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做,就默默地陪他一會兒就好。
他遠遠比自己想象得要軟弱得多。他以為自己經歷了這麽多事,早就經得起打磨。就算不能一笑置之,可也再不會有什麽能夠讓他扛不動。然而那僅僅只是想象中的自我滿足罷了,一旦事情真的發生,他崩潰的速度快得讓他連理智的渣子都撿不起來。
你還能幹點什麽啊,言行一。
你這個廢物。
“行一……行一……!”
不知何時在歪在沙發上迷糊着睡着了,睜開眼睛的時候肖之遠正一臉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
“怎麽跑這睡來了?”肖之遠看起來有點生氣,“我還以為你昏過去了!”
言行一反應了一會兒,慢慢地說:“啊……抱歉……”
“進去睡,會着涼的。”
言行一搖搖頭,“不睡了。”
肖之遠看了他一會兒,拎了拎手裏的袋子:“想吃點東西嗎?”
“不餓……”
意料之中的答案,肖之遠嘆了口氣。
“我想你這幾天大概沒什麽食欲,煮一點粥,多少吃一點好嗎?”
言行一一直盯着他走向廚房的背影,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最終也只是低着頭,吶吶地說:
“多謝,之遠……”
肖之遠并沒有回頭,把袋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準備清洗。
“我們是朋友,對吧?”
“……”
“所以這種事沒什麽好謝的。”
“……嗯。”
“你以後有任何想說的話,想要做的事,都可以告訴我。就算幫不上什麽忙,我也可以跟你一起想辦法。”
言行一沉默了許久,嘆息着說道:“之遠,你以後絕對會成為一個好男人的。”
——我已經快要離不開你了。
從那以後過了将近一周,在肖之遠的陪伴下,言行一逐漸恢複到往日的樣子。只是這一場風波,使得他原本就沒什麽肉的身材又瘦削了許多。
與此同時,他察覺到肖之遠的目光開始長時間地落在自己身上,并且開始帶着微妙的探究和觀察。
終究還是不能避免地出現了隔閡啊。
一邊這麽想着,言行一回頭看着仍在怔怔地盯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肖之遠:“別看啦——過來幫個忙。”
肖之遠的表情仿佛做了錯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樣,匆忙而慌亂。
“快來快來。”
言行一伸長胳膊敲打着書架最上層的某本書,肖之遠趕緊走過去幫他抽出來,順便比了下兩人的身高。
“幹嗎?”言行一發現了,好笑地問道。
“比你高很多。”
言行一像看淘氣小孩一樣看着他,“所以呢,怎樣?”
肖之遠不置可否,坐回沙發裏去了。
言行一手裏的書翻了沒幾頁,最終還是無奈地放下——肖之遠的目光已經強烈到他沒辦法繼續無視了。
“我說你啊,到底在看什麽。”
肖之遠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尴尬地移開眼神。
“看我跟別人有什麽不同嗎?”
“當然不是!”也許是聽出了言行一話中的些許自嘲,肖之遠皺着眉頭反駁,“我就是不明白……”
“什麽?”
“那個家夥,他有好到那種程度嗎?”肖之遠目光炯炯地問道。
言行一一怔。
他以為肖之遠會問“你為什麽會喜歡男人”,他甚至想自暴自棄地回答“我大概天生就該走上邪道”。
可是他撇開了性向的表皮,直接跳到了核心。
周錦,好到那個程度嗎?好到你義無反顧地愛上他?為他承受那麽多嗎?至于嗎?
言行一看到肖之遠眼中滿滿的疑問。
“嗯……他很好啊。我眼界如此之高,怎麽可能找個不好的?”言行一笑笑,“別看我現在這樣,以前也是一等一的優等生,女朋友都是校花級別的呢。”
“況且——感情這種事,也沒有道理可講吧。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至少在那個時候的我眼裏,沒有比他更好的了。”
聽到這話不知道為什麽肖之遠把眉頭皺起來了——言行一在心裏嘆了口氣。
“之遠。”
“嗯?”
“不用勉強自己靠近我。”
“……”
“覺得難以接受也是正常的,畢竟你從來沒……”
“言行一!”
肖之遠第一次,連名帶姓地這樣叫他。
“別看不起人。”
言行一也是第一次,看到肖之遠生氣。
那張微皺着眉頭的臉孔看起來跟往常的表情沒什麽區別,但言行一清楚地看到,肖之遠眼睛裏的怒意。
言行一沒有說話,就那麽長久地與肖之遠對視。
他咬緊牙關,臉頰上的肌肉都繃了起來,雙手握着速寫本的邊緣,用力的程度好像要把本子撕成兩半;微微起伏的胸口,伴随着沉重的吐息。
他在努力克制着,沒有将怒氣爆發出來。
言行一突然笑了。
他覺得很安心,安心得快要哭出來了。
“對不起……”
他低下頭去,把臉埋進手掌裏,不停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之遠,看輕了你的感情。
肖之遠走過來攏住他因為笑而顫動的肩頭,順勢把他的頭靠向自己的懷裏。
言行一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多少遍對不起,而肖之遠一直靜靜地抱着他,握着他的手。過了好半天,言行一安靜下來,卻一直單手捂住眼睛,不肯讓他看到自己的臉。
“什麽時候我萬一獸性大發,你可記得要跑快點。”
言行一還是窩在沙發裏不肯擡頭,而肖之遠坐在茶幾邊上握着他一只手——就好像不久之前的情景再次上演,而兩人的立場卻對換了。
“你是打得過我還是跑得過我?”
言行一“噗哧”一笑,“也是。”
“所以別擔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
這句話,連同肖之遠的聲音,直至七年以後,仍然烙印在言行一的腦海中。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那一刻,內心開始有貪婪而可怕的念頭浮現出來。
(19)
那之後的好幾天,言行一不太敢正面面對肖之遠。
雖然死撐着不讓對方看到,但是當着比自己小六歲的人面前哭了出來卻是事實。肖之遠雖然不像他那麽壞心眼地取笑對方,第二天至少也問了他兩次“眼睛腫了嗎”——還一副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
“完全想不到你會哭。”肖之遠說。
言行一倒也沒有嘴硬地說“我沒哭”,但也着實扭捏了一陣。
“別說得我沒心沒肺一樣。”
肖之遠吃吃地樂:“你本來就是。”
言行一毫不客氣地一本書摔在他頭上:“吃了你啊小處男!”
肖之遠止住笑,望着他說:“總比一聲不響地不見了要好。”
言行一這時候,終于發覺到自己在肖之遠心中有多重要。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充盈着內心的歡喜和驕傲,并且強烈地催生着他那剛剛萌芽的邪念。
周錦的再次到來,已經是秋天。
他的出現并不在言行一的意料之外,可以說,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做好了再次面對這個男人的準備。
從以前到現在,周錦都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除了某件事之外。
而自己呢?罵也罵過了,哭也哭過了,到了該解決問題的時候了。言行一也不是沒想過:再見到他萬一又控制不住怎麽辦?
那就繼續罵,頂多完了再哭。反正有肖之遠做靠山,精神失常了也有人照顧。
他都已經這麽自暴自棄地準備好了,可是周錦總是給他意外的“驚喜”。
“怎麽偏偏今天來啊。”言行一在看到周錦的同時,望了一眼肖之遠。
小孩的眼神冷得能殺人了。
這天,剛好是肖之遠的生日。
肖之遠前不久剛跟雜志社簽了合同成為正式的插畫師。言行一從身份證上看到了他的生日,問他是過農歷還是陽歷,肖之遠淡淡地說,“我哪知道,又沒過過。”
言行一想了一會兒,“農歷吧,我也過農歷。”
從萬年歷查了肖之遠的農歷生日,言行一在挂歷上畫了個圈。
“之遠,你想要什麽禮物?”
肖之遠看看他,又低頭去看正在構圖的草稿,看了半天又擡頭去看他:“也……不用特意過。”
“重要的不是生日,是有人記得你的生日。”言行一笑着指指心口。
肖之遠臉色微赧,聲音小小地說:“我沒有特別想要的……”
“嗯……”言行一歪着脖子想半天,“這窮鄉僻壤的,連個蛋糕也沒得買……”他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興奮地“啊”了一聲,“喝點小酒怎麽樣?”
“我有一瓶珍藏的紅酒呢!朋友送的,一直沒機會開,然後我們再煎個牛排,好不好?”
“牛排……?我不會。”
“我會。”言行一突然得意起來,“而且非常拿手,一般人想吃可吃不到。”
于是那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