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陸星寒不想對餘函有任何的分手祝福,兩年的感情在她眼裏,還不如一個艹IT精英人設的相親對象。

他老子曾對他說過:別用錢去考驗人心。錢這東西,他媽的只能讓你離純粹的幸福越來越遠。老子在錢上吃過的虧,比你這輩子走的路都要長。

以前陸星寒不信邪,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在普通人眼裏,錢真的會比他更重要。

“你對我不是真心的。”餘函控訴他。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真心的?”

“我媽說的。”

又是見鬼的我媽說,她能心理斷奶嗎?

“你多大了?”他又好氣又好笑地問。

“二十四。”女生愣了下,轉而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果然不是真心的,連她的年齡,他都沒放在心上。

“二十四,你還不能獨立思考?”見鬼的你媽說,你媽叫你吃屎,你也去吃?

談了兩年都不叫真心,這兩年他是在跟鬼談戀愛?

陸星寒氣的實在忍不住,怒極反笑,在喉嚨震出了一聲輕微的嗤笑。

對不起,笑場了。

分手,接着來——

“別笑,你也別尴尬,窮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希望你以後能坦然一點,不要這麽藏着掖着。”

坦然?貧窮?陸星寒在心裏差點笑出豬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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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出生到現在,最不缺的可能就是錢這東西。

“你對我就這麽沒信心?”男青年玩味的問。

陳詩酒透過他的表情,捕捉到了一絲絲那麽點兒捉弄人的惡趣味。

怎麽覺得他是在刻意逗女生呢?

女生沒有回應,只是說了聲對不起,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

“聽夠了嗎?”惡狠狠的聲音,像草原上最兇惡的野狼。

“你女朋友走了哈?”陳詩酒本想溜之大吉,畢竟正主之一已經離場。

盯着眼前這個稚氣未褪的姑娘,陸星寒眼裏的冷光,稍微柔緩了一下。

還好,他看起來,不像是要跟她認真計較的意思。

于是陳詩酒試探性的指了指前面的路,說:“沒什麽事兒我先走了哈。”

不顧背後投來的尖銳鋒芒,陳詩酒在雪地裏一路笨拙小跑。

陳詩酒在山谷裏繞了一大圈,沒有發現自家狍子的蹤影。準備出山的時候,在馬尾松林裏,又碰上了陸星寒。

他靠着樹幹,坐在雪地裏,閉目養神,表情依然冷峻。

他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冷冰冰的。除了笑的時候可見微乎其微的一點人性,其餘時候,那張臭臉明擺了時刻散發着毒藥的氣息。

正猶豫着要不要打個招呼,陳詩酒被自己腦子裏的這個想法吓壞了,對自己說:你傻啦?跟他打招呼,他還以為你是來看他笑話的。

被分手被踹,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算了,給他留點自尊。

腳尖剛轉了方向,準備邁步離開——

“啧,你是沒眼睛嗎?”

是在和她說話嗎?

陳詩酒迷茫的轉過頭來,疑惑地注視他:“你叫我?”

陸星寒被這個眼睛長在天上的蠢貨氣的牙根癢,卻又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我的腳被捕獸夾夾住了。”

陳詩酒“啊”了一聲,驚慌跑到他身邊去看。

想起來,這山上确實有很多獵戶放了捕獸夾。自己平時上山也是格外小心,何況這樣大雪剛停的日子,原本放置的捕獸夾,眼下被雪埋的壓根也看不出端倪。

還好,他踩到的不是夾野狼、野熊之類的猛獸的大夾子,而是捕獵野兔、野雞用的小獸夾。

鋸齒刺透他的馬丁靴,陳詩酒用力掰開的時候,鐵鏽斑駁的鋸齒上還沾着一點鮮血。

“這麽簡單?”看着她轉動一個機關,不像是廢了很大力就打開了,陸星寒懷疑自己眼睛剛剛長到天上去了。

夾子底下的轉口他居然沒看見,剛剛還在那掰扯了半天,都沒掰開捕獸夾。

“還能站起來走嗎?”

陸星寒老實地搖了搖頭。能走,他早就走了。

“帶手機了嗎?”

“帶了,沒信號。”

她問的都是廢話,能走,手機有信號,他現在還會在這?

他等她很久了,足有兩個小時。

這山裏連個鬼影都沒有,除了她,他也不知道還能等誰。

“我帶你去我們這的衛生所,夾子生鏽了,你要打破傷風。”

“嗯。”他還想問,她怎麽帶他走,就憑她那風吹就倒的小身板?

“我下山牽匹馬來馱你,來的時候我把馬留山下吃草了。”

還好,馬也算交通工具。

陳詩酒準備下山。

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他,見他死死盯着自己的背影眼睛還一眨不眨,問道:“你不會是怕我把你丢這吧?”

城市裏的人,怎麽那麽多心眼呢?好心救他,他卻好像不是很領情的樣子,黑着一張臉,連句謝謝也沒有。

“随便。”陸星寒又開始了閉目養神,想起來前女友走的時候,頭也不回的情形,為了錢,她可真是好樣兒的。

“你鬧什麽脾氣呢?又不是我放的夾子夾了你。”

他還是不說話,陳詩酒覺得他是因為被甩,才會這麽神色恹恹。

人倒黴起來,喝口涼水都是塞牙的,很不幸,今天注定是他的倒黴日。

那種被壞情緒左右拉扯的心情,她太懂了,曾經她也是這樣被抑郁情緒折磨着。

這情況,得拉他一把啊,于是她安慰他說:“多大點事兒啊,不就分個手?不過錢是真不好掙,如果好掙,人人都成大富翁了。你也別着急上火,人家姑娘雖然挺不光彩的,但她也是奔好前程去,人各有志嘛。你呢,雖然窮了點,但至少你還有雙手呀!你們城市裏的人工資高,勤快點,以後一樣能奔小康。”

見他不為所動,一點睜眼的意思都沒有,陳詩酒心想:完了,這青年鐵定有輕生的念頭了,每年林場裏失戀輕生的男女也不是沒有,很多都是身體都僵透了,第二天才被人發現吊死在樹上。

軟的不行,激将法上場:“你瞅瞅,你瞅瞅,年輕小夥,長得還挺俊,心态怎麽這麽不好呢?有句話叫人窮志高,你女朋友雖然長得好看,但大城市裏面,什麽美女沒有?你看過港片《創世紀》嗎?男主的名言:這種女人,有錢就能擺平了,追什麽!你到時候掙到錢,開着大跑車,副駕駛座上再載個大美女,到嫌貧愛富的前女友面前□□裸炫富,讓她把腸子給悔青了,這樣的爽劇劇本我都替你寫好了,你可不許罷演啊?”

陸星寒懶耷耷的微微睜眼,憋着肚子裏四竄的火苗,輕聲好氣的問:“說完了嗎?說完就給我下山去牽馬。”

如果不是怕她走了再也不回來,陸星寒此時溫良皮囊底下的惡魔屬性已經完全暴露了出來。

原來這個poke face也有溫柔的時候啊。

陳詩酒突然如沐春風,還沒回過神來,“哦。好。”

愣愣往下山的方向走了幾步,反應過來,原來他剛剛是敷衍自己,再次轉身想說些什麽,一下被他警告的眼神給瞪了回來,小腿嘚嘚的跑起來。

那眼神可能在說:再耽誤老子下山,信不信我把你那張一直說廢話的嘴給撕爛了?

*****

陳詩酒牽着馬,熟門熟路帶着陸星寒去林場的衛生所推了一針破傷風。

針頭剛從手臂上的肉裏□□,陸星寒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陳詩酒幫他摁着針眼上的棉花,示意他接電話。

“剛在山裏沒信號才一直沒接。”

“她回去了……對,我和她一起回上海,她家裏臨時有點事兒。”

“急,不急能說走就走嗎?你們玩你們的,別因為我們掃了興。”

“好,回頭上海見。”

陳詩酒覺得這人還挺愛面子,被甩就被甩呗,非得強撐着,還撒謊自己已經回上海了。

聽到他是上海的,陳詩酒不由問:“你知道上海的靜安區嗎?”

“你想去?”陸星寒撂了電話,端詳起自己腳上剛被消了毒的傷口。

五個腳趾,被紮了四個,走路用不上勁兒,傷口要命的疼。

“我朋友住那。”

“你在上海還有朋友?”

“網友。”

“……”

聽到他噗嗤笑了出來,陳詩酒嚴肅地說:“有什麽好笑的,明年我和我朋友就能見上面。”

她沒說明年她要考到上海的T大去,怕海口誇早了,到時候沒考上,也太丢臉了。

衛生所裏的護士幫忙用碘伏給傷口消了毒,又抹了點林場自制的野草藥膏,問陸星寒:“傷口要給你包上嗎?包上了,可就穿不了鞋了。”

陸星寒:“包起來吧,一會我換個民宿住,到時候讓新民宿的老板開車來接我。”

陸星寒想起來自己的行李還在原來的民宿,該怎麽把行李偷偷的拿出來,還不被朋友知道,他心裏很快就有了主意。

盯着陳詩酒:“一會你幫我個忙,我給你一筆跑腿費。”

陳詩酒看了眼衛生所牆上的挂鐘,下午三點,天馬上就要黑了。

“我要回家了。”

“聽我說完。”

“聽你說完,我就回家。”

“……”

見她松開摁在自己胳膊上的棉花,丢進垃圾桶,一副真要轉身離開的樣子,陸星寒叫住了她:“你幫我去之前的民宿拿行李,我給你兩百。”

“你看吧,說了一個謊,總是要用更多的謊去圓它。”陳詩酒兩手一攤,沒說去,也沒說不去。

“三百?”小姑娘年紀不大,宰人的時候心黑皮厚是真狠。

“哪個民宿,地址在哪?”

陸星寒松了口氣,“察戈路103號,門口放個大馴鹿仿真擺件的那家,你會走嗎?”

陳詩酒忙了一下午,摘下腰上的銀壺,開始咕嘟咕嘟灌水,“鶴因林場這一圈,沒有我不熟的路。你說的那家,老板我認識,是不是眉毛那裏有個月牙形傷疤的?”

陳詩酒還知道,那是阿曷老板小時候燒柴,被燒紅的細柴火給燎的。

“對,對極了!我住306房間,一會我把房間的鑰匙給你,我就一個小行李箱,衛生間盥洗臺上有一支洗面奶和一把剃須刀,手機充電器在床頭,都幫我收進行李箱裏,其餘的不用收。房費不用結,押金夠扣。”他很少用那種極致的字眼去贊美一個人,興奮鼓勁兒的樣子,生怕陳詩酒反悔不去了。

說着,掏出錢包,要給她塞三百。

陳詩酒皺着鼻子往他的錢包裏探了一眼,說:“你留着自己用吧。祝你早日實現開跑車載美女的心願。”

就那麽幾張單薄的紅紙,能把他自己給養活明白就不錯了。

大學生出來窮游,她知道的,每年鶴因林場都會接待到這樣一批年輕而有朝氣的游客群體。

明年這個時候,她也會成為那些窮游的大學生一員,希望日後的旅途中,也能被當地人們友好的對待,将這份善意傳遞下去。

想到這,陳詩酒的唇角,就不由的溢出暖笑。

明年這個時候,她大概已經能和祝之繁見上面了。

要是高考運氣好,她們還能考進同一所大學。

看着她臉上不明所以的溫柔笑意。

陸星寒的心,突然就那麽輕輕的被什麽東西燙了一下。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種後勁兒大的滋味,似曾相識。

他想起來,剛認識前女友那會,也是這樣被她的真誠與體貼的小善良給打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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