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8)
琉璃心想那人該是知趣的滾遠,顫抖的身體這才緩緩恢複,身體趨于放松。“呵呵,真丢臉。”她自嘲道,抹着臉上的淚痕。
白淨的手絹突兀地出現在面前,琉璃頓時驚詫地說不出話。“擦擦吧,醜死了。”帶着一絲淺笑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琉璃猛地轉頭,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頓時映入她的瞳孔,驚得琉璃急忙後退兩步。
“怎麽是你!你怎麽在這裏!”她怒然道,認出那人是傲情的朋友——年糕。
年糕只是聳了聳肩,把手中的手絹又往前遞了幾分,“快擦擦吧,吓人的很。”
這個聲音——
是剛剛那個人!琉璃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的狼狽全全被年糕看去,怒不可遏地一把拍開面前的手絹,怒視年糕,憤怒道,“你是來嘲笑我的是嗎?!那你笑吧!反正在你們眼中我就是一個勾引人的賤女人!”
聽琉璃這般說自己,年糕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淡淡道,“你不是。”
“呵呵,你莫不是還有更難聽的話形容我?我告訴你,即便你再看不起我又如何?我是雲國的公主,你呢?什麽都不是!”努力的揚高下颌,她在用僅存的一點傲氣維護自己小小的自尊心。
“一直看不起你的,是你自己。”年糕失笑地搖了搖頭,目光定定地看着努力驕傲的琉璃。
琉璃心口一酸,連着口舌都是酸的發苦。“我為何要看不起自己,我是雲國的公主,父皇和母後最寵愛的公主!”琉璃冷笑道,神色冷峻。
“如若真是這樣,你現在該露出的不是這樣的表情。”年糕道,伸手徑自幫她擦去臉頰的淚痕,“別動!你也不願別人看到你這副模樣吧。”
本是抗拒要推開她的琉璃聞言一頓,伸手搶過她的手絹狠狠地擦自己的臉。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琉璃瞪着年糕,眼中滿是敵意。
“目的的話...怕你想不開吧。”年糕道,臉上揚起不正經的玩笑。
“呵呵,那倒是讓你失望了!”琉璃諷刺回應,突地,她向前兩步走到年糕面前,冷冷地看着她的眼,警告道,“看到什麽都給本公主忘了!不然,本公主管你是誰,非尋人要你性命!”
“随意。”年糕微笑道,反倒伏地身子靠近琉璃,“為什麽要勾引傲情?我看得出你并不喜歡她。”
“她讓你來問我的?”琉璃反問,臉上神色微變,帶着一絲惶恐。
“你在怕什麽?怕傲情不會娶你?”年糕目光犀利的看着她,仿若看透看心裏所想,“那我實話告訴你吧,不論你如何努力,傲情都不可能娶你。”
“為什麽!”琉璃激動道,雙拳緊握,“我都為她...我一定要嫁給她!”她不能叫母後失望。
聽她如此堅定的語氣,年糕不悅地眉頭蹙起,“我問你,你愛她嗎?”
琉璃轉頭,抿抿唇,口不對心道,“愛。”
“呵呵,”年糕突然笑了起來,她錯過琉璃,徑自走到大石邊坐下,拍拍手邊的石頭,“坐這。”
琉璃瞟了她一眼,邁步就要走——
“你不怕宮人知道今日之事?”年糕悠然含笑的聲音十分可惡,琉璃步子生生頓住。
“你到底要怎樣!”琉璃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她。
“幫你。”年糕道,再次拍拍自己身側的空位,“坐。”
琉璃怎麽可能信她,只覺得她又在嘲諷自己,可又害怕她當真說了出去,一跺腳,不甘不願地走到年糕身側坐下。
“覺得我面熟嗎?”年糕轉頭看她,微笑問道。
琉璃搞不清她在玩什麽把戲,随口道,“有些面熟。”
“昨夜我們見過。”年糕又道,不忘暧昧地對琉璃眨眨眼。
昨夜...琉璃全身一震,腦袋浮現一張髒兮兮的臉,“是你?!你不是梅姨的徒弟嗎?梅姨是也是傲情公主的人!”
年糕瞳光一閃,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嗯哼,現在你知道傲情為什麽不會娶你了吧。”果然,琉璃的臉一瞬變得蒼白,年糕眉頭微蹙,偏開頭不去看她。
“梅姨是...是她的人,呵呵...你們把我當什麽了?玩具嗎?”琉璃呆呆問道。
“人是你母後找的,這可和我們無關。”年糕撇開幹系,轉過頭眼神已經變得意味深長,她勾起琉璃的下颌,勾唇道,“我看你長得不錯,如若真想學那些,我也可以教你的,絕對比梅姨教的要好。”
琉璃擡目看她,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年糕卻不放過她,更用力的捏緊她的下颌,“先服侍好我,你就幫你勾引傲情,如何?”
“啪!”響亮的一聲,琉璃的一巴掌重重地落在左頰上,頓時紅了一片。
“你欺人太甚!”琉璃怒吼道,因為憤怒身體劇烈顫抖,她指着年糕,淚如雨下,“滾啊,你給我滾!我才不是那種女人,不是不是!”
年糕摸了摸臉頰...嘶,真疼!這女人,下手真狠啊!她看着面前的琉璃,又哭成了一只大花貓。“你還真愛哭耶。”年糕嘆道,懷中的人拼命地掙紮。
“你休得讓本公主侍候你!”在她懷裏掙紮,嗓音嘶啞地一直重複自己不是這樣的人,叫喊着年糕快滾,要殺了她...
“好好,你不會服侍我,我也不讓你服侍。”年糕只好哄着,看琉璃梨花帶雨哭得傷心也有些無措起來。她輕輕地擁住顫抖的人,“你別哭了,其實我只是試試你,沒有真的要你服侍我的意思。”
琉璃身子一頓,雙目含淚地擡頭看她,疑惑地忘了掙紮。
年糕坦蕩地對上她的眼,直接道,“不論是我還是傲情,對于你皆是一樣,梅姨教你的事你根本做不出,因為你會覺得屈辱,會羞恥。放棄吧。”
琉璃呆呆地看着她,沒有反應。
年糕看她不說話,稍覺尴尬,繼而道,“其實你除了刁蠻任性還是個不錯的姑娘。琉璃公主,如你所說,你不是那樣的人,何必勉強自己做不願意的事?這樣的話,你也不會開心的。”
琉璃咬着唇,半天低低道,“我要嫁給傲情公主,母後說得...”
聞言,年糕直接笑了出來,“我問你,嫁給傲情後,是你和她過日子還是你母後?”
琉璃想了想,低低道,“我...”
“那不就是了,日子是你過得,為何你母後給你決定?再說了,你根本不喜歡傲情,你當真願意委屈為妾室服侍她和若魚?”
“怎麽可能!”琉璃激動道,堅決否定這個可能。
年糕看她已經一步步入了自己的套,微微點頭,“這便對了,你的驕傲不容許這些。再而言之,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你當真要毀了自己的一輩子。”悄然舒了口氣,年糕笑道,“聽我的話,好好尋個知心人嫁了。”
“你願意娶我嗎?”琉璃突地問道,目光定定地看着年糕。
年糕一驚,急忙松開她,尴尬道,“琉璃公主,你誤會了。”
“呵呵,連你這樣的平民都不願娶我,又有誰還願意娶我?”琉璃自嘲地勾了勾唇,剛剛恢複的神色化作凄涼的笑,“我已經這麽髒了...”她愣愣自語,目光呆滞。
“莫要妄自菲薄。”年糕道,看琉璃如此,心裏略有不好受。她幹咳一聲,故意不正經起來,“若是你願意嫁我,也不是不可以——”
“就你這樣的身份也想娶本公主?”琉璃冷然打斷她的話,眼中冷得成冰。再不願尊嚴受一絲踐踏,她已是體無完膚...
年糕眉頭蹙起,看着她不語。
“勞你給我帶一句話給傲情公主,我李琉璃,不屑嫁她!”琉璃道,眼中屈辱的淚還是忍不住落下,卻不同于之前的肆無忌憚,而是安靜地任由它流着。“你的目的達到了,可以走了。”琉璃指着小道道,偏頭不看年糕。
年糕看着她,張張嘴,最終嘆息一聲,邁步離開。見她走開,琉璃這才跌坐在地,抱着自己抽噎起來,她再不是過去那個高高在上的驕傲公主,她不過是個惡心的髒女人。
“母後,女兒沒用,不能幫助你...”琉璃低低地說着,起身渡步到池邊,她已經沒臉見人了,她不願面對他人的恥笑!
“咚!”
“該死!我就知道你這女人不叫人省心!”一聲抱怨,水面又是“咚”地一聲,漣漪層層,許久才歸于平靜。
60第五十八回
“如何?她沒事吧?”年糕低聲問道,眉頭微蹙。
“無礙。”傲情道,喚素秋去煮了姜湯,以便琉璃醒後驅寒。起身,傲情見若魚神色難掩緊張地站在門邊,眉目微斂地走了過去,“放心,她已經沒事了。”
若魚這才舒了口氣,對上傲情的眼,自嘲道,“我不應該擔心她的。”
“她是你姐姐,應該的。”傲情輕語道,伸手握住若魚的手,“去看看她吧。”
若魚看了她一會,輕輕地點了點頭,和着傲情走到床邊。床上,琉璃雙目緊閉還處在昏迷,兩條細長的柳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好似在夢靥。
“嫂子,她可是雲後那邊的人,而且還輿圖搶姐姐呢!你怎麽還擔心她啊。”一直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悠然喝茶的華蓥禁不住道,她斜了年糕一眼,“還有你,救她作甚,她要死便讓她去。”
年糕雙目眯了眯,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接丢到華蓥跟前。
“你這是要幹嘛?”華蓥道,驚得從椅子上站起。
年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下颌指了指桌上的匕首,“你不是要她死嗎?”
“你要我殺她?!”華蓥指着自己瞳孔放大道。
“正好她還在昏迷,現在動手剛剛好,去吧。”年糕繼續道,雙手環胸地看着華蓥。
華蓥也同是雙手環胸對視她,根本不理桌上的匕首。
“不敢了?”年糕問道,眉目挑起。
華蓥撇撇嘴,“別激我,這世上就沒有本姑娘不敢的事!只是本姑娘嫌你匕首髒!”
年糕聳聳肩,笑道,“那你随意,實在不行就直接給她一掌。”
“你讓我動手我就動,我憑什麽聽你的!”華蓥哼聲道,讨好地看向若魚,“嫂子讓我動手我才動。”
“好了蓥兒,別鬧。”若魚輕聲道,定定地看了眼琉璃,嘆息一聲,“我還記得幼時因我呆傻總被宮人欺負,她雖是嫌我丢皇家臉面,但還是吩咐宮人不許欺我,母後為此罰她禁閉一月,至此她才再不敢幫我。”
“還有這等事。”華蓥驚異道,掃了琉璃一眼,眉目生厭,“可即便如此,她勾引姐姐是真真切切的事!算起來姐姐還是她的妹媳,如此作為,着實不知恥的很!”
“閉嘴!”傲情掃了華蓥一眼,語氣微冷,她攬了攬若魚的肩,歉意道,“孩子心性,說話不着頭腦。”
若魚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不怪她,幫着琉璃解釋道,“那不是她自願的,否則她今日也不會如此想不開。”
“我看她是自覺沒臉見人吧。”華蓥徑自低囔,對琉璃着實喜歡不起來。見傲情投來警告視線,她急忙捂住嘴,不敢再多語。
“是雲後逼她的?”沉默的年糕突然道,腦海中不經意地回想起琉璃羞恥而隐忍的神情,心口有些憋悶。
傲情輕輕點頭,“她不過是雲後手上的一粒棋子罷了。”
“她為何如此聽雲後的話?”年糕繼而問道,不明白她是如何忍下所有羞恥,又為何是非不分地對雲後唯命是從。
“因為一個字——孝。”若魚道,目光暗了暗,“我出去走走。”說着,沉重地走出宮門。
“我去陪嫂子!”華蓥道,剛剛起身,就被傲情的一記冷目射回去。
“把人照顧好,下次再亂說話,我剪了你舌頭。”傲情唬着她道,見華蓥吓得捂着嘴,瞪了她一眼,快步追了出去。
“看什麽看,讓你照顧人呢!”華蓥對着看戲般看着自己的年糕哼道,拍拍屁股,溜了。
年糕看她走遠,失笑地搖了搖頭。
“咳咳。”微啞地咳嗽聲自床榻傳來,年糕一頓,快步走了過去。床榻上,昏迷的人眉頭幾乎皺到了一起,時不時地發出幾聲輕咳。
年糕輕緩地将她扶起,讓她倚在自己懷中,輕柔地順着她的背。随着她的動作,咳嗽聲才漸漸緩去。
琉璃緩緩睜眼,看了眼眼前的側眼,雙眼再次閉上,又昏睡了過去。
榕樹下,若魚一躍坐到樹上,望着天邊一處,眼中是少有的郁色。
傲情站在樹下看了她片刻,縱身一躍,穩穩坐到若魚身側。“想什麽呢?”傲情偏頭問道,聲音輕柔地怕驚到夜裏的蟬一般。
若魚不語,輕輕地把頭倚在她的肩上,半天才道,“娘子,你說我娘是個怎樣的人?”
傲情一愣,輕聲問道,“你不記得她了?”
“腦海中隐約有個影像...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不但記不起你,連自己的娘親也記不清楚。”若魚疲倦地閉上眼睛,腦海中努力回想那唯一的影像。
“你的娘,是世上最溫柔的女子。”傲情道,感覺到肩上的人微微一顫。她輕柔地笑了笑,手撫上若魚的發,“她和你長得很像,笑起來特別溫柔,待人也十分友好。”
“娘子,你見過我娘親,是嗎?”若魚輕聲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傲情的肩傳來淺淺濕意,她加重一份力摟住若魚,讓她倚在自己懷中,“是你告訴我的,你還說你娘親常常唱曲給你聽,聲音又輕又柔,動聽得很。”
“我?”若魚從傲情的懷裏擡起頭來,指着自己,恍然道,“我何時告訴你這些的?”
傲情眨眨眼,沒有正面回答。
“娘子,我們不會是兒時相識的吧?”若魚突地問道,眼中滿是驚奇,她十歲前的記憶全全沒有,除非——
傲情依舊是眨眨眼,神色略顯調皮。
“當真是...”若魚低呼道,她愣愣地看着傲情,忍不住問出口,“你究竟是何時看上我的?”
傲情不自然地幹咳一聲,“也就四五來歲。”
若魚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真早熟...”
傲情被她這突然一句惹得差點跌下樹,半天才郁悶道,“這時候你不應該誇我專情嗎?十多年的時間,我可從未移心過。”
“噗嗤,”若魚被她讨誇的模樣惹笑,心中郁結早已消了許多,她伸手摸了摸傲情的臉,哄聲道,“好,我家娘子最專情了!”
“那是自然,像我這般好的人打着燈籠也是找不着的。”傲情也不羞澀,仰着頭驕傲道。
若魚發出“咯咯”地笑聲,笑倒在她懷中,“是,是,我真有福氣,借着月光便尋到了你。”
“那是!”傲情繼續得意,心裏滿足的很,腦袋裏深深記得年幼的若魚把自己唯一的饅頭分給她一半時的場景。
“娘子,說說我們幼時的故事吧。”若魚拉着她的手輕語道,郁結已然全消,只剩淺淺笑意。
“幼時啊...”傲情故作神秘地沉了沉聲音,含笑地看着身側的若魚。
若魚嗔了她一眼,“我想聽。”
“好,好。我說。”傲情對她寵溺地笑了笑,柔聲說起腦海中永遠忘不去的記憶——
她們初識的那年,傲情只有四歲,若魚比她年長幾月。傲情記憶起,便流離在街上,一身破爛,滿身泥污,沒有人管,也沒有人疼。
“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骨瘦如柴的傲情跪在地上,可憐巴巴地拉住一個路人,她沒有騙人,已經整整兩人她未進米粒。
“滾遠些,別髒了本大爺的衣裳!”路人毫不客氣地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厭惡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轉身就走。
手狠狠地擦過地面,血肉模糊,傲情顧不得傷口,狼狽地從地上爬去,她站在人來人往中,周圍是冷漠走過的路人。蹒跚着步伐一步步地走到牆角邊,傲情小小的身子終是抵不過饑餓重重地跌在地上,身子又冷又熱,她抱着自己的膝蓋,緊緊地縮作一團,這個姿勢可是幫助她減少一定的饑餓感。
眼前的人有些花了,傲情倚在牆,覺得自己就快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被人厭惡、嫌棄了。死了就不會饑餓、不會冷了。傲情想着,嘴角揚起一絲幸福的笑。
“你是不是餓了?”稚嫩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傲情用力地搖了搖頭,這才看清身前的人,同樣的滿臉泥污,一雙眼睛卻尤其明亮。
用力地點點頭,傲情誠實地答道,“餓了,很餓。”
瘦幹幹的小手從懷裏掏出一個黑了皮的大饅頭,對傲情可愛一笑,“來,我們一起吃。”說着,她低頭認認真真地把饅頭捏成兩半,把較大的那份塞到傲情手中,“吃了它就不餓了。”滿是泥污的臉露出甜甜的笑,張嘴徑自咬了一口手中的饅頭。
傲情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饅頭,擡頭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眶突地就濕了。她張嘴,一口口用力地咬着手中的饅頭,和着淚吞下饅頭。她時不時擡目和吃着另一半饅頭的女孩相視一笑,笑容甜而滿足,連着眼睛都亮晶晶的。
“那個女孩就是你。”傲情側目道,微微地笑了起來,“我們就那樣一起乞讨、一起餓肚子...所幸後來我們到了淩月帝組織的乞兒院裏,日子也漸漸好過起來。”說到這,傲情似乎想到什麽,瞳光暗了暗,“五歲那年,你便被雲國的使者尋走,而我也巧巧地被淩月帝後收養,成了淩月國的公主。”
若魚靜靜地聽着,半天,她輕輕地抱住傲情,久久不語。“我怎麽可以忘了這些,忘了你?!娘子,你一定很失望吧...對不起對不起!”若魚倚在她的肩頭一聲聲地道歉着,幼時唯一的陪伴走遠,那時的傲情,帶着對她的思念...該是怎樣的孤獨。而她,從始至終一無所知。
“呆子。”傲情笑罵道,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真要道歉的話,那親我一口吧。”
若魚頓時破涕為笑,笑罵她一聲“不正經”,俯身卻真真正正吻上她的唇,一點一點,近似膜拜地吻着。
傲情沒有告訴若魚,當那張髒兮兮的小臉綻放出燦爛的笑的那刻,是她見過最美的景。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文貌似會寫很長啊...你們會嫌棄麽?
61第五十九回
太陽落到山頭,琉璃才悠悠醒來。看着陌生的宮殿,半天琉璃才意識到自己身處流華宮中。
“你可算醒了。”看琉璃醒來,在旁看書的年糕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棋譜,起身喚門外的素秋熱來姜湯。
“為什麽要救我?”琉璃問道,聲音輕的幾不可聞。
年糕仿若沒有聽到,走到她身側伸手去摸她的頭,驚得琉璃瞪大雙眼惶恐地看她。年糕收回手,微微一笑,突然道,“死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琉璃一愣,垂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沒有說話。這時,素秋端來姜湯,年糕接過,把碗遞到琉璃面前,“喝了吧,病了可不好。”
琉璃擡目看她,目光呆呆地,有些困惑,有些迷茫。
“快喝吧。嗯?”年糕輕聲道,聲音柔得像在哄孩童般。
愣愣地接過,看着碗中黃紅的液體,琉璃微微皺了皺眉,擡頭看了年糕一眼,她猶豫地把嘴湊到碗邊,緩緩喝着。
碗近空,門外傳來腳步聲,年糕轉頭看去,見是傲情和若魚走回,道,“她醒了。”
若魚腳步一頓,便見床上的人費力地爬起,卻因手上無力,狠狠地跌回床榻。“皇姐!”若魚驚叫道,和着傲情幾個快步走到床邊。
年糕已然把琉璃扶好,關心道,“你沒事吧?”
琉璃搖了搖頭,手抓着年糕的手臂,不去看傲情和若魚,求道,“送我離開,拜托了。”
年糕轉目看了眼傲情和若魚一眼,又低頭看了看無助的琉璃,對傲情和若魚微微點頭,扶起琉璃離開。
傲情側目,見若魚望着她們離去的背影神色微沉,拍了拍她的肩頭,柔聲道,“放心,有傾雲在,不會有事的。”
若魚點了點頭,輕舒一口氣。她恨雲後、厭惡李崖,卻怎麽也讨厭不起琉璃。無論如何,她還是希望她好好的。
“謝謝你,我自己可以走。”一步出流華宮,琉璃就脫離開年糕的攙扶,微微點頭,徑自緩慢地往自己宮殿的方向走去。
年糕一個箭步錯到她跟前,雙手環胸地看着她,問道,“為什麽求我帶你離開?”她看得出琉璃是個驕傲的人,出言求她,着實意外。
“留下來被她們笑話嗎?”琉璃勾勾唇角,笑容斂去,擡目冷冷道,“笑話你也看夠了吧?讓開!”
年糕不但不走開,反而邁前一步走到靠近她,“誰看你笑話了?你看不出來大家都在關心你嗎?”
“呵呵,關心?”琉璃諷刺地笑笑,笑得有些悲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在笑我!”
年糕眉目一沉,伸手用力地拽住琉璃的手臂,“李琉璃,你給我聽清楚,我們從未笑話過你,更未有看不起你過!至始至終,都是你在看不起自己!笑話自己!”
琉璃一震,用力地甩開她的手,好笑地看着年糕,“你是我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說我?”說罷,不理年糕,錯過她的身子走開。
年糕深深地呼吸着,這才緩緩沉下心中怒火。轉身正欲怒斥她,卻見她行動遲緩的背影,氣焰頓消。嘆息一聲,年糕快步追了過去,“我送你回去。”年糕道,伸手不容推脫地扶上琉璃。
琉璃停住身子,擡目看她,目光冷冷的,看不到溫度。“我自己回去。”她道,面無表情。
“你再啰嗦我直接抱你回去!你難道想宮人都看見?”年糕挑釁地揚揚眉,嘴角勾起可惡的笑。
“你——”琉璃剛想反駁,便見她當真彎了腰,急忙捂着嘴,一雙眼睛冷然消去只剩惶恐。
年糕得意地扯扯嘴角,直起身子把她扶好,“走吧。”
琉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任由她扶着回宮。
宮人見一個陌生的女子把琉璃扶回來皆是一驚。
琉璃的貼身丫鬟石蘭跑了過來,一見琉璃臉上蒼白的很,急聲問道,“公主,你這是怎麽了?”
琉璃只是輕微對她擺擺手,轉頭看向年糕,“你可以走了。”
“你這人,還真是——”年糕還未說完,便見琉璃頭也不回地被石蘭扶了進去,頓時氣得笑了出來。搖搖頭無奈地嘆息一聲,年糕轉身,正正對上一臉冷然的梅姨,笑容僵在臉上。頃刻,她才扯起嘴角的笑,打招呼道,“巧啊。”
“你在這裏作甚!”梅姨直接問道,幾個大步已經到了年糕面前,雙目犀利地盯着年糕的眼,顯得咄咄逼人。
“随處走走,不行嗎?”年糕漫不經心地勾勾唇,讓開路道,“你要進去是嗎?請。”
梅姨最見不得她這副神情,氣得半天才說出話,“許傾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跟在傲情身邊!”
年糕聳聳肩,“那又如何?”
“呵!我還以為你是多驕傲的一個人!也不過是攀龍附鳳之輩!”梅姨嘲諷道,眼中全是輕視。
年糕面上一僵,随即笑了起來,“過去我一直在想離開你是不是錯誤,現在我可以肯定了,這是正确的選擇。”說罷,年糕錯過她,向前走去。
“許傾雲!少給你的薄情找借口!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上赫連傲情那妖——”
“柳麗媛,你夠了!”驀地,年糕轉過身子,目光冷冷地盯着梅姨,一轉不轉。“你說我為了傲情棄你而去,你又當真忘了淩月帝嗎?”年糕問道,疲倦地閉了閉眼,“不論是麗妃還是成為梅姨,你總是這般,所有的過錯都怪到他人頭上,從不考慮自己是否有錯。”說罷,年糕邁步離開,再不回頭。
梅姨好似被棍棒重擊了一棍似的,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年糕的背影漸漸消失。
“你又當真忘了淩月帝嗎?...”
年糕最後的那聲質問在腦海中盤旋不斷,梅姨煩躁地閉上眼睛,驀地,赫連寒那張冰冷的臉浮現出來,梅姨驚恐地睜大雙目,捂着心口一陣難受。
赫連寒,為何當年你要抛下我!
拓跋月朔,都是你!是你把她搶走的!
梅姨的眼中恨意漸起,如年糕所言,她放不下,也忘不了。
“梅姨。”站在門外的石蘭見梅姨走入,恭敬地施禮。
梅姨微微颌首,看她面上愁色,又見宮門緊閉,暗覺不對,出聲問道,“怎麽了?你家公主呢?”
“公主在裏屋呢。”石蘭道,看了眼緊閉的門,“公主說了今日誰也不見。”
“誰也不見?”梅姨皺了皺眉,想到剛剛在宮外碰到的年糕,眉頭蹙的更緊,“我進去看看。”
“梅姨,公主說了誰也不見!”石蘭見梅姨就要推門入屋,急忙叫道。
梅姨冷睇了她一眼,驚得石蘭趕忙住聲,這下了口谕讓他們好生照顧,梅姨雖不是皇宮貴族,卻是雲後親自尋人請來,雲後也下了口谕,讓宮人好生招待她。梅姨見她不敢再阻,這才滿意地勾了勾唇,直接推門而入。
屋內靜悄悄的,仿若無人。
“公主?”梅姨打量四周不見琉璃,輕聲喚道。
“滾!”冷冷的聲音自床塌傳來,梅姨看去,透過床簾隐約看到一抹身影。
“出了什麽事了?”梅姨問道,慢步走了過去。
“我讓你滾啊!”琉璃憤怒的聲音再次傳出,伴随着一個枕頭砸來。
梅姨側身避開,臉色已有不愉,“你再丢個試試!”
“怎麽?你以為連你也可以威脅本公主了?”琉璃冷冷道,下了床,雙目冷然地看着梅姨。
梅姨扯扯嘴角,微微低頭,“自然不敢,只是雲後請我來教習公主,怎地也算得上公主的師傅,這尊師重道該是要的吧。”說着,她擡頭諷刺地看了眼琉璃,“該不會下了床,公主便不認人了吧。”
“閉嘴!”琉璃憤怒道,雙拳緊握,雙頰是異樣的紅。
“公主,做的做了,有何不好意思的?”梅姨嗤笑道,不顧琉璃赤紅的眼,悠然走到她面前,伸手玩弄她的發,“年糕那家夥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對,她已經告訴我你們的陰謀。”琉璃道,避開她的觸碰,“所以,請你馬上滾出長樂宮!我再不需要你的教習!”
“這是似乎不是你能決定的吧?”梅姨不怒反笑,勾了勾唇,把頭湊到琉璃跟前,“雖然我不知道年糕和你說了什麽,但我老老實實告訴你,我來這裏的目的,就是幫你得到赫連傲情!”
“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麽要幫我?”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總之,我會幫你,讓你勾引到赫連傲情!”梅姨道,自信地揚起下颌。
“不需要。我不會再勾引赫連傲情。”琉璃道,目光堅定地看着她,不容拒絕。
梅姨一頓,随即怒然地瞪着她,“你說什麽?!”
“我說,我不會再勾引赫連傲情!也不再需要你的教習!”琉璃深吸一口氣,擡高下颌面對着她,一字一句。
梅姨氣急,狠狠掐着琉璃的下颌,讓她無法掙紮,“不行!你必須勾引她!對,你的母後絕對不會允許的!”
“決定權在我手上!”琉璃吼道,用力的掙開梅姨的束縛,梅姨的長甲劃破她的下颌,絲絲紅血流出,她卻仿若未覺,指着門口,“滾出去,馬上!我長樂宮不歡迎你!”
“李琉璃,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叫我滾?”梅姨嘲諷地看着她,說得惡毒,“公主身份嗎?哈哈,即便我是外人也早就看出你不過是你母後的一個棋子,沒有利用價值就會被遺棄的棋子而已!”
“母後才不會遺棄我!”琉璃激動叫道,氣不可遏地上前就要打梅姨。可她哪裏是梅姨的對手。
伴随着琉璃的一聲痛呼,梅姨狠狠地拽住她的頭,扯過她面對自己,陰冷道,“反正你也沒了價值,不如我送你一程!”說罷,作勢就按着她的頭往桌角撞去——
62第六十回
“嘭!”
耳邊是沉重的撞擊聲,琉璃腦袋一空,本以為的疼痛沒有來,反而整個人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不等她反應,梅姨氣急敗壞地咆哮起來,“許傾雲!又是你!”
琉璃一震,側目看去,只見梅姨跌躺在地上,一臉狼狽。許傾雲...是誰?
愣愣擡頭,好看的弧度映入眼簾。那人微微垂首,柔聲問道,“沒事吧?”
“年、年糕?”琉璃驚愕道,怎麽也想不到會是她,她怎麽又會在這裏?
“看到我很驚訝。”年糕笑了笑,故意沒看到紅着眼看着她的梅姨,又問道,“沒受傷吧?”
琉璃搖了搖頭,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聲音很輕,好似在夢裏。
年糕可不敢告訴她自己一直在窗外看着,終是看不下去才闖了進來。她摸摸鼻子,違心道,“剛好路過。”
琉璃看了看四面的牆,路過?
“呵呵,好一個路過,許傾雲,你是鐵了心和我作對是嗎?!”梅姨再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