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十·續·折十四
白揚書領兵趕到時,三哥在我身邊,我蜷着身子躺倒在地上。于是他以圖謀不軌的罪名将三哥扣押在牢裏,以保護之名将我困在赤鳳樓。
兩國相交,不斬來使。白揚書做的幹淨利落,一個晚上就将百夷使團的人全部抓進了牢裏審問。雖然定的罪鐵板釘釘,有人證物證,三哥頭上終究頂着百夷使臣,啊不,百夷王後的帽子,冒然将人殺了,這仗就必須得打了。考慮到國內幾十年的安寧和百姓的生命,白揚書交待審問人員要“細細審問,不得驚憂百夷王後”。言下之意,慢慢審問,往死裏審問,但人不能真死,表皮也不能有傷。
我是不知道三哥那邊的情況,倒是聽說百夷王沖冠一發為藍顏,調集了十萬人馬兵臨城下,自己則攜十餘騎直奔京城找白揚書要人。
聽完梓桃繪聲繪色的講完,我不由感嘆:三哥,這明晃晃的英雄救美橋段,可見百夷王對你是真心。
扯扯鎖在手上的鐵鏈,我“啧啧”贊了兩下,“保護”人就是這等的保護法……
我知那晚吃的食物裏定是放了什麽東西,猜到會有一番變故發生在我身上,所以被困在赤鳳樓不會太久。果不其然。未隔幾日,一隊禁衛軍踏進“赤鳳樓”。為首的掏出鑰匙打開我腳上的鐵鏈,拉着我手上的鏈條,将我帶進臨正殿。
臨正殿內,阿白抱着雲陽公主的孩子,手上拿着一把匕首。見我來了,眼睛一亮;瞧見我腕上手指粗細的鐵鏈,又咬了咬牙。
随即,三哥也被帶進禦書房。臉色蒼白的厲害,身上不見一絲傷痕。兩個侍衛放開攙着他的手時,他迅速癱倒在地,難以站立。我注意到一個高鼻深目,寬額碧眼的男人快步上前,将他扶起來,摟在懷裏。那人玄衣銀甲,臉頰有棕色獸類圖騰。
男人望向三哥的眼神既有心疼又有憤怒,然心疼要更多些。
嗯,看來這位就是百夷的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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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化妝手段一流,我央着她給我上妝,然後紫陌騙她喝下一碗迷藥,扒了她衣服遞給我。換好衣服,對着鏡子将臉上的濃妝再适度修改下,鏡子裏的我倒與碧落有七分相像了。
紫陌最後一次問我,“夫人,您真的不用我陪着?”
我整理整理衣飾,點頭,“你只要帶我出這個院子就好。兩個人目标太大,真要出了危險,我也顧及不到你。況且,碧落醒來後,你還得給她編個故事。”
紫陌猶豫了一會。我推推她,“該走了。”
她帶我出了房門,走出院門。門外的守衛盯着我的臉仔細的看了看,我裝成被調戲的大姑娘使勁的撇臉不讓他看,這樣露出來的部分與碧落已有九分相似了。守衛嘿嘿笑了兩聲,擺擺手,讓我們走了。
繞過相府的小花園,我與紫陌分開。她去廚房查看藥熬的如何了,我去雲陽公主房報告林白的行蹤——沒錯,碧落是雲陽的人。發現這件事的是紫陌,她注意到碧落身上時常會出現極為貴重的物件,問了又得不到回答,于是稍稍留了心。暗中查問一番即得知碧落經常去雲陽公主屋,一呆就是一刻鐘。後來紫陌去逼問碧落,碧落膽兒小,一問便全說了。所幸雲陽也沒要求太過分的事,只讓她注意着我的日常言行。
我進了雲陽公主房,她正在小憩。丞相的次子睡在搖籃裏,粉嘟嘟的一張小臉蛋,皮膚嫩的能掐出水來,閉着眼睛,既安靜又可愛。我輕輕地抱起他,嬰兒身上的奶香撲鼻而來。小家夥身子軟軟的,牙齒也才長了兩三顆。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顧驚鴻的孩子。小孩子臉沒長開,我看不出來他像誰,只單看這臉型,長大了一定也是個腥風血雨的主。
孩子從舒适溫暖的搖籃裏被抱出來,微涼的風和硌人的胳膊讓小家夥睡的極不安穩,張開小嘴哇哇大哭起來。
本來就沒想着要他安靜,此刻醒了剛好。
孩子哭聲剛起的時候,雲陽公主便睜開了眼。我抱着孩子适時退後幾步,掏出一把匕首,将刀尖對準孩子的喉嚨。
雲陽見狀,尖叫了一聲,想撲過來。
“別動!”我握匕首的手無需動作,小家夥自己哭哭鬧鬧倒蹭上刀尖,劃破了皮膚,流出一線血痕來。雲陽見狀立刻停住腳步,恨恨地望着我。我無視她的目光,笑道,“公主,請您帶我進宮。”
“你……你先放了孩子……”
“您只要帶我進宮找到皇上和顧驚鴻,立刻将孩子還您。否則,我現在就刺死他。”刀刃就放在小家夥的臉蛋旁,冷冷的閃着寒光。
被這邊的動靜驚擾的護衛、家丁們手執刀具圍住我們,我示意雲陽出去,“帶我出去。讓埋伏在暗處的人不要動,不然我手一滑,這小家夥怕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雲陽含着淚,咬牙,拉開門,走出去。身姿秀麗,典雅高貴,舉止投足間自成氣度,非尋常百姓家女子可比。我抱着孩子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昂着脖子,高聲道,“都給孤退下!孤與姐姐進宮面聖,誰也不許阻攔!”
雲陽嫁進丞相府這些年,從來不曾以制壓人。此時一個“孤”字出口,衆人皆是一怔,身子自覺後退,為我們讓開了一條路。
她睨着眼,道,“姐姐,請吧。”
我把孩子往懷裏帶了帶,小家夥哭累了,抱着拇指吸吮,大眼睛天直地望着我。雲陽抿起嘴唇,強自移開視線,領我出丞相府。一路景色醉人,暢通無阻。
門外有車夫準備好了馬車,我對着雲陽道,“公主,您素日裏嬌生慣養,恐不識民間的趣處。今日不如由姐姐我駕着馬車攜您同游?”我拉着缰繩,在車夫面前露出藏于袖中的匕首,“兄弟,今日你不妨去花街喝點酒去。車馬我暫且借走,日後還你。”車夫看了看雲陽,雲陽點點頭,輕移蓮步,坐進車中。
我跟着坐上去,接過車夫遞來的馬鞭,狠狠的抽上馬背。駿馬吃痛,嘶叫了一聲,撒開蹄子朝皇宮方向奔去。
我邊駕駛馬車邊和雲陽開玩笑,“公主,我得實話告訴您。我的駕照迄今沒有拿到,如果半路翻車,您就多擔待點吧。”
雲陽自然聽不懂“駕照”的意思,但她知道由我駕駛馬車有可能會翻,忙挑了簾子鑽出來。我又一記鞭子抽下去,駿馬突然小小的颠了一下,雲陽沒站穩“哎呀”叫了一聲倒向一邊。小孩子在我懷中,睡的忒香。
“公主您不用緊張,很快就到皇宮了。”我道,“很快,一切都會結束。”
“……你想做什麽?”雲陽悶聲問。
“不做什麽,公主。”我回答,“我不會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見着了皇上和顧驚鴻,就将孩子還您。說到做到。”
“你……姐姐,夫君他其實……”
雲陽的話隐沒在一片“得得”的馬蹄聲中,我沒有聽清。或許我錯過了一句很重要的話,只是一切都無所謂了。顧驚鴻怎樣再也與我無關。我只想快些進宮,快些找到安安,然後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我駕着馬車在寬闊的道路上橫沖直撞,揚起一片灰塵。北狄進貢的好馬在我連連的鞭打之下激發了野性,脫缰似的只顧向前沖。這感覺如同坐雲霄飛車,一路上心髒在半空之中晃晃悠悠,及至朱紅宮門遙遙可見時,心髒才安安穩穩的落下來。
我及時勒住馬缰,守宮門的禁衛軍架起長槍攔在馬車前方。我極嚴肅認真的陳述,“相府裏出了要緊事,公主需立刻面見聖上。公主,守衛攔着不讓過呢。”我側頭向着車廂內喚了一聲,雲陽應道,“大膽!孤看哪個敢攔!”說罷,扔出令牌。那守衛既聽了聲音又見了令牌,心中便不存疑惑,收了兵器,打開宮門讓我們進去。
我連聲道謝,重新執缰。正欲趕路時,頭頂傳來一聲高亢的馬鳴。擡了頭,一匹馬飛身躍過我的馬車,闖入了宮門。這一變故生的太快,守門的禁衛軍皆來不及反應,個個目瞪口呆,望着孤騎絕塵而去。我趁他們尤在癡愣中,忙駕了馬車駛進皇宮。
前頭是方才那一孤騎,馬上的人着一身黑色,身材高大,背影健壯,發式服樣皆不似東璃人。我想了想,東璃尚黃,北狄尚朱,唯百夷尚玄色。西南方多山,百夷民衆多居于深林山谷之間,動作靈活,善暗殺突襲,故着玄色掩人耳目。
敢孤身一人闖東璃的皇宮,普天下也數不出幾個來。聯想到三哥頭上頂着百夷大使之名,前方這人應是百夷的王了吧?
但,百夷王來東璃做什麽?
宮中的禁衛很快反應過來,弓箭手一排接一排列好隊,拉弓搭箭,箭頭紛紛對準百夷王。可終究是顧及到了我們,那箭矢稀稀落落在飛過去,百夷王挽劍一一挑下,劍上白光璀璨,耀若星辰。劍勢淩厲急促,大開大阖中又不缺乏美感。
高手啊高手……或許可以結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