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示好,我就知道,這樣老實的人是翻不出什麽花樣兒的。”
唐季惟站在書桌上制造着贗品,又擡頭問了一句,“真心?不問門第嗎?”
“門第算什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我只是後悔在他活着的日子裏沒少吼他幾句。”蕭氏咬斷線頭,臉上卻帶着溫暖的笑意。
唐季惟執筆回望唐老爹的牌位,沒有一張畫像,但是他就覺得他在笑着看他們,不言不語,心裏樂呵着。
天家無情,他才是折錯了路,選錯了人!
有了唐季惟的收入,兩個人的家開始過得有滋有味起來。蕭氏也不再替人家漿洗衣服了,只是偶爾去打打短工。用她的話來說,錢夠用就行了,把自己逼苦了,估計還得把錢拿出來付藥錢。
唐季惟很欣賞她這種随性的性子,若是亂世,他這個便宜娘親一定是上馬揮刀的巾帼英雄,豪爽而不羁。
日子過得如流水一般暢快,上街淘書,再湊着聽着書生們褒貶實事,再仿寫仿畫幾幅大師的作品,偶爾帶着便宜娘親去看看戲聽聽書,這樣舒适的時光就如三四月的春風,帶着溫度而不會灼人。
唐季惟歪躺在隔壁赤腳醫生家的竹椅上,以書掩面,在暖日下享受這樣靜谧的時光。
“你小子天天來蹭我的椅子,不付錢啊?”赤腳醫生曬着草藥,對臉皮極厚的某人很是不滿。
唐季惟夢見了前世家裏熬制的桂花粥了,香甜軟糯,唇齒留香,笑着對耳邊的聲音說:“把我娘釀的米酒還來!”
赤腳醫生摸摸鼻子,裝作不聞的忙着研磨藥材。這小子,占點便宜都能給你數個底透,在還沒有拿捏到這孩子的死穴之前,他很明智的決定再喝點兒蕭氏的米酒想想。
“哥,出事兒了!”唐德一個震吼将唐季惟從躺椅上震得一顫。
站起來拍拍落在身上的落花,說:“什麽事?”
唐德結結巴巴的語不成句,算起來只有第一句還比較令唐季惟滿意了。
“事情就是這樣,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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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也比較清晰,赤腳醫生對唐季惟點頭。
不過是京兆尹的大公子在有了九個姨太之後,又看上了唐宓這個花骨朵兒。逼親什麽的他不在行,可要是談到官場上撂倒異黨,唐季惟最有經驗了。
“哥,怎麽辦啊?”唐德額頭冒汗,他爹娘覺得家裏只有唐季惟一個讀書人可能還有點主意,才讓唐德找上門來的。
“我娘呢?”
唐德說:“伯娘提着刀要去,額,閹了他!”
唐季惟摸着下巴想,便宜老娘明顯是想讓自己出手嘛,這種直白的作風太不是她的風格了,擡着棺材去唱衰才是她的格調嘛!
赤腳醫生在一旁看熱鬧,這種市井八卦很少發生了,多看一點就吹噓的素材多一點嘛。
唐季惟花了一下午,在唐德屁股幾乎生痔瘡坐不住的時候,洋洋灑灑寫了幾份兒二十幾條關于京兆尹的罪狀,且每份兒字跡不一口吻不同獨有特色。還模仿着朝廷的幾個要員的字跡寫了拜帖,順便附上了關于讨論京兆尹罪行的信。
“喏,等會兒夜深了就按着我上面寫的送出去,別弄錯了啊!”唐季惟吹幹最後一份兒,封進信封裏,遞給唐德。
唐德焦慮的說:“京兆尹的兒子犯了錯怎麽是寫的是他爹的罪狀啊,哥,京兆尹勉強還算個清官哪!”
唐季惟坐下喝茶,看着唐德一副傻大個兒的樣子,搖頭嘆息,“上梁不正下梁歪,擺擺官老爺的譜兒就是清官嗎?按我說他兒子娶了九房姨太,他要真是愛民如子會讓他兒子八次嗎?兵法上說,這一招叫圍魏救趙,擒賊先擒王回去多看點書吧!”
唐德被繞得雲裏霧裏的,?好像惡少沒有娶家裏的親屬啊,怎麽會呢?唐德不懂唐季惟的毒舌,只是揣好信準備等會兒趁着夜色和幾個哥們兒當夜行者去!
唐季惟慣會借刀殺人,這一招他和韓缜是用得爐火純青,堪稱登峰造極。別看現在朝臣對皇帝心悅誠服,言聽計從。可唐季惟就知道,韓缜最擅長平衡個中派別的關系,給你巴掌給個甜棗兒,你還要笑着道謝。
他的方法用在民間是三人成虎,交給那些黨派之間都鬥争的官員,京兆尹有沒有貪贓枉法濫用私權,你沒有也得有!再說,明天朝議肯定是一人開頭,衆人附和。你以為是他的死對頭,他還你以為是你的絆腳石呢!而不論是何人出手,京兆尹的官路全是到頭了。
而最關鍵是最後一封信,那地址可是李昇宮外的府邸。會有人不信,以為這是栽贓,但是李昇會讓他們信。
李昇何人,對韓缜肝腦塗地的貼身太監,危及到江山穩固百姓安穩的事情,他又怎麽會不對其他官員略有提點呢!他手裏暗組連你家祖墳都刨得出來,還搜集不到證據麽?只要引起了李昇的注意,不用韓缜下手,李昇就會去證實。
顧貞觀是只小狐貍,這是先帝在他用煙火燒了韓缜的宮殿,又轉而嫁禍給守夜的奴才不盡職,繼而杖斃滿殿奴才的時候的評價。
而幼時的他不過是查到韓缜殿裏的太監宮女全是皇後的眼線,企圖除掉這個對儲君威脅最大的皇後的眼中釘。
韓缜是只猛虎,善于長期潛伏和一招致命,顧貞觀是只豹子和狐貍的結合體,擅長僞裝成張牙舞爪吓唬你的小貓,卻在必要的時候裝瘋賣傻的除掉你。
韓缜會把端來的飯菜換到下毒奴才自己的碗裏,一個一個的清除威脅,而顧貞觀則是放火燒宮,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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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小公子:“缜缜再見!”
小皇子嘴角下拉:“你又要幹嘛?”
小公子:“再見面我們就是仇人了,你懂哦?”
小皇子眼角下拉:“我欠你一條命?你已經重複很多遍了!”
小公子說:“不似不似,我說的不是這個,下次你要裝作不認識我!”
小皇子側過身向後:“我本來也不認識你!”
喂!傲嬌是小公子的專用屬性!
還有,那邊的讀者,收藏捏?
不給?不給我讓你小公子哭給你看!
看膩了?
藍藍摔桌子,卧槽,我讓小皇子哭!
什麽?收藏拿來了?哦哦,小缜缜哭,再不哭我揪小公子臉蛋了!
☆、計謀得逞
夜深了,蕭氏沒有回來,因為擔心第二天惡少上門搶人,略微剽悍的便宜老娘就宿在了唐宓家裏。唐季惟在昏暗的油燈下看書,若不是等着唐德回來報消息,他現在估計和周公已經到了酒酣耳熱的地步了。
唐季惟等到了子時還沒見唐德回來,踱步到院中,他想,他不會是高估了唐德的能力吧。作為一個在市井小巷長大的少年來說,這種半夜串巷的事情應該是駕輕就熟了,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布谷布谷!”
唐季惟還在奇怪這個時辰和這個地方怎麽會聽到布谷鳥的叫聲,突然就見外牆上面翻過來一個人影,一下子就跳到了草垛上面。
“哥,你怎麽不給我開門啊?”唐德弓着身子走過來,整張臉烏漆墨黑的完全和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唐季惟變了臉色,用院子的掃帚給他拂去身上的雜草,說:“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個時節是布谷鳥出來的時候嗎?能不能用用腦子?”
唐德嘿嘿的傻笑,個子高過了唐季惟半個頭,倒像是唐季惟的哥。
“事情怎麽樣了?”唐季惟帶他進了屋,給他倒了一碗涼茶。
唐德立馬得意的笑,一口飲盡茶水,說:“放心吧,我找的兄弟都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絕對沒問題,我們把信唆進了門縫就跑了,一點聲兒都沒留下。”
唐季惟也不知道這個傻小子到底有沒有辦成,想來這也不是什麽作奸犯科之事,若是事發,老實說了就去。
而唐季惟也沒有想到,正是唐德口中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把他推到了某人的棋局當中。
“哥,你說你的招兒真有用嗎?別明天那惡少還是來搶人哪!”
唐季惟整理好案上的字畫和書籍,說:“放心吧,最遲巳時,京兆尹的官運就要到此結束了,他兒子不是被流放就是被關押,不會再來盯着唐宓了。”
唐德對他哥的崇拜簡直要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這才是秀才不出門盡知天下事啊,他哥就是在家這樣坐着就能算到,比算命先生還要靈!
“哥,還有一月就要鄉試了,你怕不怕啊?有沒有把握?”唐德看他哥一天氣定神閑的樣子,他都為他着急了。
“睡覺去吧,都這更天了,不用你操心的就別瞎想。”唐季惟收好東西,提着油燈,說:“外間床鋪都是幹淨的,你今晚就在那兒睡吧。”
說完就提着油燈進屋睡覺了,唐德覺得他這哥從小就跟那些光着腚長大的泥孩兒不一樣,現在他的那些兄弟都在議親成家了,就他哥志向宏大,直指官場。
淋了個冷水澡,唐德就在外間打着呼嚕睡了個底兒朝天。而早早熄燈睡覺的唐季惟卻是輾轉難眠,唐德的話又一次提醒了他,他和韓缜交手的日子越來越近,這些平靜的日子終究是鏡花水月,打破的那天絕對是夾雜着腥風血雨而來的。
果然,第二天朝議的時候就有中書省的一位參知政事把事情捅了出來,韓缜上位雷厲風行,鐵腕之下人人退避,肅清了朝野還未向地方下手,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沖上來撕破了漁網。
“查,把京兆尹帶上殿來,魏琳帶人去他家找,發現有貪贓的證據就地查封,沒有回來再議!”韓缜下令,百官跪拜一地,鴉雀無聲。
當皇帝是在用雲淡風輕的口吻時,那你就要高度集中重視。韓缜不怒自威,少有震怒之時,但百官從來沒有看輕過這位年輕的帝王,交手數局一招致命才是他的作風。
接着左丞相又提出了南邊洪水一事,韓缜心中早有丘壑,在逼着官員們說出自己想法之後,都将苗頭指向戶部。新皇登基兩年,國庫在先帝時期修建各地避難所已耗資巨大,現在賦稅還為交收,國庫已然空虛。
在聽戶部尚書江老頭哭窮半刻鐘之後,韓缜終于打斷了他。江老頭是肱骨重臣,先帝遺留下的老臣一派的領軍人物,韓缜讓他從右丞相調到戶部尚書一職就是想抓緊經濟命脈,徹底将貪官杜絕在最高層,他的措施就是在權力的中心就淘汰掉現象,一層一層管制下去,貪官杜絕不了,但絕對不會像先帝朝那樣風氣糜爛,官官相護。
而事實也證明韓缜的這一舉措完全正确,朝堂風氣轉向,而他整治的下一步正是各州府尹。
魏琳親自把京兆尹押到朝堂,而他府裏的金銀玉器珍貴字畫全部被登錄造冊呈現在了韓缜的面前。
“你還有何話說?”韓缜從黃案上扔下冊子,直接砸到了京兆尹的頭上。
滿朝靜寂,只有京兆尹顫抖的回答和喘氣的聲音。而他準備在朝堂上争辯拉攏朝臣的目的,也在進入大殿看到韓缜的第一眼而徹底放棄,這是一個跟先帝完全不同的皇帝,他身上散發的氣質和威嚴已經讓他跪敗,他只求痛快的認罪好留給家人一條活路。
“将他三日後游街示衆菜市口斬首,讓他用他的血好好的給京城百姓謝罪。”
韓缜戾氣頗重,即可下旨斬殺,冷峻的面容更是讓人不敢提醒他,京兆尹所犯之罪未達到死刑。。
刑部尚書立即站出來請旨對所犯之人的家人該如何處理。
“抄家,将他所有的家産充入國庫,家中成年男子發配充軍,十六歲以下的無論男女劃入奴籍,其餘的交給刑部量刑。”
韓缜的迅速決斷也讓百官頸後一涼,讓他們的以後的日子裏時刻記着貪污罪同殺人,不,殺人只是一人償命,而魚肉百姓則是世世代代劃為奴籍,不可翻身。
“貪污者,朕在登基之初已經言明,今後也絕不會更改,壓榨百姓以權謀私的下場就如同他一樣。”
韓缜負手而立,站在金碧輝煌的最高處睥睨天下,目光狠厲,殺雞儆猴。
消息傳出,最高興的莫過于京城百姓了,平時被壓榨剝削的人家更是忙着存儲爛葉雞蛋,準備送他們這個胃口大開貪心不足的父母官最後一程。而感激涕零之餘,也朝着皇宮的方向虔誠的跪拜,亂世需要英雄,而治世所需的正是一個憂心天下的好皇帝。
唐季惟略微不忿,便宜老娘天天在家唠叨皇帝是多麽多麽的開明,對待朝廷蛀蟲是多麽多麽的下手穩準狠,反正說到他們的皇帝她還要朝皇宮的方向拜一拜,以表毫無冒犯之心。
“娘,若不是我寫的信他也不會注意到這個大貪官,你要謝也應該先謝我才對吧。”唐季惟開口。
便宜老娘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頭,叉腰說:“小孩子懂什麽?什麽叫上達天聽,說書的講,你說了要有用,人家要做才行,這是皇帝英明,你頂多啊算是跑腿罷了。”
唐季惟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一個皇帝你開疆拓土征戰連連,威震四海,這些都不是底層百姓敬仰的,不關乎他們的利益他們根本不知道這是多麽偉大的事情,只有解決他們眼前的困境,即使你只是從千萬官員中挑下馬一個,對于他們來說,也是無上功績。
這是唐季惟為他人做嫁衣學到的第一課,教會了他俘獲人心的方法,不在于你有沒有不世之功,而是你看會不會一招索命。
“幺兒啊,你很聰明娘知道,娘這麽高興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你麽?有這樣好的皇帝,你的才華能力都不會被埋沒,伯樂再世,你的抱負還怕沒有實現的那天嗎?”蕭氏看唐季惟萎靡的樣子,以為是他沒有得到承認的懊惱,立刻化身解語花出言安慰。
而唐季惟并沒有在乎這個,他只是覺得,韓缜越得人心,他複仇之路就會越困難。
二叔二嬸帶着唐宓唐德來道謝,這件事情順利解決不僅是解了唐家的困局,更是解了百姓的枷鎖。唐家不會有人去炫耀招風,知道這件事的也不過他們而已,他們只是在心裏暗暗高興,唐季惟能準确控制并預料到了結局,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八月的鄉試他必定一鳴驚人,唐家一門肯定會因此增光添彩。
而臨近八月初九,唐季惟為了躲避書院的同學和鄰居的拉攏,窩在了赤腳大夫的家裏。誰也想不到他就藏在一牆之隔的鄰間,書院的同學再也不因家世門楣而看低他,反而在這個時候上門求教,明顯是帶着試探猜題的意圖。
唐季惟不想和書院的同學有過多的交流,龐大的關系網有時候會帶給人機會和高遷,但是上門打着溫習功課名號的同學可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的,官場重要的是結交,但是,對象絕不是這些嫩頭青。
唐季惟用祥福齋掌櫃的送他的一匹料子做了衣裳,看起來既不打眼也不寒酸。祥福齋這半年因為他而賺得盆滿缽滿,祥福齋的掌櫃的欣賞唐季惟的不卑不亢進退有度,漸漸的也開始有了除字畫以外的結交。聽說他要參加鄉試還送來了布料和幾只小狼毫,希望他高中舉人。
唐季惟收到手禮就笑了,不愧是人精,食物點心什麽的絲毫不沾,不必擔上任何責任。摸着這緞子,唐季惟覺得此人是可以深交之人,雖說商人重利輕離別,但能這樣考慮到他交朋友時不必過于窮酸能特地備下布料的人,唐季惟深知沒有幾個。
且這小狼毫雖不是什麽珍品,但卻是讀書人的心頭好,答題之時行雲流水,這筆也是關鍵。
唐季惟一番打扮之後就背着手信步出門,這是考試的前三天,能在這時候出來游玩之人必定不凡,死讀書的書呆子他可不願意交。
京城繁華且等級分明,那一條寬寬的濰河就隔斷了貧窮與富貴,對岸燈火通明,街市喧鬧,這邊微微冷清燈火稀落,窮人節省油燈錢,乍一看,京城就好似只有那一半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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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小皇子:“觀觀,我們什麽時候再見?”
小公子:“快了快了,無良作者說他要趕榜單,你等着我吧!”
小皇子哭了:“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見你啊,嗚嗚,母後!”
小公子扔掉冰棒,追着喊:“缜缜,你還欠我一條命啊!”
飛奔中的小皇子:“揍是因為這樣才不願見你!”
打滾賣萌求收藏,哀家保證很肥很好養~
☆、相遇
唐季惟一番打扮之後就背着手信步出門,這是考試的前三天,能在這時候出來游玩之人必定不凡,死讀書的書呆子他可不願意交。
京城繁華且等級分明,那一條寬寬的濰河就隔斷了貧窮與富貴,對岸燈火通明,街市喧鬧,這邊微微冷清燈火稀落,窮人節省油燈錢,乍一看,京城就好似只有那一半兒似的。
唐季惟随意走來,并沒有目的。眼前的燈火通明,叫賣聲不絕,來來往往的人摩肩接踵,濰河岸邊的年輕男女紮堆兒暢談,後秦的風氣開放,男女之間的避諱并不是很嚴,女子的地位也很高,這還是得益于韓缜的親姐恭和公主,當年帝後舉案齊眉鹣鲽情深,把第一個孩子取字鴛,意味只羨鴛鴦不羨仙,韓鴛,這個名字見證了先帝後的感情,也随之而來的提高了女子的地位,畢竟恭和公主是第一個在未成親時就有封地的公主。
唐季惟走到每逢科舉之時才子聚集最盛的地方,聚賢樓。這個紅扁還是當年顧貞觀的爺爺親提的,沒想到物是人非,顧家早已被遺忘在這生生不息的争鬥中,這塊匾卻一如當初鮮亮紅豔。
太後是顧貞觀的親姑媽,卻坐看顧家大廈傾倒而抽離在外,顧貞觀一點都不怨她,一個女人在争儲的過程中失去了親生兒子,而對于站在他兒子對立面的顧貞觀,她不是不恨的。
步入大堂,立馬就聽到了轟鳴的掌聲,一打聽才知道聚賢樓在舉辦一場賽詩會,奪冠者送紋銀百兩。臺上的才子十位左右,唐季惟看了一下旁邊的詩句,還未出聲就聽到旁邊有人在不屑的冷哼。
“為了百兩銀子就兩眼放光抛頭露面,真是失了讀書人的氣節!”
唐季惟轉身一看,一個藍色長袍的男子嘴角挂着冷笑,後面跟着書童,想來應該來頭不小。
“兄臺此言差矣,憑借自己本事賺錢的都是見得光的,後面的考試還有半年,可不是所有秀才都像兄臺一般衣食無憂的。”
後面一男子走來,束發黑冠,銀黑的袍子在滿眼鮮亮素雅的打扮中尤為顯眼。唐季惟一眼看過去就認出了他是誰,招搖卻不失風度的,聲音辨識度極高的,且生得面冠如玉羞惱女子的,除了靖王韓既夏還有誰呢!
藍衣男子見來人氣度不凡,收了臉上的輕慢,笑着相迎,說:“兄臺見解獨特,在下拜服。”
韓既夏微微颔首卻并不再接話了,目光集中在臺上的比賽了。
唐季惟前世和韓既夏接觸不多,也許是他的名聲總是高過這位德才兼備的三皇子,每次跟在韓缜後面相聚時,都沒有什麽交流。唐季惟前世多麽孤傲,拒絕他的人首先都被他給擋在外面了,別人想結交他也沒什麽路子。
而唐季惟換了一個身體也不想搭上靖王這條船,即使這樣會事半功倍,韓既夏只有韓缜能收拾得了,他不想惹火上身。
上臺作詩的才子們各有千秋,而選來當考官的卻是一些有財有勢之人,不通文墨。唐季惟覺得有一位作詩別有生趣,視角獨特,更重要的是功利心不強,當別人都在作風花雪月鴻鹄大志之時,他卻能賦一首嘲諷濰河的詩,醉翁之意不在酒,跟唐季惟一樣,看到了貧窮和富貴後面的兩極化,帶點譏笑又不失了風度,很難得。
最後是一個作了一首京城盛景的詩的高挑男子獲了勝,詩句一般但重在取勝之心較強,對此次科舉奪冠之心頗重,估計是臺下的考官看到了攀附的機會,以此來表明自己的立場而已。
唐季惟看到後面還有歌舞之後就走了,這種譜寫風流韻事的地方還是劃清比較好。覺得時候尚早,就尋了一個偏僻的馄炖攤坐下看看風景。
“好巧,你也在。”唐季惟才坐下就看見了一個“熟人”,相視一笑,正是剛才那個得他青眼的秀才。臺下的唐季惟風姿綽約也落入了他的視野。
“我請你吃,你剛才作的詩很好,意境獨特,兄臺必有大成!”唐季惟坐在他的旁邊,笑着說。
男子落敗并沒有絲毫懊惱不滿之意,卻被唐季惟的一句話逗弄出別的表情了,感到吃驚的問:“你喜歡我剛才作的詩?”
唐季惟對端來馄炖的老板點了點頭,将筷子拿到旁邊的熱水中滾了幾圈,遞給眼前的男子。
“怎麽?很奇怪嗎?我就覺得不錯,能看到現實并作出意境的詩句的人并不多,你很有思想,看得到也說得出來。”
男子被唐季惟挑起了興趣,看到遞過來的筷子頓了一下接着,微微向唐季惟的方向靠攏,說:“從來沒有人說我以後有大成,不過是書讀多了幾本,你怎麽就能斷言了呢!”
唐季惟挑眉,喝着馄炖的鮮湯,說:“你的目的不是那一百兩銀子吧,是那二十兩銀子,憑你作出的那幾句詩就知道你這是隐藏了實力,不招人記挂又解決了生存問題,兄臺好計謀啊!”
男子撫掌大笑,一張白嫩清秀的臉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絲毫沒有剛才在臺上的故作緊張和老成,倒是一時顯出了真性情。
“在下張陵,兄臺能看出我的小小算計我這也不算什麽了,想來兄臺是那天外之人哪!”
唐季惟放下碗,說:“我叫唐季惟,家住在濰河的西南邊,看在張陵你和我還比較意趣相投,以後可以來找我,我很樂意和你交談,我喜歡比較特別一點的人。”
唐季惟留下銅錢,說:“下次換你請我。”
張陵還在原地感嘆世間竟有如此不羁之人,算是京城之行的以外收獲了。看着唐季惟離開的背影,看似悠然随性,其實氣質出衆,稍有眼色之人就瞧出他的不凡來了。他算什麽特別,這才是真正的特別呢!張陵一抹嘴,回客棧溫書去了。
唐季惟被人群擠得左右站立不定,人群都向一個方向流動去,只有他在背道而馳,怪不得被擠得頭暈。好不容易側身出了人群卻被擠到一堵牆上貼着。
好吧,這不是一堵牆,只是一個較硬的胸膛而已。
“你沒事吧?”
唐季惟一擡頭就是一個黑布景,退了一步才看清,竟然是魏琳!那麽他後面的那個就是,韓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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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
魏琳側身對韓缜說:“那邊有燈會,賞金挺大的,主子要不要過去看看?”
韓缜正欲提步,卻見被撞之人還傻愣着盯着他。眉頭一皺,看着他風姿綽約氣質儒雅,卻不過也是一個凡夫俗子而已。
“你傷到了嗎?我讓我的屬下帶你去看大夫?”韓缜難得的用了詢問的口吻。
唐季惟全身血液都集中到了眼睛,若不是這樹下燈光較暗,韓缜肯定能看到那眼中的血絲和恨意。
只是那熊熊燃燒的眼睛放射出的光芒,倒是真的吸引了韓缜駐足,他一個人逆流而行在人群中就夠矚目了,偏偏他長身玉立面容清秀,恰似沒沾染上俗氣的白霧,飄渺而空虛。
唐季惟想象過很多次和韓缜面對面的場景,或是刀光劍影或是各自披上僞裝,卻從來沒想過,在這麽一個人群喧鬧,燈火暗淡得都看不清彼此臉上表情的地方相見,他還沒有實力抗衡他,而他卻依舊身形俊朗意氣風發的站在對面,這不是他所想見的。
唐季惟微微道謝,然後在韓缜的眼皮下迅速融入了人群,不管将他帶向何方,只要不是在這裏就好。
“好奇怪的人。”魏琳說。
韓缜只微微愣神就回過了思緒,并沒有在意這一個小小的插曲,繼續随着人群向前走去。
終于到了鄉試的那一天,蕭氏在前一晚就收拾好了考場要用的東西,在唐季惟的要求下只烙了幾張煎餅和一小壺水放在考籃裏面,沒有像其他家裏如臨大敵的情景,唐季惟和蕭氏很早就睡下了。
蕭氏将唐季惟送到考場外面,唐宓和唐德也被二叔二嬸趕來給唐季惟壯膽。唐季惟始終淡定的提着考籃,平時喜歡聊天的蕭氏也沒有過多的言語,用彼此都懂的眼神交替一下就足夠了。
倒是唐德這個送考的人被這個浩大威嚴的場面給震住了,一個勁兒的給妹妹說,他當時沒有被送去書院是多麽多麽慶幸的事情,這種緊張嚴肅的場合他絕對被吓到腦袋一片空白。好幾個考生都已經額頭出汗手腳微抖了,看了眼自己堂哥,那種澎湃自豪在心裏來回滾動的崇拜感灼熱了他的胸膛,比起這些臨時還在抱佛腳的,和那邊已經焦灼的考生,他哥簡直就是在氣場上就勝了一籌。
貢院大門打開,井然有序的佩刀侍衛從兩邊魚貫而出,剎那間外面嗡嗡的聲音全無,考生進場。
唐季惟回頭對蕭氏和唐家兄妹安慰一笑,率先步入了考場。
被層層檢查搜身之後,唐季惟被分到了一間較為靠前的號舍,考期三天,他們将在三天內都在號舍裏面吃喝拉撒睡。對于從小沒有受過如此待遇的唐季惟來說,這是最大的難關,愛幹淨的他幾乎每天都要沐浴,衣服也絕不會穿在身上超過兩天,對他最難的不是考試,而是這個艱苦的環境。
以前從沒參加過科舉,出身就高了一層,最後更是封了侯爺沒了科舉的機會。和那些從底層一步一步考上來的進士也沒什麽交流,一甲二甲三甲在他眼裏都一樣的,沒什麽分別,且曾經有一次的殿試命題還是先帝欽點讓他當場出的。
奈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他站在這個位置,接受別人的指點和審判,将命運的決定權交給別人,這不是他習慣的。只是,對于一個被冤死被抄家被滅門的人來說,活着就是萬幸,活着就還有希望,還有為父母昭雪為自己報仇的那天。
如果一切為了複仇,再多的苦也比不上在那地牢裏被鞭撻的日子,那種死的恍然,被勒死的感覺,生命一點一點在體內流失的感覺,他還清晰的記着,而他也記得這是誰賜給他的。
貢院的大門被關上,沉重的聲響帶着所有考生一生的期盼。
禦書房內,韓缜正在閱覽今年秋闱的考生名單,旁邊附着他們中秀才時的文章,韓缜對于登基的第一次招攬人才很是在意。
“丞相,朕不想再招攬什麽只會讀書撰寫文章的人,行事能力和具備獨特的眼光是這次秋闱最重要的擇選标準。”
丞相宋辭頭發花白端坐在一旁,受到皇帝的示意,依舊下跪接旨。若不是顧林被削,這位老丞相也不會出山助新皇。雖對皇帝心有芥蒂,怨他殺害忠臣,但是江山為重,他不得不聽命與他。
“這次會試出題朕親自來,每屆的科舉千篇一律,篩選人才就是要不拘一格,丞相有什麽好主意?”韓缜看着老丞相頻頻點頭卻不做聲響,立刻将球踢給他。這是只老狐貍,有治世之才卻不愛輕易發表言論,好似一說話就要背負罪責一樣。
“老臣贊同皇上的旨意,皇上乃治國不世之材,老臣心悅誠服。”
韓缜知道這只老狐貍還在怪他殺害顧家滿門,口頭不說,心中卻不願幫他分擔國事,總是老神在在的樣子。
“這樣啊,談談別的好了,老丞相的孫女也十四了吧,丞相是三代老臣,這功臣之後得朕親自賜婚才體現得出皇室對丞相的敬重,這樣吧,朕看着禦史大人家的二公子挺好的,聽皇後說兩人情投意合,不如……”
韓缜還未說完,宋辭就立刻起身下跪。
“對于小孫婚事,皇上日理萬機老臣怎麽好勞煩皇上煩心,老臣剛才才想到關于此次科舉的一些想法,不如讓老臣陳述來給皇上批示一下?”
韓缜勾起嘴角,堙沒了眼底的笑意,說:“那賜婚就交給皇後了吧,朕倒是越權了。”
宋辭點頭稱是,将關于科舉的想法一一陳述。
三天之後,貢院大門再次打開,唐季惟第一個走出考場,什麽話都沒說立刻趕往家裏。蕭氏看着他率先出來,但臉色陰沉,以為他考砸了,也不多說跟了上去。
唐季惟燒了滿滿一鍋的熱水沖澡,沒有浴桶也只好洗了一遍又一遍,艾草都用了好些才換了衣服出來。
看着蕭氏