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一點一滴地攫住了身心,累積到崩潰的臨界點。

他不但不怕腿被打斷,甚至希望連頭都一起打碎才好。

那是言行一有生以來第一次,想到,并期待死亡。

想着想着仿佛腿又開始疼起來。周錦的樣子剛浮現在腦海,又迅速被肖之遠代替。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竟然都無比清晰。

明明都忘了的,怎麽還記得這麽清楚呢?

言行一現在才發覺,他對肖之遠,還有着深入骨髓的想念和留戀。

因為肖之遠沒有傷害他,也根本沒機會傷害他。能想起來的都是對他的好,沒有一點點不好。

所以他從未對肖之遠死心,而是對自己,和自己的未來死心了。

言行一爬起來打開筆記本,看着好友欄裏肖之遠的頭像,幻想着那個小圖标能動一動。

肖之遠的頭像沒動,安小元的動了:“怎麽現在上線啊?”

言行一看看右下角的時間,一點半。

“回家了,我媽生日。”

“那正好了,本來想明天給你打電話的,現在跟你說吧。”

“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麻痹不是工作的事。”

“龍心大悅,速速說來。”

“我電話你吧。”

剛敲完個“好”還沒發出去,安小元電話就過來了。

“我就直接問了啊,你跟達芬奇.肖同志,關系到底怎麽樣?”

“怎麽突然問這個?”

“可不是我要問的,是主編讓問的。當初肖畫家在咱們這出道,推薦人不是你嗎?”

言行一聲音沉下來,“是我,也就是推薦,沒有多熟。”

“嗯哼,”安小元顯然不相信,“這話誰信啊?我看你倆是有過節吧?”

“……”

“我又不傻,你是不知道你們倆說話客套得跟演戲似的啊?”

“……那我下次自然點。”

安小元“靠”了一聲,說:“不是我八卦非要問,是上頭的命令。”

“到底什麽事?”

“總公司呢,來了個新東家;新東家呢,要結婚了。”安小元一副陰陽怪氣的口吻,“為了讨好新東家呢,咱得來點不一樣的。巧了,這不有位達芬奇同志嘛?咱主編呢,就想讓達芬奇同志給咱新東家的大喜之日設計一套喜帖。這說出去多牛逼多洋氣啊?‘啊,東家您看,這可是達芬奇給您設計的請帖’!”

“那你們找達芬奇去啊,跟我說有個屁用。”

“達芬奇多忙啊!你以為是想找就能找的?人那國際大單一把接一把的,給人設計喜帖這事兒沒準兒壓根瞧不上呢!”

倆人說着說着直接把肖之遠變成達芬奇了。

“那我更沒轍了,我也不能幫他把活都幹了,要不你讓他把我這活兒推了吧。”

“你看你看,來勁了是吧?”安小元咂舌,“就是想通過你給美言兩句,順便就把這活兒給接了完了!”說完又補上一句:“咱可不是不給錢啊!”

“……”

言行一心想,搞不好我一張嘴人家能接的都不接了。可是既然這事派到安小元頭上,他就不能直截了當給推了。不但不能推,還得辦得妥妥當當,否則出了一點不愉快,那最後都得攤到安小元身上。

本來就心情郁結,這下言行一真想死了。

“哪又來這麽個新東家啊?”答應了安小元找機會跟肖之遠說說,言行一沒來由地惱怒起罪魁禍首來,“你們主編也是,包一紅包完了,怎麽那麽多花樣呢!”

“誰說不是!”安小元同仇敵忾,“聽說是老爹退休,接他爸的班。他爸是總公司的早期投資人,大股東、一把手啊……叫什麽來着?”

安小元絞盡腦汁地想也想不起來,“操,忘了。新東家我倒是記得——”

“姓周,叫周錦!”

(41)

言行一看看手機,有點奇怪這東西是不是壞了怎麽從聽筒裏聽到了不可能出現的詞。

“你再說一次,他叫什麽?”

“周錦啊!”

“你沒記錯?”

“沒記錯,我手裏有他名片呢,前幾天還一起吃過飯。”

“哪個周哪個錦?”

“還能哪個周啊!周圍的周,錦繡的錦啊!”

言行一想找個窗口現在就跳下去。

“小元你等等我一會兒給你打過去”,也沒等安小元回答就把電話挂了。言行一把手機往桌面上一扣:“操!”

他罵的不是周錦,是自己一團糟的生活。

先是肖之遠,後是周錦,兩個人像約好了似的一前一後蹦出來。肖之遠也就罷了,周錦來湊個什麽熱鬧?!還偏偏要總是糾纏在一起扯不清楚?

周錦和他,他和肖之遠——症結所在,其實就是他們都和言行一這個人扯上了關系。

如果沒有言行一這個人,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言行一從未有過“如果我消失就好了”的想法,三十多年了,從來沒來有過。就連期待着被父親打破頭的時候,他對于死亡也抱着“想讓我屈服,不如直接打死我”這樣的念頭。

他的确是放棄了對周錦的期待,對未來的希望,可從未放棄過生存。

人活着,才有機會遇到好事。

比如遇到肖之遠。

可現在呢?就因為言行一的存在,讓身邊每一個人都不愉快。就如同他曾經對肖之遠說的那樣,“我是個禍害。”

安小元在聊天窗口打了一句話:“行一,你不會也認識他吧?”

豈止是認識。

可這件事要怎麽跟安小元解釋?就算全盤托出得到安小元的理解,安小元又怎麽跟上面交代?說“作家君酒跟新東家和肖畫家分別談過戀愛,倆人還因為他打了一架”?

這他媽叫什麽荒唐事?周一小報的娛樂版嗎?

而現在言行一還要跟肖之遠說,麻煩你給周錦設計套喜帖。

給誰設計不好給周錦?

誰跟他說不行偏偏是言行一?

言行一的頭像要爆炸似的痛起來了。

“小元,”重新拿起電話,言行一斟酌着怎麽跟安小元說:“這事可能有點麻煩。”

“嗯。”安小元當然早就察覺他的情緒波動,默默地等着言行一的解釋。

“周錦,我,肖之遠,我們三個互相都認識。”言行一深吸了一口氣,“而且,關系很差。尤其是……周錦和肖之遠之間。”

安小元輕輕地“操”了一聲。

“本來早就已經沒來往了,沒想到機緣巧合會全湊在一塊兒。我沒法跟你說到底為什麽,但确實非常糟糕。”

“沒有盡棄前嫌的可能?”

“有,如果對象不是周錦,如果說客不是我。”

“那就是沒可能呗。”

言行一嘆了口氣,說道:“小元,實在對不起你,但這事真——不行。”

這對肖之遠太不公平。

就算他對周錦早已沒有敵意,就算對自己也已經毫無感情,甚至他可能若無其事地當作誰都不認識把這個案子接下來。可是站在言行一的角度來說,他已經因為周錦而傷害過肖之遠一次,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再用這麽厚顏無恥的要求去傷害他第二次。

“說什麽呢,我知道你本來就為難,誰成想你們之間這麽複雜。”

遠比你想象的更加複雜——可是言行一說不出口。

“我看看說服主編讓這事算了吧,萬一鬧僵了可全完蛋,兩邊都惹不起。”安小元長嘆一口氣:“還真是世事難料——我說你怎麽那麽多事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哥那迷一樣的過去都能寫成個大長篇了。”

“嗯,”安小元離奇的沒有吐槽他:“等你哪天有空了給我縮減成個短篇說說。”

挂掉電話,言行一更加沒有了睡意,稿子也完全沒心情動。他仔細回想身邊的每一個人,好像就沒有一個跟他扯上關系以後過得開心的。

如果把言行一剔除去,安小元不會這麽難做;方思和大哥之間不會不愉快;周錦和肖之遠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父親和母親之間也不會有摩擦。

言行一從來不曾想到,自己竟然做人做到這麽失敗。

“太宰治說‘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我也很抱歉啊各位……”他茫然地想。

“在?”肖之遠突然發來個消息。

言行一看着他亮起來的頭像發呆。真想把周錦的事跟他說了得了,可是仔細一想,說了有什麽用?難道還要肖之遠感謝他用心良苦,跟他說一聲“謝謝你”?

別開玩笑了,自作多情還差不多。

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子裏亂轉,言行一卻只能把想說的話吞進肚子裏,回答個幹巴巴的“在”。

“又是這麽晚啊。”

“嗯。”

“剛好有個問題要跟你确認,本想明天問你的。”

肖之遠沒啰嗦,把問題跟他說了一遍,言行一在自己的資料庫裏翻找了一圈,把相關素材提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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