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葉新辭到底還是沒有吃完飯就回去。
他有種不知從何處來，卻分外強烈的念頭——那就是他一定要保護好他的故人，保護好他的秘密。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寧影和其他游戲角色的區別，所以，他維持着非常自然的模樣，度過了一個下午，一直到吃完晚飯，才重新登入游戲。
他登入游戲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寧影還沒醒，直到他試圖不動聲色地翻出廟門，寧影才睜開眼，坐起來，撐着下巴看他：“你的動作不夠敏捷啊。”
葉新辭臉上一紅：“那是因為怕把你吵醒。”
寧影坦然接受了這個說辭。他笑眯眯地站起來，表示自己已經醒了，可以放心地翻了，葉新辭輕咳一聲，反而把腳收了回來：“一會再翻。”
他本來想的是趁着寧影沒醒，看這附近有沒有兔子，抓一兩只當早餐，結果人還沒出去，寧影就醒了，他的理智也逐漸回籠。
差點忘了，他烤兔子的水平一般，之前吃的那些回味無窮的兔子，都不是他自己烤的。
想到這點，葉新辭端正了神色，假裝無事發生過，寧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抛了丹藥給他：“早餐。”
寧影說完，自己拿出一枚一模一樣的吃了。
葉新辭盯着手裏的丹藥看了一會，又盯着手腕上的繩子看了一會，發現後者毫無反應，便眼一閉心一橫，把丹藥扔到了嘴裏。
下一秒，他就睜開眼，眼睛明亮非常——因為這顆丹藥真的太好吃了！
不是單種食物的滋味，也不是多種食物混合的滋味，而是一種一種美味漸次在味蕾炸開的滋味。
葉新辭認真體會了許久，等到丹藥徹底融化，他還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在那一刻，他甚至覺得，為了這麽一顆丹藥，上一次系統公告也沒什麽。
可偏偏就是這回，他手腕上的繩子靜悄悄的，自始至終一點反應也沒有。
寧影看他明顯意猶未盡的樣子，笑眯眯地說道：“我都和你說了，我這個人從來不坑人。”
葉新辭看他一臉誠懇的樣子，不禁思考對方這話有沒有言外之意。
所幸很快他就不用思考了，因為寧影已經把那把「絕世神兵」再一次遞到了自己面前：“想通了嗎？要買我的絕世神兵了嗎？”
寧影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滿是期待，配合他那張動人心魄的臉，委實降低人的理智。
加上葉新辭因為現實中的事本來就有些上頭，于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上已經多了一把「絕世神兵」。
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的瞬間，葉新辭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有些僵硬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左手，發現手腕上的繩子和剛才一樣，什麽動靜也沒有。
這讓他感覺血液重新回流到心髒，心跳也漸漸恢複正常。
然後……另一種微妙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的情緒浮上了他的心頭。
怎麽說呢……他沒想到，寧影還真是個騙子。
寧影看他表情複雜的樣子，也不知道知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笑道：“好了，絕世神兵也收了，要考慮拜入我門下，成為我的師弟嗎？”
葉新辭看他似乎忘了什麽的樣子，不由得而提醒道：“之前你說你要賣這把兵器，是因為你沒錢……”
寧影一臉「對哦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的表情，向他伸出了手：“好吧，五兩。”
葉新辭本來只是提醒，結果寧影真的伸出了手，他反而沉默了：“我現在恐怕給不了那麽多……”
聽他這麽說，寧影也不生氣，只是自然而然地收回了手：“那你提這個打岔我幹什麽？好了，等你有錢了再給。拜入門下的事……”
葉新辭對他面對謊言被拆穿也毫不心虛的模樣，委實嘆為觀止。
不過他怕的不是被忽悠，而是再也沒辦法低調，因此确認寧影是「騙子」、和他一起混不會上系統公告之後，對于他的提議，葉新辭還真認真考慮了起來。
他看過了，村長送給他的那本秘籍足夠他修煉，即使寧影的仙門并不存在，也不影響什麽。
于是他看着眼前這個笑盈盈等待自己答複的人，心神一定，直接改了口：“好，師兄。”
寧影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他說了一聲「乖」，側身翻出了門，寧影也緊随其後翻了出去。
他看寧影沒打算往鎮子上走，而是往遠離鎮子的方向走去，不由得喊道：“師兄，我們要去哪？”
“去其他仙門啊！”
“啊？”
“對啊，我們仙門不是落魄了嗎？落魄了怎麽修煉？當然是去仙門蹭他們的資源修煉了。我沒和你說過嗎？雖然我們仙門落魄了，但和其他仙門還是有點交情的。”
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設的葉新辭被寧影這句話給鎮住了。
他定定地看了寧影半晌，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師兄，說好的你和其他仙門鬧翻了，其他仙門不靠譜讓我不要靠近的呢？”
寧影一臉驚訝地回頭看他：“有嗎？是不是你記錯了？”
葉新辭看他表情誠懇，一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的模樣，深吸了一口氣。
總覺得，自己和這位不靠譜的師兄混在一起，是送羊入虎口……
事實證明，和這位不靠譜的師兄混在一起，确實是「羊入虎口」。
兩人走了好一會，寧影才回過頭問他：“對了，你知道距離這個小鎮最近的仙門是往哪邊走嗎？”
葉新辭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氣。
他見寧影表情不似作僞，一把拉過他的手腕，往鎮子裏的方向走：“不知道在哪裏的話，回鎮子上蹭其他人的方向吧！仙根測試結束，他們也該為去仙門做準備了。”
——
葉新辭猜得沒錯，他一回到鎮子上，就看到為數不少的玩家原住民在準備着長途跋涉所要攜帶的物資。
至于為什麽是為數不少而不是為數衆多，是因為很多玩家采取了賭博的測試方式，在沒有還完錢之前，他們不能離開，也不敢離開。
“所以說人啊，要戒賭。”葉新辭感慨道。
他感慨完就看寧影往一旁富麗堂皇的店裏走，連忙拉住了他：“師兄，你要幹嘛？”
寧影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還能幹什麽？賣東西啊！”
寧影的疑惑太過真實，就仿佛葉新辭真的問了他一件再直白不過的事情。
葉新辭不知道該說什麽，等到對方把東西賣完，分了五十兩銀子給他，又從中拿走五兩，美其曰為「這是你買那把絕世神兵要支付的報酬」，他更是花了好一會的功夫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說好的走投無路沒有錢了呢？”
寧影再一次假裝沒有聽懂的樣子。
他試着牽起葉新辭的手，發現對方沒有掙紮，就知道對方沒有真的生氣，神色瞬間放松了下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好了，有了準備長途跋涉的物資的錢，我們就可以一起買東西了。”
葉新辭看他這個模樣，心一下就軟了。
他心想自己糾結這些問題的答案幹什麽呢？他不是早就知道他家師兄神神秘秘、十句話有七八句是假的嗎？
反正……不管真的假的，他現在都是自己的師兄，自己和他在一起，也是自病床上睜開眼來最輕松愉快的時光……
“好好好，去買東西。一邊買東西，一邊打聽有沒有那些仙門的消息。”
葉新辭說完，反客為主，領着寧影四處采購。
也不知道是因為那奇怪的奇遇加成已經結束，還是因為身邊多了個寧影，他再也沒有遇到奇奇怪怪的事。
這讓葉新辭徹底放松，也越發堅信寧影就是他的貴人——讓他不用再上系統公告的貴人。
“喂！你們買那麽多東西，是因為你們也要去仙門嗎？”也是在兩人手上拎的東西越來越多的時候，一道嬌俏的女聲突然出現喊住了他們。
葉新辭回頭看去，只見四五個人簇擁着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正遠遠地看着他們，而喊他們的，正是這位被簇擁着的少女。
這位少女看到他們回頭，臉上微微一紅，聲音裏透出了些許的緊張。
“我、我仙根資質上等下，知道最近的仙門在哪裏。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少女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麽，有些緊張地補充道，“不是他們的那種招攬，就是一起去，那麽遠，人多一點我比較放心……”
葉新辭細心打量她的臉，見她緊張但不慌張的樣子，直覺她說的都是真的。
于是他回頭看向寧影，後者一副「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們去哪個仙門打秋風都可以」的模樣，讓他好笑之餘，也應下了那個少女的邀請。
這讓那個少女勇氣更足了一點：“那、那你們方便告訴我你們的名字嗎？就是在這裏的名字。”
葉新辭還真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他呆了一下，又不敢猶豫太久，生怕暴露了什麽，因此腦子裏一有靈光，他就脫口而出：“燕歸。”
當然，脫口而出的下一秒，他就想打自己一下。燕歸什麽燕歸？生怕別人不把他和一曲新詞聯系到一起？
所幸在場的這些人都不是古地球的古文化愛好者，沒有一個人發現有哪裏不對。
葉新辭還來不及為此松一口氣，随着衆人把視線移到寧影身上，他的呼吸都差點停掉。
他想說「要不我們還是自己走」，可這話太欲蓋彌彰了，他忍了忍還是忍住了。
他提起氣，做好了随時拉着寧影跑的準備，不曾想就在他準備拉人跑路的時候，寧影突然開了口：“醉顏紅。”
如果說葉新辭之前是緊張，那聽到這三個字，他完全就是錯愕。
醉顏紅？哪個醉顏紅？《鹧鸪天》那個？
作者有話說：
小詞：突然愣住。
——
小詞怔愣的原因，也是兩個人「ID」的來源：
1；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晏殊《浣溪沙》
2；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晏幾道《鹧鸪天》
ps：不過雖然是一人一首詞，但挑這兩首詞都是從新辭的角度挑的-（今天的我也在劇透，咳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