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節
候的安小元,機關槍一樣“吧吧吧”說個沒完,難得的是還吐字清晰不卡殼。雖然有點呱噪,但言行一本身也很擅長跟別人聊天,所以并不覺得讨厭。
“怎麽不一樣了?”
“我想象中您不是一個虎背熊腰的胡子大漢,就是一四十多就禿頂了的啤酒肚大叔!”高陵又看了他一眼,“哪成想您這麽年輕還這麽帥!”
言行一“哈哈哈”地樂,“小夥子有前途!有對象了沒?給你介紹一個?”
“艾瑪就愛聽這個!回頭您得讓我媳婦兒聽見,省得她不重視我!”
言行一低頭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我媳婦兒可說了,嫁人就嫁肖老師!”
高陵沒看到言行一那瞬間的表情——他隐藏得很好,擡起頭來目視前方的時候仍然是一臉的笑意。
“哎您跟我們肖老師認識是吧?肖老師給我們學校講過課,我媳婦兒哭着喊着要跟他啊,攔也攔不住!”
“你這不也跟來了嗎?”
“那是,我得随時督促她改正缺點,別出去給我丢臉啊~!”
高陵說得一本正經,言行一心想這孩子真有點像當年的自己,嚴肅的時候都是在說胡話。可言行一也發現了他這人粗中帶細,見面時他問“您是不是戴眼鏡”,而沒說“您是不是拿着手杖”,想必是顧慮着也許言行一不會喜歡聽到別人強調他的腿不方便。
“君酒老師,咱們就快到了。”
開了有二十分鐘,高陵的嘴巴就沒閑着,從他是怎麽進肖之遠工作室的聊到宇宙是怎麽形成的,連言行一這麽能言善道都快跟不上他的話題了。因此聽到他這麽說,言行一頓時生出點“總算到了”的輕松感。果然沒多大一會兒,高陵就示意言行一看左邊的公寓區,“就這裏,還挺近的吧?”
這是市區裏唯一的低密度獨棟建築區,隐藏在鬧市之中并不顯眼。所經之處,目光所及的都是看起來很普通的二層建築。外觀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大部分牆體被常春藤覆蓋,而露出的部分則現出點點斑駁。
沒有絲毫精致奢華,卻有種內斂的厚重。
“這裏大部分是住戶,也有幾家類似我們這樣的獨立工作室。環境非常好,肖老師也是好不容易才租到這裏的呢。”
車子在靠近盡頭的一棟建築前停下,門牌上标着漢字大寫的變體“叁零叁”。推開門進去,是簡單的玄關。左手邊用聯排書架當作隔斷,劃分出工作室和休息區。
“哎呀君酒老師?天啊好年輕!”
言行一一進門,沒等高陵介紹,端着馬克杯的卷發圓臉姑娘就蹦蹦跳跳的沖過來看着他驚呼:“還長得這麽帥!怎麽跟我想得不一樣啊?”
“這姑娘也有前途啊,”言行一跟高陵說,“要給你介紹對象嗎?”
“好啊好啊~您等我把我男朋友甩了的!”
這姑娘不是高陵媳婦就是高陵妹妹,絕對的。
“你不是要嫁肖老師嗎?怎麽這麽水性楊花呢?太不像話了!”高陵義正言辭地叉着腰,呵斥女孩。“不好意思君酒老師,這是我媳婦兒李格子。”
言行一點點頭,“嗯,看出來了。”
“別鬧了你倆,”跟着李格子身後過來的青年,以稍微嚴厲的語氣制止了同伴的胡鬧,“快去給老師倒杯水。”
李格子乖乖“哦”了一聲跑向飲水機。
青年名叫徐理,跟格子一樣是肖之遠工作室的學生兼助理。他帶着言行一來到二樓,剛一上樓就看到肖之遠拉開門正要往外走。
“啊,老師。”
看到徐理和言行一,肖之遠又露出溫和的笑容,“抱歉,還是麻煩你跑來了。”
言行一又客套一番 “不麻煩、應該的。”
肖之遠的辦公室兼畫室,布局異常簡單。牆邊一大排書架,正中央是工作用的寬大書桌和透寫臺,堆滿工具和資料。角落放着畫架和一個小沙發,落地窗隔開的陽臺上有兩把椅子和咖啡桌,不過看起來沒怎麽用過。
“不好意思有點亂。”肖之遠拖過一把椅子給他,把工作臺簡單收拾出一點空餘。
李格子端着兩杯飲料敲門進來,“老師,冰檸檬紅茶可以嗎?”
肖之遠看了一眼言行一,“如果沒記錯,你喜歡奶茶對不對?”說完招呼格子讓她調一杯奶茶。
“不用了,”言行一在他對面做下,說:“早就不喜歡了。”
無論是你還是飲料。
“是嘛。”肖之遠也坐下來,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呵呵”一笑,“也對,都這麽多年了。”
言行一端起紅茶抿了一口,“咱們說正事?”
肖之遠沒說話,臉上挂着仿佛萬年都不會消失的笑容,和有點苦惱地眼神看着他。
“言作家,你該不是在怕我吧?”
夏日午後的微風吹過樹梢,沒有蟬叫也沒有鳥鳴,只能聽到樹葉互相拍打的聲音。
言行一擡頭看他,好笑似的說:“好莫名其妙的問題啊。”
“可是——你的手,抖得很厲害啊。”
(39)
言行一把紅茶放回桌面,甩了下右手說道:“帕金森了。”
“還是那麽愛開玩笑。”肖之遠聽了笑意更深,“我也開玩笑的,感覺你有點緊張。”
“更是玩笑了,”言行一直視他的眼睛說道,“我什麽時候緊張過?你知道的啊。”
之遠,你不知道的是,比起寫小說,我更擅長撒謊。
就算對你懷着愧疚,我也一步都不會退讓。無論你如何試探我,言行一都依然是那個甩了你的,狼心狗肺的言行一。
“的确,任何時候。”
肖之遠的話似乎意味深長,但言行一裝作聽不懂。
無意再繼續言語上的交鋒,肖之遠拿出已經繪制好的草圖,攤開在言行一面前。
如很久以前一樣,他的畫面一出現在視線中,言行一立刻就知道這是哪一段故事、哪一個場面。雖然只是草圖,但肖之遠掌控畫面以及表現氣氛的能力比之以前更加爐火純青,仿佛将作者的文字溶于筆尖一般,完美地再現了言行一頭腦中的影像。
言行一不得不承認,也許這個世上,只有肖之遠能與他達到這樣的契合度。
與跟其他作者合作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準備多種構圖來和表現形式來讓言行一選擇和提出意見。
“我想不出比現在更合适的。”肖之遠說。
言行一明白他的意思,對于這本書的理解,肖之遠有信心是僅次于他的那個人。用不着像其他作品一樣從多個角度揣摩原作的意思,他相信這就是言行一想要表達的。
“嗯,我相信。”
對于這句發自肺腑的信任,肖之遠也說不出客套話來回應,只是沉默地遞給他下一張。
他原本就不是擅長應對的人,無論這些年改變了多少,也改不了他骨子裏的誠實與笨拙。
三卷的大圖內容确定完畢,肖之遠将文字中沒有提供具體描寫的某些物品道具和衣着等細節,一一在草稿本上标注問題,并用圖形與言行一做溝通。
言行一是細節考據黨這件事肖之遠很早以前就領教過,為了一句話而查遍中外資料甚至托朋友幫自己去圖書館借書的情況經常有。即使是架空的地域和種族,甚至完全颠覆的世界架構,也是在基于現實世界中當中的地理環境和民族進行合理的置換與虛構,使之讀來合情合理紋絲合縫,這就是言行一做為君酒的強大之處。
所以這個繁複的過程所産生的結果就不是肖之遠能輕易畫出來的東西了。他需要言行一腦子裏有卻沒有寫出來的,實實在在的資料和素材。而早在他還沒有出道之前,憑着喜愛為這本書制作插圖的時候,就已經與言行一有過無數次這樣的交流。
這一工作漫長而繁瑣。但正如小秘書所說,肖之遠一旦進入工作狀态就很難抽離,工作這對他而言可能從來不是枯燥的過程,反而是創作的樂趣。
在肖之遠埋頭記錄和整理的空隙,言行一悄悄地打量着這個曾經熟悉的年輕人。
他的樣子并沒有太大變化,比起那個不滿二十歲的青年,如今也只是身量更加精壯一些罷了,就連穿着也仍然是T恤和牛仔褲的組合。
在他沒有挂上那一臉溫和到令人發指的微笑之前,習慣性皺着眉頭的樣子,問自己“這裏的圖騰有什麽可以參考”的樣子,依然跟多年前一模一樣。
與那些曾在自己身邊的日子一模一樣。
可是環顧四周,言行一真正意識到——他已經能夠獨擋一面,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才能為自己贏得一席之地,并會逐漸登上別人無法到達的高峰。
這種認知讓言行一很快從懷念的恍惚中清醒過來,靜靜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