和小芳姐姐的通話,蔡悠再回到屋裏時,赫然發現姜元正在自己的床上起起伏伏地俯卧撐,而範大爺還一本正經地站在旁邊監督,少年動作稍微慢了些,屁股上就會挨一巴掌,雖說力道不重,但足以讓姜兔子晃悠着趴回床上。

蔡悠愣在門口,嘴角抽搐着問道:“這是演哪出啊?”

範大爺揚手在小屁股上拍了下:“該跟你哥說什麽,嗯?”

姜元紅着臉,小聲且快速地道:“以後不開你們倆的玩笑了……”

範元欽并沒有滿意,揪着小孩兒的耳朵道:“撅起來!繼續說!”

少年當然聽不得某個動詞,當即把臉埋在被子裏,悶聲道:“唔……哥,你別看熱鬧啊!”還不快救救我。

美滋滋倚着衣櫃的蔡悠這才忍着笑道:“親哥,你怎麽這麽厲害啊,他怎麽突然這麽聽話了?”

範大爺輕哼了一聲,呼嚕了下少年的腦袋:“聽話是應該的,不聽話就是欠揍了!”斷然沒提自己答應回家後教小孩兒騎摩托車的事情。

唱過了大戲的姜兔子把褲子往上提了提,改變了低腰的窘狀,随後抓了換洗衣褲進了衛生間。

蔡小悠馬上湊到範戶主旁邊,享受短暫的二人世界:“難得啊,你也知道姜元是在開玩笑,沒真上演全武行。”

範親哥笑笑,拉蔡悠躺倒在腿上,手指順着小青年的頭發道:“有些話不能當着他面兒說,但這孩子和一開始的時候比,不是招人待見多了。”

“所以,這算是你獨特教育方式的成功案例?”蔡青年翻了個身,往自家親哥懷裏又擠了擠。

範元欽覺得有些癢,拍了拍青年的腦袋,笑道:“也不全是我的功勞,畢竟他和某人一樣記吃不記打……”

蔡小悠眯起眼,伸手去戳對方的肚子:“某人是指誰?”

範大爺攥住青年的手,往後靠了靠道:“某人啊,某人就是指當年那個鑽到床下邊,嚷嚷‘爸爸,我錯啦,別打我’的慫小孩兒;就是指去餐館,吃光了贈送的水果,又和人家要了一盤的小饞貓……”

蔡小悠當即炸了毛:“嘿,我這點兒丢人事兒,你怎麽全知道啊!誰嘴巴這麽大!”

範元欽笑得胸口震動:“這有什麽丢人的,多可愛。我當時就想,這娃娃要是我家孩子多好……”

蔡青年哼了哼,打斷了範大爺的話:“真成了你家的,還不是可勁兒欺負。”

範元欽挑挑眉宇:“不許沒良心啊,怎麽欺負你了?”捏住青年腰上的肉。

蔡小悠倒吸了口氣,僵着身子道:“我爸當年那就是拿皮帶吓唬吓唬我,看我出來了,就改成巴掌了!哪像你,跟趕牲口似的……”說到這裏,又覺得自己吃虧了,憤懑地閉了嘴。

範警官則笑噴了,使勁兒揉着青年的腦袋:“你這張嘴啊,怎麽連自己都不放過。”

正說笑間,姜元就趿拉着拖鞋濕着頭發出來了,而且是濕到還往臉上滴水的程度。

範大家長果斷蹙起眉:“回去擦幹再出來!又沒人追你,慌慌張張的幹什麽?”

姜兔子義正言辭:“我,我怕我哥吃虧!”

蔡悠一時間也不知道浴室到底是多不隔音,紅着臉“啊?”了半聲。

姜少年卻湊過來,撿起遙控器調了個籃球比賽,然後用睡衣袖子蹭蹭臉:“這樣涼快!”

範大爺一點兒不含糊地抓過包裏的毛巾丢到小孩兒的腦袋上:“自己擦!再胡鬧,我就讓你徹底涼快涼快!”

但蔡悠關心的是另外的問題:“我吃什麽虧?”

囫囵擦擦幾根毛的姜元直白地道:“哦,我在裏面聽到那誰,範大叔笑得特別開心,我想可能是沒好事兒……”

範戶主聞言蹙着眉道:“你是一刻不挨揍就全身不舒服是不是?那好辦,來吧,過來,來!”

姜兔子的回應是把自己塞到被子裏,縮小團……

蔡悠見狀直接笑倒了:“哈哈哈,你以為自己是企鵝隐身狀态嗎?”

明顯有代溝的範大爺關注的卻是另外的問題:“你給我起來!把枕頭被子都弄濕了,我看你晚上睡哪!”

姜少年起身,觀察了下局勢,覺得範大叔當着蔡同盟的面修理自己的幾率不那麽大,便底氣足了些,歪着腦袋道:“誰說這是我的床!我晚上睡那張!”指着蔡悠倚着的地方。

範元欽冷笑了下:“行啊,沒白跟着你哥混啊,越來越會講歪理了,嗯?”言罷就朝着少年走過去。

姜元見狀一驚,直接實現了床與床間的飛躍,把自己砸到蔡悠的床上,然後縮到青年身後,嚷嚷道:“哥,我離線了!”

蔡悠看了看對面瞪着眼的範戶主,又扭過頭瞧瞧憋着壞偷笑的姜兔子,深刻地體會到漢堡中間的肉餅的感覺。想了想,揪過身後的少年,輕飄飄地在屁股上拍了兩下,然後呼嚕呼嚕頭發:“別胡說!你叔高興是因為帶咱們出來玩了……喏,自己玩兒去吧!”抓過手機遞給姜元。

能迅速化解矛盾是蔡小悠在工作中積累的寶貴經驗,當然成功的前提是範大爺本來也沒打算和崽子一般見識。

翌日,一家三口又去附近的水産超市采購了一批海鮮,随後驅車往回趕,剛過中午便到了家,又搬出蒸鍋,來了頓海鮮餐。

入夜,姜兔子終于回窩睡覺了,蔡悠神秘兮兮地拿着朋友圈的信息給範大爺看,範元欽掃了一眼,便笑了:“這破孩子。”

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無非就是姜元發了幾張圖片,配上一句話:“中秋的紅色海灘,超贊的團圓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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