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陸星寒從試衣間出來, 發現陳詩酒乖巧坐在店裏的矮凳上發呆,一臉餍足的表情明顯是剛剛的甜點十分合她的胃口。

陳詩酒看見他出來了,沖他招招手, 順便挺了挺自己原本含着的胸背。

她一坐直,吃的溜圓的小肚子就有點兒從棒球衫下面凸了出來, 腦後的丸子頭松松散散垂在脖頸後面,雪白的頸子在碎發間若隐若現。

不知道為什麽,陸星寒覺得她此時特別像一只白絨絨的胖兔子那樣憨态可掬, 揉搓起來手感一定特別棒。

“你怎麽才出來呀, 你前女友他們都繞出去好一陣子了。男的買了一身西裝,我替你跟店員打聽過了, 據說是訂婚用。”雙手錘在膝蓋上, 大約是短褲太短了,兩條白腿明晃晃地紮在矮凳上, 便用兩手遮住暴露部位, 有點欲蓋彌彰。

陸星寒:“走吧,不跟他們玩了。愛跟誰訂婚跟誰訂,反正我不會掏份子錢。”

他的語氣有點冷淡,總覺得怪怪的。剛剛還好好的, 走開一趟回來就有點不對勁。

陳詩酒從矮凳上蹿起來,踱步到他身邊問:“你生氣啦?”

猜測可能是因為聽到前女友要訂婚,他不高興了。

陸星寒眼睛向下掃了她一眼, 想起來剛剛監控裏落在她唇角雪粒一樣的奶油點兒, 疑怪地詢問道:“晚飯你沒吃飽嗎?”

“吃飽了呀。”

“那你還吃得下那麽多甜點?”

陳詩酒呆滞了一下, 有點好奇他剛剛在哪兒偷看的自己。

“你偷看我啊?”

陸星寒吓她:“店員剛剛跟我打小報告來着, 說你太會吃了。”

陳詩酒的臉騰的紅了, 反駁道:“哪有!我統共才吃了兩個檸檬撻和一個藍莓奶油乳酪, 都是那種一口一個的小甜點。”而且還是因為店員一直端着托盤跟在她身後,她覺得盛情難卻才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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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星寒淡淡的:“哦。”

他明顯是不相信自己,陳詩酒覺得自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在店裏沒消費,倒是厚着臉皮蹭了一波免費的點心和飲料。

沒想到他轉頭就擡手把店員招了過來,居然讓他們打包一份甜點給她帶走。

陳詩酒扯扯他的衣角,小聲說:“不好吧?我們沒買衣服,剛剛你前女友他們買了全套的西裝都沒這麽過分要求打包帶走。”

陸星寒:“沒事,孟董今晚替他們店沖了一波業績。”

“真的?”陳詩酒有點好奇那個孟董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而後很快反應過來:“你剛剛是去見上司了?難怪這麽久。”

陸星寒好笑地看着她:“看來我以後說話得謹慎點,你的思維也太敏捷了。”

店員麻利給他們打包了一份店裏的甜點,陳詩酒接過手提袋的時候感覺有點不真實,別人的手提袋裏的首飾、包和衣服,她的手提袋裏居然是店裏的免費甜點。

并且甜心櫃姐居然還很貼心地跟他們交涉:“如果您覺得口感有哪裏不好,及時反饋給我們哦,我們會跟甜點師傅後續溝通改進的。”

陳詩酒的心顫了顫,估摸着那位孟董今晚的消費絕對是全場的vip之王,能擁有這種服務态度,消費金額少說六位數起跳。畢竟商場裏那一套,羊毛出在羊身上。

奢侈品店真是富人的天堂,他們在這兒根本不用遭受陰陽怪氣,甚至享受得是一種頂級的貼心服務。

真想遠程說一句:孟董,托您的福,借您的光。

***

下了地下車庫,找到停車位,去敞開的後備箱看了一眼,狗趴在籠子裏睡覺呢。

陳詩酒說:“樂知天命的狗,到哪兒都睡得着。地庫裏挺悶的,它睡得還挺香。”

陸星寒想起來這狗沒名字,對她說:“要不你給起個名字?”

陳詩酒歪着腦袋觑他,覺得他這人真是自來熟,狗又不是他買的,給瞎起什麽名字啊。

“屠老師的狗呢,我們沒有取名權。”

“誰說沒有?這狗還是我帶去治,沒有我,你瞧瞧屠明那老頭會不會治狗。病急亂投醫,被黑心寵物醫院坑了不說,狗還遭罪。你給取個名兒,回頭就叫這個。”

陳詩酒對他側目,不接茬的問道:“你好像和屠明還挺熟?”

第六感告訴她,屠明應該和這家夥關系匪淺。

陸星寒心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是他那張口閉口的逆孫?

不過他嘴上說的是:“我小時候經常上他家吃飯。”

這樣回答總不算說謊了吧?

心裏沒由來地煩躁了一下,耳邊響起了今晚孟女士的那通警告:既然馬上要出國,就別輕易招惹人家小姑娘。

陳詩酒的腦洞又開始了神展開,讷讷說:“哦……你是他的老鄰居。”

陸星寒唇角抽搐了一下:陳詩酒這人是不是點兒特背?各科考試選擇題盲選答案的時候,從來沒猜對過的那種?

他娘的真是個人才,每回他給出的信息提示,她就沒一次猜對過。

這也算是一種天賦了,百分之百沖正确答案繞道走。

車裏的燈光有點昏暗,他們坐在車裏等空調的冷氣把車內的溫度降下來。

兩人坐在車裏不約而同翻起了手機裏的微信。

陸星寒先是迅速掃了一眼一些新進來的信息,大多數都是無關痛癢的公司資訊,以及各種工作群發布的工作簡訊。

唯一一條稍微能讓人內心有點波瀾的,就是孟董那條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記得做好措施,別傷害人家姑娘。

陸星寒嗤笑了一聲。

孟董從青春期就給他灌輸各種X教育,勒令他必須潔身自好,對異性負責、對自己負責。她這人的潔癖症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的在她身上發揮強光強熱。

只不過她的操心顯得有點多餘,原本他是有想和人家姑娘繼續深入發展的心思,但被孟董在試衣間裏的那一番善意提醒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這想法算是徹底偃旗息鼓了。

還能怎麽樣,以後倆人的地圖都不在一塊兒,沒有開始就趁早結束呗。把一段還沒開始的感情及時扼殺在搖籃裏,以免耽誤彼此。

陳詩酒在刷朋友圈,拉到好下面居然刷到了竹森在三個小時以前發的下午拍攝花絮,配字是:今日大片預告。

三個小時以前,估計是他坐在車裏等她,無聊的時候在手機裏随手修的九張圖吧?

九宮格圖裏有三張照片是她,不過都是背影,還挺會賣關子的。構圖倒真是特別美,調色也十分清新,讓人一看就不由自主感到一陣夏日氣息撲面而來,而協調的明媚利落色調又給人一種冰玻璃汽水兒的清爽勁兒。

光是看預告,就讓人特別期待他的正片了。

她把竹森的朋友圈給陸星寒看,點開那張有自己背影她最喜歡的一張照片展示給他:“今天下午我老板幫我拍的,漂亮吧?”

她還想把照片發給赫吉看,這是她第一次單日工資能結算那麽多。萬一這份副業後續能發展的好,以後赫吉或許就不用那麽辛苦,退休了還去診所坐診為她掙留學的學費。

陸星寒看着手機屏幕裏那個坐在操場臺階上,馬尾梳得高高的少女背影,背景是湛藍明媚的夏日天空,心髒像是被什麽輕戳了一下。

這樣的畫面很美好,讓他想起了遙遠的高中夏日,他也曾經這樣獨自一人坐在操場的臺階上,百無聊賴地望着天空,耳畔是操場上踢着足球的少年們互相大汗淋漓地吶喊着。

“你還兼職模特?”

“是啊,今天第一天開張。”

“你奶奶不是當地的醫生嗎?收入在當地應該還算可以吧?”

需要她這麽拼命兼職這麽多份工作掙錢嗎?

理解了他話裏的意思,陳詩酒笑聲從鼻子裏出來:“沒人會嫌錢多吧?赫吉老了,她養老的錢我不想動,我有能力的話,就盡量自己掙錢供自己上學。”

陸星寒發動了引擎,汽車開始震動起來。

“你還挺獨立的。”

在這點上比他要強得多。畢竟他從來沒思考過該怎麽掙錢這回事,他要做的就是在公司□□的途中稍加創新就可以。甚至那個位置并不需要多出色的能力,就有專業的職業經理人幫他打理着一切事務。

孟董希望他完成學業後老老實實按部就班回自己家上班就好,千萬不要出去瞎創業又或者沾染上什麽敗家的不良嗜好。

有時候出身在這樣的家庭,不知道該慶幸這是一種幸運,還是一種禁锢。

陳詩酒退出朋友圈返回聊天界面。

看見他的頭像躺在好友列表裏,好奇地點了進去。

頭像是他手機屏保的那只狗。

點開頭像去朋友圈,是一片空白,裏頭什麽都沒有,霎時找到聯盟一樣驚呼:“你也從來不發朋友圈啊!”

陸星寒踩下油門,對她說:“之前有發過一次,又删了。”

唯一發的那次是去年年初那會兒從烏列尼回來,神志不清地居然想在餘函面前炫一次富讓她後悔,就把家裏地下酒窖随手一拍的一張照片發了出去。

那一面藏酒架,單論瓶來說,沒有哪瓶酒的單價低于五位數。

可照片發出去才兩秒,他又馬上删了。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太幼稚了,明明也不是留戀前女友,只是莫名想找個情緒宣洩口而已,如果餘函真的回來找他,勢必兩人要糾扯一番,何必呢。

一想到分手的後續會變得像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不免有點索然失味。

陳詩酒居然一下就猜中了:“是不是一條失戀的時候發的矯情朋友圈啊?”

陸星寒對她這種該猜對的猜不對,不該猜對卻一次就中的天賦有點兒佩服,餘光睨了她一眼,不看還好,多看了一眼又覺得心口緊了一些。

有些人真是不遇上還好,一旦遇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但你就是知道這人給你的感覺和別人不一樣。

同樣一塊蛋糕,上面鋪的有巧克力、有漬櫻桃、有鮮藍莓,而她剛好就是你最想吃的那口純奶油,上頭什麽都沒有,卻最簡單純粹,讓你知道這才是蛋糕最原始的真正味道。

很遺憾啊陳小姐,遇上你不是什麽好時候,下個月就注定分離了,并且我兩年之內不會在上海久居了。你很可愛,但我們的人生軌跡像兩條不可愛的直線,一旦相交以後,只能各自朝着自己的終點不斷背道而馳,陸星寒在心裏說。

他把幽深的眼神收了回來,收拾了下思緒,語氣輕松地和她進行下一個話題:“你之前那個‘上海網友’順利見上了嗎?”

對于他內心已經經歷了一整套起承轉合的陳詩酒無知無覺,甚至興致勃勃地向他介紹起了祝之繁。

“那個網友就是祝之繁呀!”

她和祝之繁,是在一個治療抑郁症的企鵝.群裏認識的。

彼時,她們都還是高中生,陳詩酒忘了是誰先加誰的好友了,只記得自己情緒也不好的時候,祝之繁在群裏吆喝了一句:“好想去看極光,北極圈裏的人肯定都沒抑郁症,極光多治愈啊!跟天空裂了一道縫兒一樣,天上蹦迪的神仙,把迪廳的燈光不小心漏到人間,那麽快樂的燈光,能看見的凡人,再不開心的事兒,都被治愈了。”

陳詩酒笑了,生活在最北境的城市常年冷冽,極光她倒是經常見,可是說到治愈抑郁,那也太擡舉極光的威力了。

于是陳詩酒就在群裏,和這個很有靈氣、才氣的姑娘聊上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祝之繁是地道的上海姑娘,剛認識那會有點中二毛病,動不動就給陳詩酒發方言:“侬”、“阿拉”、“要死的嘞”,嗲聲嗲氣,矯揉造作的要命。

陳詩酒則回敬她:“俺”、“彪”、“傻狍子”,讓祝之繁見識見識關外老娘們的豪放與粗粝。

地大物博的大中華,團結統一是濃豔的民族基調,南北大雜燴的快速兼容,很快就築造了她們深厚不可摧毀的友誼。

為此,祝之繁當時就給還在上高一的陳詩酒制定了一個“小目标”,讓她高考考到上海的T大來,最好她們能就讀同一個專業。她們要一起去南京西路胡吃海喝,去逛那些租界裏的西洋建築,去吃酒店的下午茶,做最尋常也最快意的上海小姐妹。

陳詩酒覺得自己能考到T大來,那幾年真是把畢生的勁兒都花在學習上了。

從高一剛進學校還沒分文理班,摸底考考了個吊車尾的排名。之後一路刻苦逆襲,攀上中游;再一鼓作氣,在高二上學期分班考,挺進尖子班;高三的時候更是高歌猛進,回回大小考,都穩居尖子班前三甲。

大概是太過專注于學習,根本沒工夫梳理校園裏那些關于自己的流言蜚語,陳詩酒在一次次考試中慢慢脫胎換骨了。

她身上漸漸有了光,一步步攀上年級成績榜不可忽視的位置。也是那兩年瘋了一般學習,練就了她身上對于刻苦付出必有收獲的一種篤信。

以前她也是同學之中的焦點:無父無母,輾轉于幾個家庭,不幸一遍遍降臨在她寄養的家庭上。大家說起她,總覺得她身上裹挾着一份灰暗地帶的不幸詛咒,讓人望而生畏。

可自從她成了老師口中的考試女王,那些曾經嘲弄她身世的聲音似乎也慢慢随之消弭了。

高考報志願的時候,班主任和各科老師,參考了她的估分,很期待她能沖一沖北京兩所Top高校,然而陳詩酒卻異常堅定地說:“我要去上海,我在那兒有一個抑郁症朋友,她一直給我信心,我覺得我現在內心已經足夠強大了,現在輪到我去治愈她了。”

陳詩酒還記得自己收到T大錄取通知書那天,第一次給祝之繁打了視頻。

很奇怪吧,認識了兩三年,兩人卻第一次正式開視頻對話。

那會兒祝之繁正戴着耳機在網吧裏準備通宵打Dota,都高考完了,家裏再也沒人逼着她學習了,她就開始瘋命地玩。

大概是晚飯還沒吃,視頻一開,祝之繁的嘴巴裏正叼着一根康師傅桶裝泡面的叉子。

因為鶴因的寬帶信號一直特別玄學,陳詩酒覺得當時的視頻傳輸畫面,一定把自己卡成了大醜逼,不然互聯網另一端的祝之繁怎麽會連連驚呼:“卧槽,陳詩酒,你居然長成這副死樣子啊?!”

她以為她是彪悍粗壯的東北大妞,和抗.戰電視劇裏穿着花襖子,梳着兩根大粗辮兒,土裏土氣的刻板東北大妞一樣,渾身上下除了憨态可掬,再找不出第二個稍好點的字眼來形容。

沒想到網吧垃圾像素的顯示屏裏,就算馬賽克卡成狗,依然不妨礙陳詩酒展示她的盛世美顏。

一個女的,不說那張立體度絕佳的混血臉,光是腰細、極細,腰臀比到了令人發指的境地,這女的已經完勝百分之九十的人類物種。

捧着老壇酸菜泡面桶的祝之繁,看到陳詩酒起身去拿通知書給自己看,那袅袅的纖腰在卡頓的畫面裏晃來晃去,像極了春天撩人心弦的楊柳枝,手就不自覺的犯賤,想伸到屏幕裏去把這小妖精的腰給折斷。

祝之繁開始有點理解楚王這個變态為什麽那麽好細腰了。陳詩酒這個尤物要是當着她的面,把衣服全脫光了,祝之繁覺得自己絕對能比楚王更變态一千一萬倍,別說明天不早朝,就是擱下個月她都夜夜笙歌完全不記得有早朝這回事了。

一個小姑娘能美成陳詩酒這個樣,還奮鬥個什麽勁兒。坐在那,美成一幅畫,誰要拍照誰要寫生,收收版權費就可以。

多年後陳詩酒這個IP火爆了互聯網的時候,祝之繁就開始拿她的馬前炮來說事兒:“我從第一眼見到陳詩酒,就知道她将來是靠臉吃飯的。這社會有才的多了去了,不差她那點聰明勁兒為資本家打工賣命。這世界上可以少一個打工人,但不可以少一個像陳詩酒這樣的氧氣美女。”

陳詩酒無論對誰說起她和祝之繁的事,總是言之濤濤、不絕不息。

陸星寒一邊專心開着車,一邊聽她說那些她和祝之繁的趣事兒,期間一言不發,偶爾偏過頭微微掃一眼陳詩酒臉上綻放出來的光,總覺女孩兒這樣有一個閨中密友挺令人羨慕的,至少有人可以推心置腹不會孤獨。

他喜歡養狗,從小到大養過四五只了,每回養都堅持為狗養老送終。

但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為什麽特別喜歡狗,好像他養狗根本也不需要什麽理由。就跟他每天向家裏廚房點菜一樣,他說吃什麽,底下的人照着做就是了,絕不會有人有膽子多事地問一句:您今天為什麽想吃這道菜啊?

可事實是他也挺希望有人能認真地問一問:陸星寒,你怎麽就對狗情有獨鐘呢?別人養貓養鳥,你為什麽從小到大只養狗?

他會回答:因為狗一見到我,就無時無刻不對我熱情地搖尾巴啊,它對我的感情單純又強烈。嗯,這世界上除了家人之外,好像再找不出像狗這樣單純愛着我的人了。

他特別希望有這樣一個人能窺探到他內心灰暗卻豐盈的一片角落,他也想倒豆子一般成為一個話唠,心無芥蒂地對那個人滔滔不絕地說天說地,就算說一堆沒任何營養的廢話也好。

就連從小把他帶大的保姆阿芹,他一度以為阿芹是這世界上對他最好、最願意陪他說話的人了,可她最後也沒抵過錢的誘惑,偷了家裏的幾只表拿贗品來偷龍轉鳳。

陸星寒十三歲的時候,阿芹因為手腳不幹淨被孟董報警帶走了。

阿芹被帶走的場面有點搞笑。在外面已經連續出差一個多月沒回過家的孟董,回來第一件事居然是報警處理掉他身邊日夜陪伴的保姆阿芹。

陸星寒那天就差跟警C在家裏幹了起來,他一點都不想警C把阿芹帶走。

孟董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阿芹偷的那些表,基本上都是陸星寒從保險櫃裏取出來故意放在孟董梳妝臺上的。

阿芹的兒子在澳門賭博被人做了局,她是個心地善良卻很軟弱的苦命女人,阿芹兒子亡命天涯打電話給她的時候,陸星寒在邊上聽見了。

幾只表對孟董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麽大錢。陸星寒當時是這麽想的,阿芹需要錢,她可以把那些表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去典當行賣了以解燃眉之急。

不過阿芹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明一點,知道買一樣的假表放回原處,假裝無事發生。可孟董是誰,各大奢侈品品牌的超級vip,從她跟陸董談戀愛開始,陸董在這塊兒就沒委屈過她,那幾塊假表根本糊弄不了孟董的火眼金睛。

阿芹被帶走之後,陸星寒默默消沉了好一陣,最後還是屠明發現了他的情緒不對勁。

屠明開導他:首先你得認清一點,這件事肯定是阿芹犯了錯。她有難言之隐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來需要幫助,而絕不是以這種雞鳴狗盜的行徑去解決她的那些煩惱。本質上還是阿芹沒抵得住錢的誘惑,你越長大越會發現人性在錢面前不過如此。可拙劣的人性是複雜多面的,你不能因為阿芹的偷盜行為就全盤否認阿芹這麽多年待你的真情實意。人與人之間相處了十幾年,你從月子裏出來就是她帶,有時候你病了,阿芹比你爸媽都急。阿芹的某種行為是背叛了你,可這種背叛也是被逼無奈,人活在世上難免有難處罷了。

而後嘆了一句:你是比我那會兒可憐。我什麽都沒有的時候遇上了你奶奶,你奶奶圖我什麽呢?我什麽她都圖不上啊。你就不一樣了,起點太高,能讓人圖的東西太多了,這輩子你想找一個像你奶奶那樣無所求卻真心待你的女孩兒,恐怕是不成了。以後交朋友退而求其次吧,人品過得去就行。

這麽多年,屠明一直試圖勸服他:如果有人愛你,那麽她的愛是真的,自私也是真的。愛與自私與欲望與金錢并存,是可以寬恕的。

但他不想這樣,所以與其愛人,不如愛狗。狗回饋給你的,永遠是最單純的愛。

好像就是從那次阿芹被捕之後,陸星寒就不太喜歡交朋友了,也變得不太愛露鋒芒,甚至無意識地降低了自己的物欲需求。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身上過盛的鋒芒對他來說成了一種負擔,會讓他整個人陷入一種無妄的虛假謊言之中。沒什麽人願意和他敞開天窗說亮話,他們大多只願意揀好聽話來哄他。

兩人驅車把狗送去寵物醫院住院,而後陸星寒把陳詩酒送去祝之繁家所在的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的有一叢特別繁盛的晚開丁香花,幽紫色的花朵滿的要燃燒成火焰一樣。風吹過,将那盛大繁浩的花團催得像流水一樣動了起來。

陳詩酒下了車,身後是月光洗練下清冷又盛烈的丁香。

她對他揮手告別,然後沒再回頭地一直往小區裏走。

“再見,陳詩酒。”陸星寒降下車窗叫住她。

她回過頭來的一瞬間,表情有些不明所以,眼睛對上他,倏而之間,很快沖他露出了一個清澈的笑容。

那笑容好像在說:陸星寒,我們下次見呀。

她應該不會明白,他此時說的再見,大概是再也見不到的意思了。今天過後,他就不會招惹她和她繼續聯系了。

月光和路燈交疊的光線下,看着她再一次頭也不回的背影,陸星寒緩緩升上了車窗。

靜坐了一會兒,鼻腔之間還是能嗅到一點殘留在駕駛室內的丁香氣味。

陸星寒突然想去百度一下:丁香花的香味形容起來,是不是有一種苦淡的哀傷和沮喪啊?

作者有話說:

寫祝之繁想起了我的一個筆友。N年前高中那會兒,我的一篇文在雜志上被筆友碰上,上面居然神奇的有我學校的地址和班級,然後隔了N個省距離的他居然給我寫了信。不過那封信比較坎坷,兜兜轉轉過了好久我才在學校傳達室收到(大概有一個多月?)。

收到信的時候我整個人是懵逼的,後來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陸陸續續一直在通信,又加了扣扣和微信。筆友是神人,特別有資本任性的那種,原本讀理科就讀的特別好,全省前幾十,中途卻任性高二下轉去了文科,結果依舊一考封神。

第一次高考他差了幾分上top2,經歷了一年苦悶的複讀第二年上了,不過當時又得到消息港中文在北京招生,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讓人家鴿了top2投奔港中文,他去面了還拿到了獎學金,那天告訴我結果我真是高興的蹦了起來。之後他就一直在香港生活到現在。上次見面也是他出差來我的城市,當時還帶了另外一個酷蓋朋友來玩。大千世界,緣分真的好奇妙!寫這章有點找回當年那種古早交友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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