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惹

轉眼間, 七月底,老天不再拘泥小打小鬧,第一場暴雨閃電, 說來就來。

疾風壓在枝頭, 周邊的樹被擺布的如同群魔亂舞。

這天, 餘飛飛沒車,滞留在了單位,沒了去處。

她在考慮着下次回家, 該怎麽向老崔老餘開口, 集資給她買輛車。可是,她還都沒考駕照,有車也不行啊。

工程部剛巧下午工地實景勘察, 辦公室的燈早就是黑的。誰都沒想到這場雨來的這麽急,毫無預兆。明明整個上午的時間都還有太陽的。

此刻獨獨剩了她自己。

風吹的窗戶啪啪的響。

周添說她躺沙發上湊合一宿得了,外邊雨大得很, 能把人刮飛。

她憤憤,好大的本事啊,雨怎麽把人刮飛, 說個話都語無倫次的。再說,她辦公室沒高級到給弄了個沙發,隔壁倒是有。

沒事幹, 她又去喂了他的魚。

魚好好的......

她記得他剛消失在公司的那幾天裏, 她有一天還曾置氣似的發信息問他:

[我晚餐吃生魚片你看成麽?]

[圖片/]

她還拍了張他心愛的魚的照片發了過去。

但是沒回, 和之前一樣。

Advertisement

那是最後一次。

之後她便再沒了勇氣。

但她知道, 她似乎有點開始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從他沒有回複的第一條信息開始。

精致的眉宇蹙成兩團小結, 下巴磕在魚缸沿上, 嘴巴被沉浸的力道擠的有點癟, 沖着它們喃喃自語:

“反正回不去了,你們說,晚餐我吃點生魚片怎麽樣?”

幾條魚擺尾撲騰了兩下。

“哦,可以啊!”

“那我先吃誰呢?”

“要不你們列隊吧?不合群的,就被吃掉怎麽樣?”

她肚子咕的一聲,再次向她發出了想吃生魚片的警示。

她跳下凳子,想着算了,既然已經是回不去了,就下去先搞點吃的,填飽肚子。一樓入口地方她記得放了臺自助販賣機,搞點泡面吃算了。

也是到了下面她才發現,還是有人的,滞留的不只是她自己。甚至滞留的還有過來辦理業務的。辦公樓外狂風暴雨,他們坐在一旁的休息區,等待雨勢漸收。

她過去自助販賣機跟前,找到泡面桶,摁了數字,機器滴的一聲出來了二維碼,她掃碼支付,無聊的看着泡面桶從卡位裏被頂出,掉進槽裏,然後她彎腰去撿。

纖細的手指頭頂着一排玉米粒似的小小指甲,沒染,粉粉淨淨。

旁邊又有人湊上來買東西,她往旁邊挪了挪,拾起泡面桶準備回去。

“诶,等等,你是那個——餘飛飛是嗎?二班的?”

她沖着不甚熟悉的聲音撇過頭,是張陌生的臉。女生,紮着馬尾,長的還行,年紀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餘飛飛突然有種他鄉遇故知的直覺,面前的多半是校友。

“你是認識我嗎?你也是外大的吧?”

對方手裏捧着杯泡好的桶面,叉子在上面立着,溽熱的霧氣,被從周邊門縫裏溜進的風,吹熏到了餘飛飛臉上。

雖然外邊狂風暴雨大作,但畢竟是夏天,室內空調風吹不到的方位,還是會悶的。

“我當然認識你啊,你老出名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這麽一句話,餘、傻白甜、飛飛,終于聽出來了點陰陽怪氣。

“還真不知道,不如你來說說?”

腦袋嗡熱,嘴上的虧,她不愛吃。

陰陽怪氣,怼了回去。

鄰居嬸嬸們背後可是總誇她伶牙俐齒呢,每次老崔都會自豪的在老餘跟前說。她都聽見了。

這個女的,叫蔣慧,也的确是外大的。

家裏買了顧氏地産的房子,不交房,各種找問題,原因是覺得自己買貴了,想要補差,甚至還準備上告法庭,母親過來鬧了幾次無果。她今天是代家人過來簽署一份文件,整天聽家裏人吵吵,耳濡目染了不少,心裏跟着不爽,巧的是碰見了前段時間在網上“風光無限”的餘飛飛。

燥郁氣更盛。

她有認識的人同在二班,上學時候二班一次舉行晚會,她去過一次,見過餘飛飛。但也知道餘飛飛不認識自己。

餘飛飛大概從來不會知道,自己是那麽容易讓人記住的人。

而蔣慧對她更深一次印象,是校訊欄裏張貼的獎學金名單。

外大的獎學金可真沒那麽好拿的!

而校訊欄裏那張名單換了三次,每次都有那張臉。

除了羨慕,誰又敢說自己一點不眼紅呢?

“慣抄!說完了。”

說完她還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哦?你有證據嗎?你有證據證明雜志上刊登的那篇署我名的文章,就一定是曾遞上去原封不動的初稿嗎?暫且不說它們雜志社侵犯了我的名譽權,”餘飛飛捋直了氣,“先來說你,沒證據,這叫什麽?诽謗吧?”

蔣慧面部表情由嘲弄變為無語:

“網上說的那麽精彩,我長着眼睛會看啊,親?”

“那你意思警察抓人,法院判案,不用求證,不用上訴,網上一嚷嚷,就出警抓人、然後定罪了?”餘飛飛心裏,也正不怎麽痛快呢,“诽謗,公然侮辱他人、捏造事實,毀人名譽,可是能夠上刑法量刑的。”

一句話點燃了蔣慧的火,急赤白臉,惱羞成怒:

“你她媽能不能有點臉,還量我刑,你跟這公司蓋得房子一樣,都她媽是一攤狗屎!本事很大是吧?我看你是欠教訓吧?”

猝不及防的,一碗熱湯撲面而來。

對方像是帶着新仇舊恨一樣。

餘飛飛手肘被一個力道猛扯到了一邊,可湯汁四濺,裙擺還是遭了殃,小腿到腳面,也弄上去了些。

好在已經不是很燙。

應該慶幸那碗桶面她已經泡好開吃了。

她驚魂未解,抱着一桶面瞥眼向後就看到了顧臣。

他穿着黑色的風衣,半縷頭發被雨打濕,零零散散的挂在眉梢。如雕刻的下颌骨微動,撇眼看過的眼神斜眯,散漫中透着一股不易察覺的戾氣和不善。

那一刻,她反倒沒想着害怕,就覺得,這個人如天降神兵。

心頭泛起的一股,除了有喜悅,還有委屈,酸酸澀澀的,沖着鼻頭,她突然想哭。她明明剛剛還跟人怼的那麽厲害,但此刻心頭就是憋着一股濃濃的委屈。說不清,驅不散。睫毛輕閃,緊接着一滴淚就不受控的滑落。

“保安!”

顧臣聳眉,不耐的沖一邊抛出兩個字。

兩個穿着制服的安保從前臺邊上慌忙而至,她已經聽不見了他們沖找茬的女的說了什麽,只知道肘間凝着一團熱,酥麻的可以讓人失覺,接着那團熱順延而下,握住了她的手腕,手腕又被燙的失去了知覺。

她就這麽被牽着手腕,立在了電梯上。

還禁不住,回握了一下空空的手心。

像是自己被牽的是手,能感受到他指間的一絲薄繭和粗粝。

“其實......我也有錯......”

餘飛飛知道那種情況下不該任着自己的脾性來,對方明明是帶着氣的。“我忍一忍其實就好了,對不起啊——”

她說完對不起,顧臣撇頭往後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疲憊中透着一絲心疼。

“我是不是有損公司形象了?”

十五樓靜悄悄的,電梯開門關門的動靜能被人清晰的感知,叮的那一聲響似乎能穿透整個樓道。

她原本被牽的手腕,可手心卻汗津津的,此刻轉而又被他抓向了手肘。

一路扯着,進了顧臣的辦公室。

臨窗放着一排棕色的真皮沙發椅,餘飛飛就被推坐在上面。

顧臣半蹲着在她膝前,抽了張紙巾,在給她擦小腿和裙角的污漬。

她原本要自己來,但被他的眼神吓到縮了回去。

不知是她皮太薄,還是紙巾太澀,還是人太用力,總之皮肉被蹭的有點紅。

他穿着黑色輕薄的風衣外套,肩章的裝飾扣随着他動作一聳一聳的往前。

額前的碎發濕濕的,倒很服帖。

垂眸一下一下,很認真的樣子。

又擦了兩下,顧臣擡起頭,對上一對小鹿似的眼睛,滾着兩顆黑色眸子,一副受到驚吓的模樣,乖順的很,“你如果沒有錯,為什麽要忍?”

她知道這是在回剛剛自己電梯裏的那個問題。

聞言她終于牽強的咧了咧幹澀的嘴角,笑,“你都不知道我剛剛有多伶牙俐齒?”

可雖然是在笑,明明比哭都難看。

“是麽?”

顧臣的一雙眼睛背着光,像是能夠拉人入深淵的汪洋一樣,不漏情緒,卻暗暗害人焦灼。

手下擦裙子的紙巾被他丢下,擡起掌心向裏,覆上了她如凝脂皂的脖頸。

另一手,撫了一下她發紅的眼尾,還有濕澀。

餘飛飛心跳如鼓,頸項如同烙着一團火,燙着皮肉。

指腹、掌心、還有她深陷進去的那雙眼。

還有亂了的心智。

“顧臣——”她似乎有點接不上氣,盯着人聲音帶着委屈的顫,還夾雜了點溺,軟軟的仿佛一揉就碎。她心口悶着,堵着,想問他這些天消失去哪裏了,為什麽不回信息?腦袋烘熱着,半.身虛.軟,一番欲言又止輾轉反側,掀起粉唇後:“你——”

可她又覺得自己沒立場問。

問不出口。

晃神間,她沒坐穩,輕扣沙發的另一指尖瞬間發白。

上好的皮質沙發面被擰結成團,汗濕的手心從沙發面一個打滑,她下意識去抓他的衣衫來穩住身。

時間像是在那一刻靜止了一樣。

她下意識看向他。

手心貼在他薄薄的衣衫外邊,那裏心跳速度快到不行,有種力竭般的,機械般的撞擊着身體,讓她的心跳跟随着一起,一下一下,讓人幾近眩暈。

甚至骨頭都要跟着支撐不住,癱.軟在那裏。

之後他壓在她頸間的掌心力道稍松,但手心依舊覆在她的脖頸,他指尖已經沾染了一絲黏膩,她出汗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